0%

碧真被梅清一抱，渾身發軟，早忘了著惱之意，口中卻言道：「好像誰要急著嫁你似的……哎呀壞了，我忘了，外婆早說了不能這麼快答應你的……」

「得了罷！」忠叔道：「阿碧有你這麼個爹，還有瘋婆子那麼個外婆，天底下哪個敢欺負她了！我還怕梅清從小老實巴交的，讓你閨女欺負得翻不過身來呢！」

「那卻如何是好？」梅清道：「難道就真這般過一世不成？我們家大丫頭可都管你叫少奶奶了，你不是想以後就穿著一身道裝在我們家當少奶奶罷？」

碧真有點發愁地道：「外婆說，不管怎麼拖，女人還是要嫁人才好，當一輩子道侶就太吃虧了，可難道我還再找聖上去要還俗去？那可不太好呢……」

「得得得，算你有理。」六爺有氣無力地道：「可我又挨打又受罵當了半天小人，人家小兩口是高興了，我這認閨女的事還八字沒一撇吶？」

「我說六子，多大的人了，你咋還那小氣呢？」忠叔不以為然地道：「一根破綵帶，換回個親閨女，再搭個好姑爺，天底下還有這麼合算的事么？我這媒人忙了半天圖個啥，沒撈句謝，我還落報怨了？」

碧真忽然有些著惱地道：「我就穿著道袍去怎麼了？讓人責你個毀人清修之罪。怕就少來招我！」

梅清道：「那有甚麼奇怪的？像我這樣拉風的男人……我是說，外婆她老人家久於世事，慧眼如電，當然一眼就看出我是值和圖書得信任，所以才將你託付給我了。」

二人坐在鶴背上纏綿而去，不多時已經消失在遠山背後，再無一點身影。

碧真搖頭道：「你不知道的。我本來想告訴你，結果卻未來得及。外婆正在修甚麼功法，不能開口講話的。她又懶得總是用神念，便讓大姑修了一門功夫，只要外婆心中想說的話，無需動念，大姑直接就可以講出來。因此大姑說的話，其實都是替外婆說的。」

「甚麼？」梅清訝然：「難道你還不同意？那你領我來做甚麼？」

「這有甚麼奇怪的？難道你想不到？」碧真笑道：「修真之人，如何能以平常人的眼光來看年齡？你也修行這麼久了，難道這還不清楚么？」

兩個人邊說邊笑，忽然聽得耳邊傳來一聲輕哼，這一次並非神念所來，二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碧真一吐舌頭道：「壞了，外婆聽到啦，嫌我們背後說她呢。快走罷！」

「外婆說了，像你這樣的傢伙，模樣不錯，本事也大，嘴又甜能哄人的，最是不容易靠得住。要我一定不要輕易就許了你，一定要拖上些時候，急得你七葷八素、火急上炕，才能勉強答應，不然你就不知道怎麼疼人家。」碧真說得頭頭是道。

二人不再多言，因在陣中。也不便施展法術，只得加快腳步，順著山路曲折而下，直到步出山門之外。又到了那處斷崖之上，碧真才拍著胸口道：「可是嚇人了。不過今天外www.hetubook.com.com婆有些奇怪呀，怎麼好像從一開始就有同意的打算呢？你不覺得她對你也未有過分盤問就放你出來了么？」

「也不知道聖上今天怎麼了。」碧真咬牙切齒地用力采著梅清院中竹葉，又一點點把它們捻成碎片：「無論我怎麼說，他也不鬆口。最後我都說要嫁人了，他居然說……」

「我說了，寧可當一輩子女道士，也不認他這個爹。」碧真忽然沒了底氣，低了頭，小聲說道，一邊偷偷抬頭看梅清的臉色。

六爺卻是頭髮散亂，面上青紅斑駁，衣服凌亂不堪，咬牙言道：「你個老不死的，還說嘴！剛才那瘋婆子破口大罵時怎麼不見你出來搶功呢？你是沒見到她那勁頭兒，就差把我生生轟死在那了，還壞了我一件護身的法器！要功勞？先賠我的上清七絲絆來！」

梅清一時語塞。其實認真說來，梅清的修為確實算是不錯了，但要說到時間，還真算不上太久。因此看待很多事情時，難免還是習慣以世俗人的眼光來分析問題，不免有時會出些偏差。

「她外婆？」六爺激凌凌打了個冷顫：「你想讓我找那瘋婆子去勸阿碧？甭想！我還想順順噹噹再活幾紀呢！」

碧真搖搖腦袋道：「那是當然。我隨我娘，我娘隨我外婆嘛，反正我是不會隨那老傢伙的。」

「這還用說？剛才你也看見了，所謂『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別看阿碧跟你事事彆扭，到和圖書了梅清這小子跟前，保證是言聽計從，說啥是啥。咱們哥倆忙了半天，梅清這小子難道光撿便宜不出力么？好劣也是他娶媳婦，這勸媳婦投誠的事，自然就交他辦了。」忠叔成竹在胸地道。

