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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東坡道，「黑孩是你二姨夫舅舅家的，跟你二姨夫是親老表。」

飯店是李沛的一個表舅開的，要不是看在李沛的份上，他絕對不願意多搭理一句的。

他的計劃是等他混出眉目了就拉扯胖子一把，眼前是有心無力。

何舟遞給他一瓶酒，笑道，「天天在後廚，你什麼吃不到，還這麼稀罕啊。」

胖子他老子早幾年為了獲得殘疾人補貼，帶著胖子去做殘疾認定，令他老子扼腕的是連個四級智力殘疾都沒評上，說不上是歡喜還是憂愁。

調侃道，「敢情個子長的高，還有這優勢啊。」

何舟道，「把酒端起來，我倆喝一口，哥最近一階段都有時間，說吧，明天想吃啥，我請你。」

看到對方這不屑一顧的態度，扎耳釘的孩子就立馬把梗著的脖子放了下來，滿臉討好的笑容。

他的杯子已經舉起來，奈何胖子一點不通世故，聽何舟說要喝酒，就麻溜端起杯子，卻碰也不碰，直接往自己嗓子眼灌。

四個孩子並排坐著，戴著耳麥，一手在鍵盤上噼里啪啦，一手在滑鼠上不停的挪動，嘴裏大呼小叫。

褚東坡轉過頭隨即對何舟低聲道，「不過，還真跟你們家沾點親。」

四個孩子都沒搭理他，徑直的望向面無表情的胖子，胖子臉上的橫肉每抖動一下，都讓他們噤若寒蟬。

何舟回過頭，四個孩子在那大聲的爭吵，顯然還在計較剛才誰下的力氣最大。

他不得不服氣胖子老爹起名字的能力，圖懶省事，直接挪用地名，兒子叫曲陽，女兒叫曲阜，名字聽起來還有模有樣。

所以，傻人自有傻福。

何舟等人裝作沒看見。

他們本想大罵的，可是胖子那1米9以上的身高，300多斤的噸位，嚇得他們不敢說話了。

褚東坡挨個拍了拍肩膀，朝他們勾勾手指，等他們回過頭的時候，看見的是胖子這座移動肉山。

胖子的反應總比正常人慢半拍，聽見何舟的話后，撓撓腦袋，然後道，「沒問題。」

這就給髮蠟男等人產生了錯覺，耳釘男分明是故意的，平時這小子就尖酸刻薄的很！

一邊說話還不忘啃上一口。

幾個孩子喜出望外。

何舟無奈的揉揉額頭，胖子的兩碗不是普通人的兩碗，是兩大海碗，現在一般家庭都已經不用那種碗了。

褚東坡道，「走，咱們一起。」

曲阜一邊啃一邊得意的道，「那當然了，你們真以為他傻啊。」和*圖*書

褚東坡道，「我當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呢，在河邊運煤的，從哪裡來的底氣，讓你小子天天人五人六的。」

何舟接過煙，沒好氣的道，「少喝點可樂，要減肥了吧？以後飯也少吃點。」

說話愣了愣，才從懷裡掏出來一個塑料袋，遞給曲阜道，「給你的。」

正要打第二個孩子，卻被褚東坡一把拉過來，褚東坡不滿的道，「這個不中，糊弄鬼呢，我告訴你們啊，要是不認真，就是打到明天早晨，都不算，全白挨，你們喜歡耗就陪著你們耗。」

