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九州縹緲錄4·辰月之徵

作者:江南
九州縹緲錄4·辰月之徵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二章 無魂夜奔 九

第二章 無魂夜奔

眾人這才想起他們來這裏的目的是找白毅。而白毅不在山陣后指揮,代替他站在那裡的是他的首座參謀謝子侯,這個青衣文士在這樣的場面下也能安若大山不動,鎮住了驚恐的軍士們。
低而銳利的風聲傳來,息衍吃了一驚,猛地扭頭。他聽出了那是一枚利箭,從喪屍群中射了出來。可是這些喪屍並不靈活,只是憑著巨大的力量揮舞沉重的武器,它們中並無可以操作弓箭的。那枚箭準確地射在了一枚銀灰色長箭的箭尾。白毅箭勁極大,入土極深,那箭未能擊飛白毅的箭,卻也震動了它。
「我們又沒事,雷碧城要殺的可不是我這種小人物和你這樣的娃娃。他要殺的人,每一個都抓著東陸的命運!」他忽地微笑起來,「不過我還想給白毅一個機會。」
那具喪屍再次撲了上來,息衍一手探出,把那支箭從它的眉心裏刺入。箭上僅存的光焰瞬間便毀掉了它,它失去了活動的能力,仰天倒地。
岡無畏立刻兜轉戰馬閃開,他身後那名騎兵也揮舞著皮囊投擲出去,也跟著閃開。這支騎隊一個接一個地投擲皮囊,訓練極其有素,動作乾淨犀利,毫不拖泥帶水,無疑是岡無畏隨身的精銳。
空氣里強烈的聲震忽然減弱,一名喪屍忽地跳起來,用儘力量伸手去拔那支箭。
聯軍主帥白毅正手持一張銀灰色的角弓,登上了木樓的最高處。他一身白衣在風裡飛揚,在夜空下白得耀眼,彷彿神臨大地。他仰頭看著漫漫星空,面無表情,完全不看腳下作戰的人。
「死了不安靜的,就一把火燒了它的屍!」岡無畏大喝,「我們上吧!」
「我們怎麼辦?我們怎麼辦?」書童把這個主顧看作了神人。
岡無畏擺了擺手:「還不要緊,這些喪屍似乎只是拼著凶性追殺活人。它們全無智力,根本不知道去開門,我一路過來,諸營裏面都有零散的喪屍,只有陳國軍營及時壘起了土牆,正在土牆上以長槍刺殺,還算防得住。」
「守不住了……」古月衣低聲說。
「鴿子帶了么?」他拍了拍書童。
「人只是死了,精神正從身體里散溢出去,可是力量還殘留著,有些不容易做到的辦法,可以召喚死去不久的人重新站起來。甚至有人能強行把精神繼續封印在肉體里,保持肉體不衰老,製作可以重複使用的屍武士。」項公子淡淡地說道,「卻沒有想到這項可怕的技術終於被引入了東陸。」
戰場已經變成了森羅地獄。
「岡老將軍來的真是時候!」程奎大喜。
擁堵在營門口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軍士們為岡無畏的騎隊閃開了一條道路,岡無畏接近,他們才看見這個老人並未持武器,而是在肩上扛著一隻黝黑的馬皮囊。岡無畏用盡全力揮舞胳膊,把那隻重有二三十斤的馬匹囊在頭頂旋轉,他一鬆手,馬皮囊便被飛擲出去,落在喪屍群中,立刻破裂。皮囊中的黑色液體灑了喪屍一身,這些沒有知覺的東西也不知道閃避。
這是胤成帝三年的九月初六,殤陽關中徹夜殺聲不絕。殤陽關面向南方的六門緊閉,城門前堆滿了復甦的戰死者,它們拍打著城門想要進入活人的國度,卻無能為力。
「叫白毅出來。」息衍低喝,「什麼時候了。」
「你若是站在白毅那個位置,會看見那七支箭恰好組成北辰的形狀。這是君臨之陣,我也只有幸看過另外一次而已。」息衍並不扭頭,低聲解釋道。
項公子一笑,從袖口裁下兩指寬的布條,以炭筆急速地寫了一封信。他把布條捆在了鴿子腿上,摸了摸這個小東西的腦袋。
謝子侯回望一眼,眾人隨著他的目光看去,北大營中央正在搭建一座木樓。木樓搭建得極快,四角用於支撐的巨木已經豎立起來,上千名軍士協力,僅以雙臂和簡單的工具把木材固定連接,層層搭建。殤陽關克複之前白毅也在陣前搭建了這樣一座木樓,用於觀察城中的情況。此時眾人親眼看著這樣一座木樓平地而起,都不能不讚歎它被搭建的速度,楚衛軍士們身手敏捷地上下,像是螞蟻堆起沙子一樣。
他還不敢獨自殺進喪屍群里,如果前後左右同時遭受進攻,再犀利的劍術也擋不住同時襲來的十幾件武器。
「白毅?」息衍皺眉。
白毅一箭一箭地射出,射向四面八方,每一支箭射入土裡,震動的聲音就加倍,原先落地的箭震動的聲音也同樣加倍。強大的聲震將圍繞在羽箭周圍的喪屍們彈了出去,箭桿上的銀色越來越耀眼,最後彷彿星辰般流溢著白色的光焰。
躲在盾牌后的大軍齊出,強烈的聲震完全束縛了喪屍,而活人還能艱難地揮舞兵器。軍士們知道這是僅有的機會,這個陣術雄沛的力量不知能維持多久,他們掙扎著撲上,掙扎著揮砍,和那些醜陋的喪屍摟抱著廝殺在一處。