「你是說梅清？」六爺這才有些反應過來。

「哪那麼容易的！」碧真有些懊惱地道：「當時為著出家，我鬧得天翻地覆的，跟老傢伙把話都說絕了。現在忽然要還俗嫁人，怎麼說得出口！」

「阿清，我不是不想嫁你……你容我再想想辦法好么？我確實不想認他呢。」碧真見梅清臉色似乎有些不高興，連忙柔聲說道。

「萬歲爺那還好辦，大不了我舍了這張老臉，我們父女之事，他老人家倒是也挺上心。問題是到時候誰和阿碧商量這事？這丫頭脾氣你可也知道，要真說個不好，彆扭勁上來，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六爺憂心忡忡地道。

梅清忽然「呵呵」一笑，碧真大嗔道：「你笑甚麼？笑話我么？」

梅清忽然抬手招出靈鶴，抱了碧真上了鶴背，驅使那靈鶴騰展雙翼，輕輕飛將起來，將口貼近碧真耳邊道：「我不管，你敢穿著道袍嫁，我就敢娶！」

「說甚麼？」梅清關心地問道。「他說，婚姻大事需得父母做主，要想嫁人，還俗可以，但要先認了那老傢伙當爹。他點了頭，才能算數。」碧真恨恨地道。

忠叔咧嘴一笑道：「你著甚麼急？事不得一步一步地來么？先把婚事定下來，然後和圖書呢，你小子就得趕緊和萬歲爺那打個招呼，別讓他耳根子一軟，就應了阿碧那丫頭的還俗一事，堵了她的退路。再然後么，就得有人出面指點丫頭一下，還怕她不乖乖就範？」

忠叔打扮得如同一個走關東的掮客一般，一身的狗皮大衣，翻毛的帽子，腳上還蹬著一雙皮靴子，抄著雙手道：「怎麼樣？我的主意不錯罷？我就說了，你那位泰水大人，根本就是個驢脾氣，牽著不走，打著後退。看你更是不順眼，無論你說甚麼，必然是偏不讓你滿意。只要你對她大罵梅清，言道決然不同意這場婚事，說甚麼也不肯讓阿碧嫁梅清，那瘋——你的老岳母必然全力支持這場婚事。怎麼樣，本人這計謀，可當得是大功一件罷？」

「那個……我看你的模樣，似乎和你外婆很像啊。」梅清轉移話題道：「想必你將來，定然也是像你外婆這般年輕貌美了。」

六爺一聽，卻是大皺眉頭：「阿碧這般輕信梅清這小子，一旦他要騙阿碧，卻又如何是好？老小子我可告訴你，咱們把話說在前邊，阿碧嫁過去時，梅清要敢讓她受一點委屈，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沒事，前邊那麼難咱們都挺過來了，我就不信到這還難得住咱們？大不了我帶你私奔！」梅清見碧真軟語相商，也不願她為難，連忙相勸。

梅清聽了大感有趣，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獨特的法門。看來碧真這個外婆，也當真有個性得緊。

「私奔hetubook.com.com？對了，實在不行，咱們兩就回碣石那個千金冶的地方貓著去，保證他們找不到咱們。」碧真兩隻眼睛忽閃忽閃地道：「在內里修個幾十上百年，直接就一齊飛升，到時候看他們上哪找咱們去！」

梅清在一邊連連點頭，道是碧真所言有理，又有些奇怪地問道：「你說坐著的乃是大姑，可為甚麼我在內里時，只聞大姑說話，外婆她卻未置一言？」

「你怎麼知道外婆就把我託付給你了？」碧真一翻白眼道：「難道我同意嫁你了么？」

梅清聽了卻大喜道：「真兒你肯還俗么？那可太好了呵。聖上那有甚麼不好說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就大大方方地去說唄。」

※※※

「怎麼可能？」梅清目瞪口呆：「坐著的看著七老八十，是大姑？站著的年輕漂亮，說是你姐姐還差不多，是外婆？」

「木頭腦袋！」忠叔一臉恨鐵不成鋼：「就知道請你老岳母出面。現在丫頭大了，你以為還是兒時那般和外婆親吶？現在早把你們這些長輩扔到腦袋後頭了！」

※※※

忽然剛才二人上鶴的地方，兩塊毫不起眼的山石移動了起來，漸漸隆起，最後居然變成了兩個人形，正是六爺和忠叔。

「你說當然不行了。」忠叔故作神秘：「你得找個阿碧最肯聽的人去勸她，保證沒有不成的。」

「……那你準備拖幾年？」梅清有些緊張。

「啊……那真兒你怎麼說的？」梅清知道碧真父女間的感情，有些擔心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