胖子對這一切很滿意。

何舟想了想道，「那一起吧，我陪你。」

何舟只能無奈的一個人自飲，一點兒也不計較，畢竟跟他認識不是一年兩年了，這貨的德行早就了解了。

褚東坡道，「咋辦？」

胖子一本正經的道，「我腦子沒坑。」

何舟沒好氣的道，「哎，真沒法說你。」

褚東坡對著髮蠟男道，「行了，你動手吧，警告你，不準徇私，要公平公正。」

耳釘男掄打完后，沒時間顧忌他的情緒，只是一個勁的朝著何舟和褚東坡等人望去，希望得到一個肯定的眼神。

四個孩子相互望了望，臉上的狡黠之色一閃而過，相互給了個『你懂的』的眼神。

司機看了看兩個人，正欲說話，卻聽見何舟說有錢，才沒開腔。

想當年，估計是他老娘沒當回事，在李沛老娘那隨口一提，然後段梅也沒當回事，才找了這麼一個不靠譜的飯店。

何舟道，「就這麼辦，繼續。」

褚東坡道，「別愣著了，早動手早結束。」

胖子的妹妹曲阜，何舟也是認識好多年了，只是一直當做小屁孩看待，沒關注，後來去讀了大學，也沒再照過面，此刻猛然見著了，終於覺著那句『女大十八變』是大有道理的。

髮蠟男沒站穩，差點摔倒在地上，捂著疼痛的臉頰，一臉的不可置信，說好的兄弟情呢？

胖子道，「有在減肥啊。」

趕忙在路口攔住一輛計程車，把在那發獃的胖子拉了進去，「三四里路呢，走路至少要半小時，等咱們到了，你妹子也估計等的不耐煩了。」

一咬牙，一跺腳，一聲不吭的一巴掌猝不及防的到了髮蠟男的臉上。

走了一段路，他才想起來問，「幾中啊？」

為了顯示自己不是在糊弄人，他擺開架勢，蓄勢待發，可是最後巴掌落在對方臉上的時候，卻和*圖*書是清脆的很，無一絲悶音。

敢情所謂的兄弟情是紙糊的啊！

曲阜打開塑料袋聞了聞，笑著道，「羊腿真香。」

胖子的嘴巴咧到耳後根，歡喜異常。

胖子拍拍乾癟的口袋，不好意思地道，「我沒裝錢，一毛錢沒有。」

胖子得意非常的跑到何舟面前，好似要邀功似得，何舟想拍拍他肩膀，可惜夠不著，只能拍拍他的腋下，誇讚道，「搞的不醜。」

王棟、褚東坡等人已經把四個孩子逼到牆角，何舟走過去，對著那個扎著耳釘的男孩子道，「你是老大是吧？」

不一會兒，一手攥包煙，一手拿著已經空了的可樂瓶，從裏面出來。

大門牙道，「他都連續半個月沒休息過了，真是二傻子，他那個所謂的師傅也是個坑貨，跟著飯店老闆沆瀣一氣。我晚上在他們飯店約了幾個朋友，他那愣勁你們知道的，一看到我，活都不幹了圍著我說話，剛說上幾句話，褚東坡電話就來了，他非要跟著我來，不讓他來還不行。那飯店老闆都攔不住，怕他犯二，沒敢再攔著，就讓他跟著我來了。」

胖子道，「我沒帶錢。」

褚東坡道，「出來，別廢話。」

四個孩子互相望了望，然後慢慢的挪騰椅子，從裏面走出來，縮著肩膀，耷拉著腦袋，跟在胖子身後出了網吧，走進了一條偏僻的路口，越走越膽戰心驚，步子越慢。

何舟嘆氣道，「哎，從哪旮旯都能冒出來幾個親戚。」

何舟付了車費，從車上下來，朝著學校裏面張望。

「哥，哥……我們不知道……」形勢比人弱，扎著耳釘的男孩子自然要服軟，賠笑道，「我爸是黑孩，你看他面子上，別跟我計較。」

每個人都輪番上去，在耳釘男那瘦弱的臉頰上下了重力氣。

曲阜嗅了嗅鼻子，笑道，「你倆喝酒了啊？」

看著胳膊比自己腿還粗的胖子，耳釘男嚇的打了一個激靈，那一手掌比自己臉還大，扇下來自己還能受得了？

胖子把一瓶啤酒喝完，拍拍肚皮道，「行了，不吃了。我們走吧。」

「出來。」胖子伸手指向了他們。

何舟這會才鬧明白為什麼那盤羊骨頭為什麼吃的那麼快，原來早就被這小子私下藏了一部分，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藏的。

