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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龍被老太太聒噪的煩了，悶著頭進了自己屋子，啪嗒的關了房門，睡覺去了。

「真的？」何芳猶自不信，他覺得李和還是太給徐嘉敏臉了。

果真，不一會兒，一個打著耳釘的小夥子出來了。

屋裡的一撥人出來把耳釘男扶起來，朝高個子追過去，一邊追，一邊喊。

只有南方一些體制深化的地區，有了一些個體律師事務所，可擔任的還是一些起草合同的工作。

可真要找法院的人，他也沒必要去找他的學生，光找劉乙博或者孟建國就足夠了，他自己都不明白，這兩個人怎麼好像遇到誰都認識。

家裡的雞鴨遭災了，都是上年頭了，何芳讓老娘收拾了幾隻，給弟弟補補身子。

他之前也接觸過一些，在浦江的項目中，按照入滬投資的政策，超過500萬美金的投資，是必須有律師出具的法律意見書，才能報請有關部門審批。

所以哪怕親弟李隆挨了揍，受了委屈，他也沒讓何軍拿關係壓人，還是照樣讓李隆和大壯、李輝等村子里的幾個人用拳頭把對方撂倒治服氣。

「得，我認栽。」

李和問，「你這幹嘛，還去上班？」

小威搖搖頭道，「其他四個不清楚，裏面一鬧騰起來，四處人亂跑、起鬨，警察來的也快，根本沒給我們反應機會。平虎是個慫蛋子，跟平松哥沒法比，一見出了事情，比誰跑的都快。」

見對方又是指手畫腳，李和趕忙的把何芳護到了身後。

何芳對老太太道，「他自己本來不爽快了，你也不要埋怨他了，他自己又不想這樣子的。受了一夜驚，沒怎麼休息，讓他睡會，留點飯，醒了再吃。」

到了醫院門口，他又想，他堂堂的中國第一包租公，第一大土豪，親自出手打人會不會掉價？跟幫子流氓混混較勁有失身份，可是一想，他自己泥腿子出身，這叫千金難買高興。

李和捏著鼻子，一副嫌棄樣，用嘴銜住了盧波給遞上來的煙，待點著了，才用手拿著了煙，張開嘴時，吐出了一團煙霧，灰白白的罩住了他的臉。

後面一張麵包車開過來，把五個人綁了手，一個個強行塞了進去。

李和樂了，說，「就這點關係？」

「哥，我剛剛才知道。」他又指了指旁邊跟過來的兩個人道，「他們找我的時候，我不在家，在外面打牌打了一宿。不過聽他們那麼一說，那傢伙來頭我知道。」

盧波不解，「怎麼了，哥？」

盧波點點頭，道，「找到了，都在醫院裏面，那洪力兩口子都在，一鍋端剛剛好。」

因為沒有一個是跟他有直接利害關係的，找同學，找朋友，找朋友的朋友，找學生，找同事，都是需要求著的。

小威道，和_圖_書「我們四個人一直蹦到凌晨，可是知道你家地址的統共只有我跟大奎兩個人，我在裏面呢，大奎還是早上才放出來的。」

何芳剛出門，李和把于德華的電話撥通了，簡單的說了下情況，只一條，撤了搪瓷廠的外銷單子。

在這世界上可找不到古道熱腸的人呢。

何芳聽完，卻是上下打量了一遍徐嘉敏，道，「你也真出息了，這種人也能嚇唬住你，這事你不用管了。」

李和把他拉住，按到椅子上坐下，說，「你還是信不著我啊。」

那女人見何芳拉著何龍就要走，扯著嗓子喊道，「你知道我爸是誰嗎！」

「找到了？」李和滿懷希望的問道。

盧波打了一圈電話回來說，「哥，沒事，這邊我都打好招呼了，沒二十四小時，報警也沒人受理。五個大活人，說有人綁票，鬼都不信。」

跟他有利害關係的只有劉保用與何軍，可是何軍沒本事管著這裏。

何芳帶著何龍從醫院出來了，她說，「走吧，先回去。」

盧波道，「那傢伙叫洪三，老子洪力是搪瓷廠的廠長，沒什麼大不了的。洪三隻是仗著他姥爺是區里的書記邱道友，有點不把人放眼裡。家裡給的錢供不上他使，隔三岔五的總要在外面訛點錢，原本想跟著我的，我嫌棄他上不了檯面，沒鳥他。」

