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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步上前，在草亭旁邊轉了幾圈，又看了看一邊柳行埋骨的大柳樹，忽然嘆道：「原來如此么？怪不得柳叔要埋在這個地方。梅亭，梅亭，原來是這個意思。」

直起身形，梅清眼睛獃獃地看向那處草亭，一時心潮起伏，半晌無語。

只聞轟然一聲，靈氣四溢，五彩光華呈現，便見那草亭之內，現出一塊巨大的石頭來。

梅清終於沒有說出來，拉了碧真的手，便向那石頭走將過去。

碧真搖搖頭道：「倒是有這事，可惜當時他們也未有說下去。不過我記得柳莊主還說『太過危險』，難道那地方是個險惡所在？」

片片梅花飄落，輕輕拂在梅清的臉頰、肩頭與臂膀，恰如同溫柔的撫摸。

梅清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那……他臨終前，說了甚麼沒有？」

「阿清，想甚麼呢？」碧真見梅清一直獃獃地不說話，在一邊問道。

梅清心神巨震，痴痴地走過來，看著那一樹怒放的梅花，緩緩將手放在粗大的樹榦上，手指感受著樹皮傳來的粗糙冰涼，仰面看著一樹梅花似雪，不由得淚流滿面。

「怎麼了？你是說……」碧真忽然明白過來梅清的意思，訝然道：「你是說這草亭，卻是隱藏著甚麼秘密么？」

「這柳府在此地這麼多年，你母親等人都毫無知覺，一點沒有發現此地的靈氣波動。咱們見過此院的護府法陣，頗為嚴密。只是咱們都沒想到，這道法陣，其實不只為著防護外敵，卻是為著封鎖此地，免得外人，發現此處隱藏著一處洞府！且看我手段！」

原來當天陶仲文布下天羅陣后，眾人都謹自防守。尤其張羽沖等人，更是加倍小心。但誰也未有想到，陶仲文在陣中出手偷襲的目標，卻是最先便選上了柳行。

「對了，hｔtｐs://wｗｗ.ｈｅｔubｏoｋ•coｍ•ｃoｍ白爺也離開了，說是從此四海雲遊。其實阿清，人總不可能把甚麼都想明白的。柳莊主他們不肯告訴你婆婆的身世，想必有其道理，你就不用多想了罷。」

「咦？」碧真大驚道：「這卻是怎麼來的？平時人前在這走來走去，都毫無妨礙，怎麼卻有這麼塊石頭在這裏。」

過了良久，梅清再看立身之處，正是在梅亭之側。一株高大的柳樹之旁，擺著香案，幾樣祭品。梅清知道柳行未立碑墳，想來此處，就是他埋骨之所，便上前恭恭敬敬地施禮，碧真也跟在後邊行禮。

黝黑的石頭就在眼前，梅清卻如若未見，就那麼撞將上去。

「你這身體沒事罷？」碧真有些擔心地問道：「還有那鼎，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碧真不再多言，也隨著向下看去。只聞梅清點頭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只見一株巨大的梅樹，傲然放于眼前。粗大的枝幹如盤龍飛舞，數不清的枝幹交叉錯落，滿樹的白色梅花爛然如銀，生長在茅屋前的空地上。

