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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玥不以為意地道：「衡陽倒是請我一齊去的。只是她們那裡都是皇子公主的，規矩又大，人又多，還不如和你一起去呢。」

說罷又轉頭對上官玥道：「上官姑娘，雖然格律限定，或妨礙詩意，但對演唱卻大有益處。不同的平仄音調，唱來差異頗大。若得如小九所說推廣格律，則音律之作，定然更有裨益。」

闔場只上官玥一位小姐，早起時上官小姐自己跑來也沒帶丫環，這下子只好由盧鴻為美人簪花了。在眾人的起鬨聲中，盧鴻精心選了一朵藍色小菊花，為上官玥簪在發間，映著上官玥粉面如雪，眼波流轉，更增幾分麗色，眾人又齊聲喝彩。

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

祖述看了幾眼，皺起了眉頭，隨即又大笑道：「哈哈，原來我以為，只有老黑我寫這順口溜，沒想到，上官小姐還能寫這東西。真是佩服死我了。哈哈！」

此時已然是深秋時節，樹木雖然還未凋零，但已見蕭瑟。今日天氣甚是晴朗，天空碧透如洗，遠眺八百里秦川，果然形勝。遙遙可見渭水如玉帶般，縈繞于天際。

說說笑笑，早來到半山一處別墅之上。這終南山雖然說不上高聳入雲，但也不是一時半會就上得去了。雖然重陽有登高之俗，也沒有幾個人真箇死心眼要爬到山頂上去，只是應個節令罷了。

盧鴻這才過來，將自己五言、七言詩格律一說對祖述解釋了一遍，又說明上官小姐對此堅決反對，認為格律束縛詩意，實為不美https://www.hetubook.com.com。

眾人尚在說笑，賀蘭僧伽卻不管許多，早就自己據著一案，撿了個老大的螃蟹大嚼起來。祖述見了笑罵道：「唉，白白起了個吃齋的名字，怎麼就生成這老饕的性子呢？哪有半分高僧伽葉的氣象？」

古往今來只如此，牛山何必淚沾衣。」

兩人正說著，忽然聞得院外傳來一個響亮的聲音道：「小九！哈哈，老沒見，可想死我老黑了！」

上官玥見來了這些個人，一時有些不樂。只是現在要是走了，反倒覺得不好意思，也只好隨著大隊人馬去了。不想才出門口，李叔慎等獵熊三人組又來了，只見三人黑壓壓的一片，只是開口笑時方見牙光閃耀。

李叔慎見了就誇獎祖述道：「不想你這黑頭倒也懂些雅趣，重陽佳節，持螯賞菊，確是一樂。」

盧鴻偷偷看了上官玥一眼，只覺得眼前佳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當真艷麗不可方物，秋日艷陽也無此光彩，一時心中大跳，連忙掩飾地低下頭去。

盧修等還未到府，上官大小姐已經到了。原來上官玥怕盧鴻獨自一人無處可去，特地來請他一同登山。

上官玥聽了調皮地一笑道：「如此小妹便斗膽作一篇順口的短詩，請各位評一下，可算佳作？」

台上風大，呆了一會，便都又回到院中。院中幾棵楓樹紅艷如染，中間又供著各色菊花。祖述早就安排人買了幾簍大螃蟹來，又開了幾壇好酒。此時下人已經將蟹抬上來，熱騰https://m.hetubook.com.com騰地排在案上，旁邊已經篩著溫熱的菊花酒。眾人爬了半天山，都有些餓了，此時酒氣混著螃蟹香氣蒸騰，都不由食指大動。

祖述一見上官玥站在盧鴻身旁，先是一愣，既而咧開嘴笑道：「原來是上官小姐。怎麼，也要請盧鴻去登山么？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乾脆咱們便混做一隊，一同去吧！」

祖述便發難道：「今日登山，小九你收穫最多。眾兄弟相陪就不說了，更得了為美女簪花的幸運。是不是也表現一個，作詩以記呀？」

眾人搶過來看時，紙上幾行秀美的行書，卻是一首七言絕句。

祖述早就安排下人過來打掃過了，此時又有人奉上一籃菊花來，看花尚還透著新鮮，是今天早上才採的。眾人嘻嘻哈哈，互相簪花，以應重陽之令。祖述本是主人，又為人滑稽，先挑了金燦燦拳頭大一朵黃菊花讓盧修為他簪上，映著黑燦燦的臉龐，倒是平添了幾分喜慶，直把眾人笑得打跌。

眾人都起鬨，連上官玥都點頭催盧鴻快快作詩。盧鴻微一沉吟，笑著念道：

上官玥搖頭道：「詩作豈止為音律之作？詩以言志，詩三百中，多有風雅，怎不見前人以平仄音律為尚？我且問來，若有二詩，一首言之無物，只音律協美。一首不按平仄，而寓意深遠。祖大公子以為孰優孰劣？」

祖述搖頭晃腦地道：「那還用說。老黑我雖然人長得黑了些，這文雅狂放的氣質是從來都不缺的。余平生只願——右手持酒杯，和-圖-書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說罷，似模似樣的擺著姿式，倒還真有些魏晉風度。