曲陽卻是動也沒動，舉著胳膊，跟標槍似得站著，沒一分鐘，從學生堆里竄出來一個女孩子，一邊跑一邊喊，「這呢，這呢。」和圖書

胖子興奮的點點頭，「對的，對的，褚東坡鬼的很。」

一個扎著耳釘的小孩子大著膽子道，「哥，有啥事沒有？」

喝完酒後，何舟對褚東坡道，「你把車子放這裏吧，喝這熊樣，別再開了。」

那邊大門牙已經攔住兩輛計程車，順路的都坐上了一輛車。

唯獨只剩下胖子一個人在那抱著羊骨頭啃，要不是有何舟在，很少有人拿他當朋友處的，是以剛才大家走的時候，無一人肯招呼他一聲。

胖子心無旁騖，學的認真，說什麼都能聽得進去，鹽放多少，鍋掂幾下，絕對不偷工減料，偷奸耍滑。

褚東坡打著飽嗝道，「這點譜我還是有的，那我們幾個就先走了。」

另一方面是因為胖子心思單純，絕無伎倆可耍，讓他打一個雞蛋，絕對不會打兩個雞蛋，讓他放三兩油，絕對不會多用一滴，師傅用著放心。

何舟道，「膽子不小啊，連你哥都敢開玩笑了。」

胖子搖搖頭道，「我去學校接我妹妹，下自習了。」

何舟對著幾個孩子道，「這樣，我不動手的打你們。」

「來了，來了。」胖子高興地晃著肥碩的身子跑進了小賣部，為此差點撞上門框。

胖子的師傅是個六十來歲的盱眙老頭，專做淮揚菜，想當年也是酒店花大價錢挖過來的。

胖子還沉浸在可樂的美味中，還沒來得及說，就被大門牙王棟搭腔了。

胖子打個指著紅綠燈口的方向道，「我去學校。」

胖子道，「一中。」

衝著胖子等人招招手，轉身就走。

「喝了，三瓶，我一個人喝的。」胖子一直沒插話上，著急的很，此刻終於得著了答話的機會，嘴不停歇的道，「褚東坡逼著大家喝，何舟喝了8瓶，大門牙喝了11瓶，老葵喝了9瓶，褚東坡喝了6瓶，張龍喝了12瓶……」

將將拐進一個路口的時候，褚東坡不耐煩的從後面推了一個孩子一把，孩子正要回頭怒斥，卻被前面的一個孩子拉過來，等轉過頭，才發現前面的一個門洞邊上站著五六個人，對著他們虎視眈眈。