說罷又搖搖頭道：「可惜你母親的身份來歷。以及去世原因、葬於何處，終於是無法弄清。連那座梅花谷在哪裡，也是沒有找到。」

碧真過來輕輕攙住梅清，低聲問道：「難道……難道……這就是……」

眼前一陣光影搖動，四下扭曲不已。待得一切都安靜下來時，梅清與碧真這才發現，二人竟然站在一處山谷的入口處。

兩組五行球，外面一組突然旋轉起來，五隻圓球突然如流星經空，各各劃出一道殘光，向著柳府牆外五處地方，各自投落。

轉頭看向梅清，二人都是一聲長嘆。

碧真黯然道：「你還不知道罷？柳莊主在當天一戰中，受和圖書創過甚，已然去世了。」

不是別人，正是柳眉兒。

當梅清和碧真來到柳府後園時，已然是月上東山時分。柳府因著主人亡故，因此氣氛頗為靜穆，好在下人都是跟隨府中多年的舊人，不至於有甚麼變故。

「甚麼？」梅清一驚：「卻是怎麼一回事？」

「再以後的事情，估計你也能想到了。張留孫元神入石后便開始沉睡，疤兒劉也察覺到這石有些邪氣，但又受其所惑，無法捨棄，便制了一件桃木盒，以為厭勝。但是張留孫最終還是漸漸醒來，他胸中怨氣極盛，動人心魄，亂人心神，竟然成了一件邪物。直到後來我拿到此石時，唉，畢竟我這肉身與張留孫的元神，在當年便建立過聯繫，因此才被我將其融合入體。只是張留孫本人的意念，原已極為微薄，至此卻一無所存了。」

柳行修為本不如陶仲文，又身在陣中，結果當時便被陶仲文困住，隨即一道掌心雷罩將下來，眼看便無路可逃。

「還有你說的兩個鼎，一子一母的，卻是為甚麼呢？難道是另一半張留孫，和那個徐福，有甚麼變化么？」

「世有七竅者，皆可成靈。」梅清道：「這方七星硯，原本只是作為文玩，貢入內府，收在庫中。七顆石眼，原本只是自然成形，沒有日精月華洗鍊，雖然有靈體，卻終無靈意。」

正當此時，不知道那位孫不二怎地從旁邊冒出來，以手中一件傘形法器，為柳行擋了一下，雖然沒有抵住，卻是緩了一緩，沒有讓柳行命喪當場。

梅清點點頭，有些蕭然地道：「我要到柳叔埋骨之地去看一看則個。」

梅清卻未回答，手一抬，一隻靈鶴起處，帶著自己與碧真，騰然起於半空，向下打量起來。

梅清搖了搖頭，緩緩走上梅亭，仰頭看和-圖-書著有些陳舊的亭柱，慢慢地道：「你還記得當時，你我夜探此處，偷聽到柳叔和白爺夜談。說到要我帶柳眉兒躲避時，白爺曾提過『那處地方』。柳叔卻道，不可再打擾我娘。他們說的那個地方，想來便是我娘親的埋身之所。只是那處地方，應該是哪裡呢？」

「柳莊主其實並不至於兵解，只是苦大師道，他心中已是了無生念，總是未能將他挽回來。」

柳眉一驚，連忙回頭道：「碧姐姐……啊……」

而另一組，卻向內靠攏，合於一處，徑直向著草亭內落去。

碧真嘴動了動，想招呼她，卻是沒有叫出聲來。

梅清點頭道：「幸而無恙。」說罷，嘆道：「只是不想柳叔竟然遭逢大難，眉兒妹妹……人死不能復生，你還需自己保重。」

「怎麼回事？發現甚麼了？」

「真兒你可還記得，柳叔在說當年範文泰收他為弟子時。是因為需要他家中一件東西？」梅清思索著道。

說到這裏，梅清笑了道：「也是段朝用防人太甚，沒有將鼎的寶貴之處告訴下邊人，結果那劉教主膽大包天，自己把鼎拿將出來，不然也輪不到我得到它了。」

「原來如此。」碧真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道：「這麼一說才明白，原來事情背後，竟然是如此複雜。」

※※※

「想來這便是當年張留孫所設了。這處洞府，定然是古人所留，而柳家毫無知覺。寄身範文泰的張留孫發現后，便打開洞府，又設了法陣防護。因此處是柳家故地，這才為著彌補，收了柳叔為弟子。若我猜得不錯，這石頭背後，就應該是……」