他現在在市裡有不少的投資項目，多多少少都有點門路，光是一個中關村的改造項目，他都去市委開了好幾次會，一個區里的書記不至於能怎麼樣。

兩個人的社交圈子不少部分是重合的，所以她能想到的，大概是李和能想到的了。

再說，他小舅子讓人給削了，他要是平不了事，以後真沒臉擱這地待著了。

牆根都是些不明液體，在陽光底下都散發著刺鼻的尿素味。那五個人被拖在地上，身上都是那些液體，那股味，想叫叫不出來，因為嘴都被捂住了。

付彪不在，平松不在，潘松不在，能用的只有一個盧波了，小威明顯差著火候，用起來怎麼都不順手。

他現在最多的是時間，不介意慢慢陪人玩。

李和搖搖頭，「當然不是。」

他自己都清楚有些事情還是需要盧波來。

何芳卻把他推開了，上前一步道，「有道趕緊划道，少說些沒用的，從哪裡拉皮條裝大尾巴狼，麻溜的亮出來。」

「輕工局的。了不起五六百人的廠子。」低於千人的廠子，根本算不了大廠，何芳繼續道，「那個什麼邱書記我見過，想跟我鬧，他沒門。這事沒法和解，你別攔著我。」

盧波高一腳低一腳的從外面跑進來道，「一直在外面呢，沒走。」

這事從她自己來看雖然不是個天大的事，可怕對和圖書比啊，因為在有些人看來就是芝麻大小的事情了。她去找別人吧，別人肯定曉得了她的無能，一個正處級幹部，這麼小的事情都辦不好，還要麻煩領導。

李和也把盧波的電話撥通了，院子里卻出現了鈴聲。

他也沒真怪小威，這個時期，街面肯定嚴實。

說完再也不顧女人在後面大喊大叫，帶著何龍出了公安局。

盧波要下車，李和把他攔住了。

一般情況下，打完了馬路上一扔，警局判定起來都是聚眾鬥毆，很少管頑主流氓之間的閑事，前提條件是不死人。非法拘禁這詞對許多人也是個笑話。

李和道，「那還猶豫著幹什麼，拉到車上再說。」

「去把我弟接過來。」何龍受的氣，李和決定還是讓何龍自己出，身為男人出不來這口氣，怎麼都是不會順暢的。

換一茬想，萬一他兜不住底，可還是得劉保用出面。

小威拿著擀麵杖粗的棍子，已經對著幾個人開始無差別的甩了，打的幾個人狼窟鬼叫。他做慣了混子，自然知道哪裡下手該重，哪裡該輕。

何芳沒讓何龍去法醫門診驗傷，直接讓醫生給診斷後打了石膏，做了傷口處理。包括李和也明白，這個時候拼的是關係了，誰還在乎誰對誰錯。

「不錯啊，都是火點。」高個子問矮個子，說，「另外四個人你都識得？」

她不主動上前招惹已經不錯了，這些人居然還敢厚著臉皮出來嚷嚷，更讓她怒不可遏。

李和沒心裏負擔，對國營廠來說，效益好壞，員工的待遇差距不大，他不怕殃及池魚了。

正說著話，盧波的車已經進了醫院，他一隻腳有問題，不能開車，都是下面的人幫著開車，他不待車子停穩，已經從副駕駛上下來了。

小威道，「他們不認識你家門，肯定是先去找盧波哥了。」

他能找的人太多了，可是找誰成為了一個問題。

矮個子一一指認了，那一晚他是跟小威一起的，再說洪三幾個人都是舞廳的常客，他都能混臉熟。

那女的看到徐嘉敏出來，好像有了底氣，罵罵咧咧的道，「姓徐的，我告你啊，你要是今天敢放人！我跟你沒完！你這也別幹了！」

真像何芳說的，這徐嘉敏真的是沒出息了。他要不是給蘇明面子，徐嘉敏他都懶得理，更不會那麼磨嘰。

「走。去醫院。」李和自己沒開車，徑直上了盧波的車。

「洪三。」小威咬牙切齒。

小威道，「我剛剛下車已經給盧波哥打過電話了，他馬上就來。」

待矮個子下去了，他候在門口，靠著牆，眯著眼，跟個禿鷲般一動不動。不管是抽煙還是上廁所，總要有人出來的。

讓他李老二去求人？

「那就好。」和_圖_書李和讓小威幾個人上了盧波的車，然後自己車只有何龍和何芳，他對何龍道，「你放心吧，那幾個人我下午找到了，也讓他們骨折，你左手還能動吧，抓住了人讓你出氣。」