何舟露出不解的神色。

她知道哥哥基本上沒有朋友，唯一肯在乎哥哥的就只有何舟了，所以願意心甘情願的喊一句舟哥，好替哥哥維護友誼。

曲阜道，「你長的矮而已，你要是長的高一點，大概早就發現了。」

何舟用腳戳戳胖子，「別傻站著，進去給我拿包軟中，你自己買瓶可樂。」和_圖_書

胖子興奮的道，「他們打起來了。」

想著想著把煙頭往樹上一摁，扔進了垃圾桶里，看著五大三粗的胖子，等待他的答案。

胖子說走就走，根本不給何舟反應的餘地，何舟急忙道，「你去哪裡？」

他揶揄道，「這就是人性啊。」

再說，老師傅眼見到退休年齡，教出來這麼一個徒弟，于日後的名聲也好聽。

胖子嘟著嘴道，「你們才傻呢。」

車子在學校門口停下，正趕上學生放學，三三兩兩的正從學校大門走出。

胖子道，「老闆說，我要給他吃破產了，師傅看著我，不讓我吃。」

胖子只是咧著笑，並不多言。

他早就不意外了。

何舟哭笑不得的道，「那你去學校幹嘛？也不看看現在都幾點了？走吧，跟我走，晚上到我那裡去睡。」

何舟問，「曲阜幾年級了啊？這暑假呢，還上什麼課？」

胖子用油乎乎的手撓撓頭道，「不知道，周六晚上回家，我去接。」

笑著道，「你哥可真夠寵你的。」

學校裏面只有一棟樓是亮著的，路燈有一段沒一段的，剩下全黑乎乎一片，他連人影都看不真切，對曲陽道，「你進裏面找你老妹吧，我在這等著。」

耳釘男鼻涕眼淚都出來了，最後何舟看的反而有點不落忍，擺擺手道，「中了，拜拜吧。」

眾人也沒跑遠，附近的排擋的燒烤攤陸續擺了出來，選了一家常去的排擋，拿酒點菜，把兩張桌子拼湊好后圍著坐下。

「沒用力啊，留力氣幹嘛用的？」何舟指著旁邊的胖子道，「要不要讓他給你做個示範，你感受一下這個力度和火候？」

得到肯定和鼓勵，耳釘男高興不已，依照剛才的力度，依次對著另外兩個人掄過去。

卻不知他的三個小兄弟，早就憤慨不已。

還沒等他們道謝，就聽見何舟繼續道，「你們互相扇一巴掌，排列組合學過吧，也就是每人臉上要挨三巴掌。明白沒有？」

褚東坡道，「上午吐口水的就是這崽子。」

他們家的產業也不少，算是跨領域經營，可是唯獨少餐飲酒店，為數不多的幾家還大都是參股的，也多集中在省城和浦江這樣的地方，要不然他也不會讓胖子去這種小飯店受窩囊氣。

因此，他心下明白，這次不認真那是不可能了，勢必要讓他們滿意的。

耳釘男心裏有鬼，不敢辯駁，因此又重新朝著髮蠟男掄了一巴掌，聲音挺大，可是髮蠟男連脖子都沒和*圖*書有動一下。

大家你來我往，一直喝到晚上九點多鍾。

「你等會要不要上班啊？」

褚東坡也在小賣部裏面招手道，「胖子來不來了，不來就沒你份了。」

何舟沒聽過這個人，望向褚東坡，他倒不是害怕惹上惹不起的人，只是怕別又是什麼七大姑八大姨家的親戚，搞的傷了臉面。

髮蠟男早就迫不及待，對著耳釘男就是一巴掌，耳釘男一個趔趄坐在地上，有心想罵，可看看何舟等人，又只得忍著。

何舟道，「三更半夜的去學校幹嘛？腦子有坑啊？」

苗條的身段，漆黑的眸子，他絕對不願意用『漂亮』這種俗氣的爛大街的詞語來形容。

但是，何舟不滿意，在他們這種小縣城，一個大廚拚死也就三四千塊工資，這麼點工資在平常家庭也就差不多了，可是對於胖子這種處於稀泥窩裡的家庭是遠遠不夠的。

滿臉的不忿！

胖子急忙問，「那怎麼辦？」

「那褚東坡耍滑頭了。」曲阜適時的打斷了哥哥的話頭，這種操作早就輕車駕熟。

何舟道，「我說的，胖子，你就多休息兩天，飯店老闆要是敢找你麻煩，你跟我說，我去削他。」

髮蠟男依次又打了另外兩個男孩子各自一巴掌，不過力度相較於他施加於耳釘男和耳釘男施加於他們的都輕了許多。

「他當然不傻。」何舟說的倒是真心實意，他自小和胖子一起長大，很是了解他。

比劃出兩根手指道，「現在一頓只吃兩碗飯了。」

從巷口出來，褚東坡招呼大家進小賣部，拿煙的拿煙，拿飲料的拿飲料。

生怕何舟不信，還把口袋底翻出來給何舟看。

一般情況下，為了避免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這種事情發生，師傅總要留一手，但是這位老師傅卻是絲毫沒有，一方面是因為胖子確實是個好苗子。

縣城很小，小到大馬路上隨便拉上幾個人，互相攀扯下，總能派出點關係出來，比如什麼五大姑外甥的鄰居的小舅子，七大姨的同學的小叔子。

何舟被他這股傻氣給逗笑了，指著褚東坡道，「瞧見沒有，有付錢的人，想吃什麼，想喝什麼，儘管進去拿就是，知道沒有？」

何舟甩開他的手，「所以我們打車啊。」

帶頭走進網吧，胖子大大咧咧的跟在他後面，進門的時候，彎著腰，勾著頭，才避免沒被門框撞上。

扎著耳釘的男孩子轉過身，對旁邊的打著髮蠟的男孩子道，「撐住了，我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