盧修等也過來，與上官玥見過，又同盧鴻述了幾句。盧齊、盧平，見了上官玥后，就在盧修身後，對著盧鴻擠眉弄眼，一臉的曖昧表情，弄得盧鴻真想抓過來一把一個掐死算了。

進車放下簾，待想和上官玥解釋幾句。卻見上官玥緊緊挨著車壁坐著，面色通紅，一見盧鴻上來，趕緊把目光投向車窗之外，似乎在看著行人風景一般。

盧鴻頗為驚訝，問上官玥道：「你不與姐妹們一同前去么？怎麼自己跑了來？」

祖述面有苦色，說道：「說我是說不過你。不過按我們唱曲的來說，寧唱空洞順口的，不唱深遠繞嘴的。」

祖述並不清楚上官玥所指何意，只是他是制曲大家，一聞有格律之說，忙追問什麼平仄格律。

按照風俗，這一日要登高、佩帶茱萸、賞菊簪菊、飲酒等等，以為避難消災。今天盧鴻起得頗早，因為昨日盧修已經派人送信，道是重陽日，與盧齊、盧平及祖述等好友，過來邀盧鴻一同登山應節。

旁邊也有下人，連忙備上筆墨來。上官玥秀氣的眼睛微微瞟了一下盧鴻，抿嘴一笑，才提筆在紙上刷刷寫下幾行，便交予了祖述。

眾人大笑，祖述不由罵道：「你這黑廝，咒我死么？白給你準備螃蟹了。唉，『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祖述聽了一會，不由將手中蟹螯放下，ｗｗｗ.hｅtuｂooｋ•ｃｏｍ•coｍ輕輕點頭，以手擊案，深思了一會，這才抬頭道：「盧兄這平仄格律之說，極是精到。老黑細想那些音調優美之作，果然是合此格律方佳。若天下詩人，均以此格律為詩，則必會推動詩道更進一步。」

車內氣氛甚是尷尬，兩人都不知說什麼好，只好一路沉默。馬車一路出城，到了南山腳下，這才停了下來。

所謂「重陽」，乃是因為九為陽數之極，九月九日，自然就是重陽了。

二人回頭一看，正見一張黑黝黝的臉龐出現在門口，不是祖述還有何人。後邊盧家三兄弟也邊說邊笑的走了進來。

人數眾多，來時馬車卻不夠分配。在眾人一致的眼光中，盧鴻只好上了上官玥馬車。聽著幾個不良朋友都在「嘿嘿」怪笑，盧鴻也覺得臉上發燒，只好低頭裝作不知，故作自然地上了車。

盧鴻不由暗笑。這位上官大小姐當時說起這些流言蜚語來，膽氣甚壯，一幅不以為然的樣子。今天真見了眾人調笑，也一般的羞不可當。

眾人哄然稱好，祖述更道明日便讓盧鴻寫了，讓人來銘於一旁壁上。還道以後此台必然以此詩留名，可要保護好了。

眾人大笑，也紛紛入席把酒持螯。盧齊道：「一會上官姐姐也作詩一首吧，就叫《賦得僧伽嚼蟹歸來》，也是應景。」

上官玥笑著我：「我才不做呢。人家又不會什麼平仄，又不懂什麼格律，沒得來在這現丑。」

其上還題有詩題——「賦得僧伽嚼蟹歸來」，其詩曰：

但將酩酊酬佳節，不作登臨恨落輝。

https://www.hetubook.com.com三更夜半子時后，螃蟹蝤蛑彭越肥。」

九月初九，重陽節。

賀蘭僧伽只管挑著蟹黃，吃得津津有味地道：「嘿嘿，所謂『他人修口我修心』，有何不可。老僧我吃是不吃，不吃是吃，吃完就走，走了就空。這其中真意，諒你也不明白。」

「一個孤僧獨自歸，關門閉戶掩柴扉。

李叔慎點點頭道：「有點意思。我這就找個鋤頭去，以後你走哪，我就扛著鋤頭在後邊跟到哪。」

「江涵秋影雁初飛，與客攜壺上翠微。

眾人見了，都不由笑成一團。上官玥看著盧鴻，滿面得色，雪白的臉龐上有幾分興奮的紅暈，襯著身後一樹紅艷的楓葉，映著頭上藍色菊花，更顯得楚楚動人。

祖述所說的「左手持蟹螯」等語，乃是晉時名士畢卓之語。晉時人狂放不羈，另一名士劉伶嗜酒無度，常乘鹿車，攜壺出遊，使人扛著鋤頭跟隨，道是：「死便埋我」。因此李叔慎才有找鋤頭之語。

這處別墅，乃是祖述的祖產。規模並不大，說是別墅，其實只是一間小小院落而已。好在院落頗為平敞，不遠處乃是一處石台，其上一座小亭。眾人便到了亭上，放目遠望。

終南山距長安城尚有數十里，又名太乙，本為道教洞天名勝。因唐時尊崇道教，因此終南山上道觀林立，香火頗盛。今日因是重陽，長安人紛紛來終南登高，一路人行人如織。

一眾人下了馬車，收拾停當，便向山上行去。只見祖述、盧修等人，登山的裝備甚是有趣。如手杖、木屐等物，武裝得相當齊全，看得盧鴻直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