當然也可以讓于德華或者沈道如出面，可是這時候讓他們出面有點不對味兒，為什麼不對味兒，說不出來。

何芳道，「我去找下馬局長，他孩子上學的事情是他老婆求告我的，該我的人情，他要還我了。這事要壓一壓，總不能在家坐著吧。」

盧波嘿嘿笑道，「可不是嘛。哥，這是自己往咱手裡栽啊。只因這兩年廠子出口做的火熱，他才入了許多人的眼，才由得他囂張跋扈。」

盧波也笑著道，「那老頭我們還在一起吃過飯，估計快離休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你跟嫂子不用操心，這事我來處理。」

「何姐，你理解一下。」徐嘉敏兩頭受氣，都沒落著好，自然也不免生悶氣。

徐嘉敏臉色陡然變了，想不到她向著這些人，這些人還不給她面子，她無奈跟何芳附耳了幾句。

老太太在一旁一聲不吭，裝作在抹桌子，不經意聽這兩口子聊天，她曉得她兒子打傷了人，這事沒法輕易了呢。

李和搖搖頭說，「這事不用你插手，我自己來辦，你把人給我找到了就行。」

「成，我去上班了。」何芳打定主意，李和搞不定，她再找人出面也不晚。那個邱家雖然級別低，可畢竟是京官，也不是那麼好拿捏的，這個她心裏清楚。

五個人一直追到了樓下，守株待兔的盧波等人算是得了機會，一窩八個九個涌過去，一個個給被提溜到了醫院廁所的后牆根，大奎一個人就提強行拖了兩個。

「成。」盧波越來越歷練了，辦事情基本能替李和提前想到。李和當然也放心。

不蒸饅頭爭口氣，這事他非好好表現給這娘們看看。

李和聽他這口氣大概是猜出來了，笑問，「難道是給老於？」

何芳冷笑道，「她可沒看住蘇明的面子上給你臉，還拿了你腔。」

當然找律師同樣沒用，律師能否接受當事人委託代為申訴還在法學界的討論範圍。

「什麼來頭？」李和也一直好奇呢，剛才徐嘉敏私下裡跟何芳說的時候，他也沒有聽著，也沒顧得著問何芳。

女人見狀卻是得意洋洋，雙手叉腰，準備能嚇唬住對方。

讓人發現了，總歸是不好。

「知道了。」小威憤恨的扔掉了棍子。

小威委屈道，「對不起，哥，你放心，我馬上去找人，找到了就打折了再說。」

李和沒好氣的道，「先回家睡一覺，下午再去找人。找到了人，再喊你盧波哥來。」

李和問，「你看著吧，肯定辦的漂亮。搪瓷廠和圖書是輕工業局的還是輕工業部的？」

盧波笑笑，「沒問題。」

大奎也道，「等我從裏面出來想給你去報信呢，你都來了。」

盧波在笑，大奎也在笑，小威卻沒有笑，只是那額頭青筋跳起。

律師執行工作的單位是法律顧問處，法律顧問處是事業單位，本身沒有人、財、物的自主權，律師自然是行政機關編製。

何芳又問，「你有學生在法院？」

她呢，吃完午飯又要出去了。

李愛軍也能湊合著用，可是這人堂堂正正，讓他去做小流氓打架，有點難為他了。

她自己去打著學校的牌子，人家不一定買賬。

何芳沒有繼續搭理她，只是對那一男一女道，「你們有什麼招儘管使吧，我們接著，要是光會幹嚎可沒用。」

「打何龍的有四五個人，一個在醫院，其他人呢？」在李和看來，男人們打打架，擺擺場子再正常不過，今天不服，大不了明天拳頭再找不回來，可是拿關係壓人就讓人很厭惡了。

李和掏出電話本，撓撓腦袋，不知道給誰打好。

他安排了兩個面嫩的小夥子進了醫院，上了樓。

「好。」大奎開車出門去接何龍了。

何芳說，「沒事。回去靜養幾天再來複查。」

李和想了想，好像真的有學生在法院，不過卻道，「肯定有啊，但肯定不會找的。」

老太太抱著孩子在門口張望，陡然見何龍纏著紗布回來了，慌了神，「讓你不要出去蹦躂，你不聽吧，你看看現在成啥人了。」