梅清和碧真坐在靈鶴上，才近後園，碧真眼尖，拉了拉梅清，指了一下。梅清定睛看時，卻是一個少女，孤零零地站在亭邊，正在發獃。

轉過一個緩彎，和*圖*書遠遠見有茅舍掩映，梅清快行幾步，忽然呆住了。

說罷，梅清站直身形，兩手平平伸出，一正一反，喝一聲道：「敕！」便見一正一反各五隻五行球，突然現於空中。

「那個母鼎是怎麼回事？」碧真猶自疑惑：「那不是徐福的東西么？怎麼會到了你的體內？」

柳眉兒目光低垂，低聲道：「眉兒省得。夜深露重，小妹有些疲乏，失禮了。」說罷，向著梅清、碧真輕施一禮，轉身離開。

漫山遍野，如錦如海，盈谷都是怒放的梅花。輕風吹拂搖曳，整個山谷就如同一片爛然花海，映得人眼花繚亂。

梅清苦笑道：「我也是後來得了張留孫的記憶才知道的。原來當時我們脫出碣石時，他們二人各懷鬼胎，結果動手之時，三人都被吸到通道中，法陣爆裂，毀了碣石。他二人皆是靈體，震蕩之下，如何得存？張留孫因為與我肉身有所關聯，被我直接融合掉了，而徐福卻是神魂皆滅。母鼎無主，受子鼎氣息所牽，入我體內，當時還納悶為甚麼那鼎不聽話了。其實子鼎藏於母鼎之內，我感應不到，誤將那母鼎當了以前的子鼎。直到後來生死關頭，銅人受激而出，我這才漸漸地明白了原委。」

見到梅清同來，柳眉不由一聲驚叫，上前一步道：「梅清，你……沒事了？」

梅清輕輕地點點頭，哽咽地道：「是的，她就是我娘親。」

梅清點點頭道：「留下的張留孫，在碣石內自然也不會幹等。雖然再沒機會找到像範文泰一樣的人，但是也給他找到個機會，迷惑了劉六那個教主。當時他本意，是想要劉六為他建立七座法壇，吸收日月精華，破開溟海碣石法陣，脫困而出。只是沒有想到，千巧萬巧，我居然也去了那裡，又遇上那鼎，一併攜入其中。」

梅清心中有些https://m.hetubook.com.com黯然，正一猶豫，卻見碧真已經催動靈鶴靠過去，輕聲召喚柳眉兒道：「眉兒妹妹。」

「那位孫不二原來說走，其實一直沒離開。她那件法器也是了得，隱匿身形，居然我們誰也未有發現。但是那一下雖然救了柳行，她自己卻被擊得金丹碎裂，立時便神魂飄散了。」

梅清笑道：「現在自然無妨了。那鼎說來也是湊巧，咱們在永平時，偏偏被你偷了來。」

「只是石雖有靈，卻終非完體。張留孫的元神本受重創，入石之後，又不免有些損傷，所謂十存三四罷了。其中所余，倒大多是心中戾氣與不平。幸好也是因為他元神微弱，這才逃過一劫。最後他以殘存的精力，影響了劉取——就是疤兒劉了，將那兩箱道經一同搬出逃走。」

梅清若有所思，抬步向著谷內走去。谷中原本的小路隱約，從數不清的花樹間穿過後，一直通向山谷最深處。

幾株細柳，一彎殘月，草亭靜立，流水無聲。

「後來呢？柳叔他……還是沒有挺過來么？」

梅清嘆氣道：「當年知道這些事的人，張留孫、範文泰、邵元節、陶仲文、段朝用，都已經故去，只有柳叔叔雖然知道，卻不肯告訴我。總得想個辦法，讓他開口才好。」

梅清想了想，眼睛看著草亭，忽然亮將起來。

「只是將柳眉兒，託付給了母親，其實……」碧真看了一眼梅清道：「我看他是想託付給你才對。此外，便是要柳眉兒，將他葬在後園梅亭之畔，不設墳塋，不立碑位。」

「是啊，他也沒說是甚麼，想來是甚麼法器藥品之類東西，自家不識，被梅花真人取去了罷？」碧真猜測著道。

「但是張留孫在走投無路之時，終於發現這方硯台暫可寄身。最後時刻，他拼卻元神巨損，從肉身中掙出，遁入石內，藏在了經卷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