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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孩重重的點點頭，照著李和的話重複道，「必須給拿下了。」

「天冷，不用起來這麼早。早餐我給你放灶台上，你起來了自己熱熱。我出去辦個事，中午飯自己解決，去飯店吃也行，隨便你自己。」

「李舒白？」

「前沿大街的李家啊，那一條街的鋪子都是他家的，不過更是不堪了，李舒白兄弟二個，老大不是個一個正經的，抽鴉片，逛窯子，賭博，傷了身子，娶了幾房姨太太，不管多大動靜，日夜不懈，也下不了種，解放前基本把家裡的產業全都撲敗光了。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還是能供著揮霍。李老二未及弱冠，龍蟠鳳逸，正在妙齡，韶光無限，吐落珠璣，算的千妥百當之才。可李家的名聲李老大給敗壞完了，已經不好了。正經家姑娘是不能嫁的，眼看就要娶不上媳婦了。大家都想著這李家大概要絕後了吧。沒想隔年，這李舒白從外面撿回來一個逃難的，倒是生了一男一女。」

「嬸子，麻煩問下，這是方向家嗎？」

老四道，「等會馬上就起來了。和*圖*書」

飯店門口，毛孩見李和來了，沒用招手，很自覺的上了車。

「什麼素質，這是。」李和讓毛孩敲另外一家的門，「那肯定是這家了。」

「那朱師傅也可以說說。」

話不說完。

「於家以前是高門大戶，高門大戶有幾個不吃人的？魯迅不也說嗎，歷史看似全部寫滿了仁義道德，實則寫得是『吃人』二字。」

他現在也分不清秦師傅說的是真是假了。

「她家男人借了於家的息錢，好傢夥，一個驢打滾，就是萬劫不復。於家逼的太甚，這男人想不開，就一抹脖子，腿一蹬，撒手了。於家就去找這女人，女人也是有點顏色的，拉到八大胡同也是好價錢。可這女人是霸道性子，趁人不注意三更半夜吊在了於家的門口。於家惹出的人命多啊，可不是這一個了。」

李和沒有再說話，認真的聽秦師傅繼續說。

秦師傅把手往襖袖子里攏了攏，然後問道，「想知道？」

到了地方，李和停好車子，手套脫了，把口袋手抄的地址又看了一遍，「和*圖*書就前面那棟樓，咱直接過去。」

他丟了丟嘴，毛孩就隨意挑了一家去拍門。

他聽見老四應了聲好，就轉身出了門。

所以說惹怒別人有兩種方法。

「你這不是廢話嘛，哪裡有說話說一半的，讓人干著急啊。」

「是。」

盯著那闊氣的大門，那漂亮的紋飾，李和心裏有點不是滋味，「那是於家的哪一位，不能是于老頭吧？」

「我說秦師傅咱能不能不要長吁短嘆，一口氣說完。」李和每次在集中精力聽他說話啊！在等他說啊！結果他偏偏不說，每次這時候他就想把自己頭鋸下來！

砰地一聲，女人話也不回，門就關上了。

李和上前笑著回道，「麻煩問下，這裡是方向同志家嗎？」

李和很是震驚，他從來沒有聽李老頭這些人說過，敢情這李老頭說他以前多風光，都是吹牛的，只都是他哥哥風光而已。

秦師傅指著那高高的門梁道，「我親眼見著一個女人弔死在門口，大冬天的，懷孕的女人，那熱乎乎的血啊，都是從下身出來的，一出來就和-圖-書成了冰渣了。」

「於家也吃人啊！」

廢了老勁才把車子點著了火，車子慢慢悠悠的往壽山的飯店過去。

李和想到，那於家家大業大大概就是這麼來的吧。

一陣冷風吹來，他打了個寒顫，左右抬頭看看門梁，好像有一股陰冷的氣息在包圍著他。

他心裏大罵秦老頭，奶奶個熊，沒事跟他提這些個幹嘛，弄得他心裏毛躁躁的。

「秦師傅，你說的這些我真沒聽人說過，以前只知道他倆家挺闊氣的人家。」

拍門的聲音驚動了樓上，一個老太太下來問道，「你們找誰啊？」

一個人內外割據、軍閥混戰、人均壽命35歲，文盲率80%的時代，李和想想都是屈辱，不堪的近代史啊。

雪下的越來越大，李和腳在門廊的地上左右挪騰，慢慢的踢開了一大片的雪，露出濕漉漉的地面，他似乎想找找看，這裡是不是真的曾經有那麼一大灘血跡。

「那再說誰？那個姓博的和尚？」

「管他是哪一個，反正都是於家的債，那時候於家大約是于老頭父親主事，算他頭上也是沒錯hetuｂooｋ.cｏｍ•ｃom。不過這于老頭除了年輕那會荒唐點，倒也沒什麼錯處，年輕時也是穎慧絕倫，于經史、詩賦、四六古作之類，無不通曉，特別是那手字，堪稱大家。後面日苯人來了，也沒丟氣節。」

「那李家？」他還是忍不住想多知道一點事情。

「是啊，不過人不在家，都去醫院了。」

李和誠懇的道，「秦師傅，麻煩你了，你過了嘴癮，不能把我撂半道啊。」

晚飯的時候，李和只是隨意嚼了個饅頭，隨意洗洗，就上了床。

「你沒問啊，我怎麼說！哦，那現在是我多嘴了。」秦師傅轉身又要走。

李和最討厭兩種人，一種是說話說到一半不說了，二是語甚凄楚，驚問之，欲言而止者再，這種一般都是女人喜歡干。

「是，是，你繼續說，這於家以前怎麼了？」

至於其他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怎麼活，怎麼死，上層是體會不到的。

「姓朱的沒啥好說的，是個富農，家道豐裕，人才俊雅，讀了點書，誰家不想他做個女婿，不過托委員長和日苯人的福變成流民了，現在跟我一樣窮家破戶hetubook.com.com的，無財一身輕。這博和尚也是倒霉，還沒到一百二十分得意呢，大清朝就沒了，否則那也是光可燭天，聲可擲地的人物。」

「別，秦師傅，能不能一次性多給我說點。好多事情我真不知道。」

「不說了，嘴碎了。」

「說的對。」李和想想真對，李老頭這些人是總人口百分之一的地主、買賣、資本家，不管怎麼樣，他們至少瀟洒過。

第二天一早起床就買好了早餐，見老四沒起來，就拍拍她門。

上了五樓，沒有具體的門牌，兩家對門，李和也不知道哪家是方向家。

敲了好幾分鐘的門，還是沒人應。

李和感嘆道，「時也命也。」

「命？再算命，他們的命也比咱好。你感嘆個什麼勁。只能說他們前半輩子把後半輩子的運氣用光了，祖上也沒積德。至於功名富貴，悉由命走，絲毫不能自主。」

李和邊開車邊說道，「咱去找你師傅，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必須給拿下了。」

似乎忘記了，是他纏著秦師傅講的。

一個女人開了門，見到兩個人堵在自家門口，疑惑的問道，「找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