他要給人使刀子了。

李和安慰道，「老嬸，沒事的。休息一階段，吃點好的。」

當然，她骨子裡是有驕傲的，她自己是不願意用人情的，可是不用人情，她自己能怎麼辦呢？

于德華自然一個勁的說好，相約跟沈道如三天後抵京，他們要參加這個月的外經貿會。

何龍聽了這話眼前一亮，躍躍欲試，何芳卻插話道，「你讓他好好歇著吧，別再出餿主意了。」

到了醫院，拍了個片子，雖然胳膊看起來腫的老高，所幸的是沒有出現骨折移位，不需要手術。

何芳道，「那你真的不能把人打了一頓算了結了吧？」

老太太說，「我不是怕一個人不中用，不識路，怎麼想起來讓他來的。」

一個高個子小夥子朝洪三的病房裡張望了一眼，裏面哪裡像休息的病房，反而像開門營業的飯店，送出這個迎來這個，都是來探病的。

車子開到了小威以前檯球室的空房子里，五個人全部被關進去了。

一時半會，煩躁的有點想不起來，再聽到裏面的慘叫聲，他更心煩了，朝屋裡喊道，「停一會。」

洪三正躺床上，頭上裹了個紗布，沒脫鞋子，用被子蓋住了身體。靠牆吃香和圖書蕉呢，還一個勁的咧嘴笑。

盧波指著一個頭上纏著紗布的傢伙對李和道，「找著正主了。」

何芳回頭冷笑道，「邱書記來了也是一樣，別說是你了。你什麼東西！」

李和邊開車變笑著道，「誰說要和解了？這事我說我來辦，就是我來辦，你別插手。肯定讓你滿意。我跟你說，你今天要是不來，那徐嘉敏再啰嗦下去，我也肯定跟她翻臉的。」

她是最不擔心的，她這麼多年來，除了資歷上差了一截，人情關係卻是不比任何人差，要不然不會一回到學校能到得到重用。

李和問，「沒什麼大礙吧。」

盧波又出主意道，「搪瓷廠是外匯大戶，前兩年主要是生產面盆和口杯，這兩年一大半是走出口的，所以都生產瓷磚和壁畫，還有那個什麼咖喱鍋，哥，你猜他們主要銷給誰？」

「想轍把人引出來，在醫院里鬧哄哄的也影響別人。」李和有時也想爽氣點，來個怒髮衝冠之類的，可是他作為有文化、有道德的社會主義四有新人，自然不好那麼干。

「洪什麼……」李和一時想不起來了。

何芳笑了，說，「那你要怎麼辦？」

她想肯定是徐嘉敏沒有解釋清楚，要不然對方不會這麼肆無忌憚。

高個子道，「那你躲一邊去吧。我碰盤，你走人，不要讓人認出你了。」

李和解釋道，「你也知道，蘇明跟了我多少年了，他的面子我總要給的。」

人家肯定要說她沒人緣，混不開了，更加小看了。

說話間，車子已經停到了家門口。

剛爭執兩句，見引起了屋裡人注意，高個人不客氣的一腳把耳釘男踹倒在了地上，然後不慌不忙的轉身下樓。

「對！你們不能走！你們知道我是誰嗎！你們惹不起！我告你們，你們誰都別想好！我要你們賠命！」

其實老太太呢，無非是擔心兒子給女兒女婿累贅，遭嫌棄。

他把小威和大奎喊到醫院門口，問，「昨晚都那麼長時間了，怎麼也見人給我報信？要不是秦老頭子，我都不知道。」

高個子點著煙走上前去，往耳釘男身上彈了下煙灰，差點燒著了對方的衣服，兩個人這自然爭執起來了。

這裡是突出律師的見證作用。

李和把車子開出來，喊幾個人上了車，朝醫院開去。

「怎麼又變成你磨嘰了。我辦事你放心。」

李和繼續問，「你們是四個人去的，那另外兩個人呢？」

非法拘禁和綁票的概念還沒分開呢。

李和冷眼瞪了他一眼道，「你有出息？」

他最簡單的辦法是請劉保用出馬，可是他不準備那麼干，雖然那樣最簡單。要讓人疼，還是要鈍刀慢割。

盧波點點頭，說，「安排人去查了，稍微等會，晚點能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