「都什麼時候了,還搞這種架子?」程奎大怒,卻被白毅的威嚴所壓制,不敢大聲,「穿得一身雪白,風騷的樣子,是要死了被帝都的仕女懷念不成?喪屍可不管他穿得好看不好看!」
「項公https://www.hetubook•com•com子……這死人怎麼活了?這死人怎麼活了?」他喃喃地問,像是傻了。
「那支箭未經秘儀之火熬煉!」白毅已經筋疲力盡,此時揚眉大喝,「息衍,你是陣主!」
北大營,聯軍主帥白毅駐紮的營地。
他望著鴿子在夜空里急速遠去的影子:「老師,你會責怪我么?可我想要這個亂世,持續到我真正登上舞台的時候!」
這時候夜空澄澈,星芒如劍,白毅如立身在漫天星斗之中。他的箭如一道銀色光線,在眾人視野中拖著一道極長的尾跡,射入喪屍群里。箭卻不是瞄準任何目標的,筆直地射入了泥土裡,箭勁極強,露在地面的半截箭桿嗡嗡地震動。喪屍們注意到了這支箭,被箭桿震動的聲音所吸引,最靠近那支箭的喪屍漫無目的地伸手出去,要觸摸箭桿。在它的手觸到箭桿的瞬間,箭桿的震動被千百倍地放大了,嗡嗡的聲音忽然間變得像是雷鳴,箭桿震動的力量竟然形成了巨大的反震,把力量驚人的喪屍彈了出去。
「是射我的那人!」古月衣脫口而出。他往喪屍群里看去,看不見什麼,只有層層疊疊的可怕面孔。可是那可怕的箭勁,絕不多見,他相信就是那個人在城門口偷襲了他。
古月衣知道那是北辰七星的名號,一個武士不可能不敬重守護他們的北辰。然而他還不明白北辰和白毅的箭有什麼關係,他抬頭,看見北辰正位於中天,光芒近乎明月,形若一柄橫空的利劍。
「我軍全軍覆沒,我們這些人,是逃出來的。」岡無畏面無表情。
「無論是人還是其他生靈,天性還是敬畏火焰,這是能凈化一切的偉力啊,」息衍讚歎,「即便喪屍也不例外,岡老將軍想到了要害。」
他蜷曲右手拇指,以握弓的手嘗試去撫摸拇指上並不存在的一枚鐵環,低聲吟誦:「北辰之神,風履火駟;其駕臨兮,光絕日月!」
息衍他們拚命要往營里突進,結陣防禦的山陣槍兵也想衝出來接應,可是雙方都被喪屍阻擋,息衍親自帶隊連突了幾次,每次都是推進幾十步又被壓了回來。他劍術精確,刺擊準確,自己突前銳不可當,然而軍士們跟不上他,喪屍們完全不懂恐懼為何物,前面的倒下了,後面的繼續往上沖,很快息衍和掩護他側翼的騎兵就被隔開,息衍便只有再退回來。
山陣槍兵中發出了一片驚呼。眾人猛地回頭,看見幾具被焚燒的殭屍強行把住一張巨盾的邊緣往外拖拽,完全不在意後面的軍士以長槍狠狠地刺擊它們。持盾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軍士不肯放手,被連人帶盾牌從陣列中拖了出去,一名殭屍一把抓住他的額頭,重重地用手指插|進他的面門。軍士發出一聲慘叫,立時喪命。陣形出現了缺口,那幾具著火的殭屍不顧一切地沖了進去。火燒著了山陣槍兵的戰衣,迅速在隊列里蔓延,而這些持盾防禦的前排軍士不能閃避移動,他們如果撲火,牢不可破的防禦就會崩潰。後面的軍士趕著要去取水,已經來不及了,火已經燒毀了他們的防禦。成群的喪屍衝進山陣里屠殺,曾經給活人帶來好運的火反過來還是殃及了活人自己。
「殺了白毅,東陸的時局便暫時平淡了,辰月想要的東西他們也就得到了一半。不過,雷碧城太心急了。」項公子猛地揚手,把鴿子放飛。
方才白毅每一箭射出,息衍就會低聲念一個名字,依次而下,分別是:「破軍」、「武曲」、「廉貞」、「文曲」、「祿存」、「巨門」和「貪狼」。
「那麼城門豈不是在喪屍的控制之中?」程奎大驚,「它們在城外還有多少?」
息衍落地,一把拔出了箭,在手裡掂了掂:「仿製出來的東西,跟正品相比真是差距太大!」
「進來了一兩千?」古月衣吃了一驚。
息衍一手將古劍靜都插入了方才羽箭入土的位置,雙手按住劍柄下壓。這柄劍一旦入土,立刻開始震動,劍身慢慢發亮,最後彷彿白熱的金屬剛剛出爐。聲震重新激昂起來,像是烈陽中的戰歌。
息衍的黑馬墨雪像是頭獅子般地前撲,以前蹄踩翻了一名沖近的喪屍,息衍俯身一劍,刺進那名喪屍的心口。他的身後是雙手舞刀的程奎,程奎已經殺得全無畏懼,他用刀沒有息衍用劍那樣犀利精準,刺擊心臟總不準確,不過也想出了對付喪屍的辦法。他左右手兩刀揮舞如風車,喪屍被他砍去雙臂,即便還能在原地轉圈也不再有攻擊的能力。幾十名騎兵護衛著他們,和幾十具喪屍擁堵在北大營的營門口,後面更多的喪屍正在逼近。北大營里的楚衛國山陣也被臨時組織起來,豎起了沉重的巨盾,以山陣槍兵的鎧甲和巨盾,即便喪屍力量大得驚人,卻也不能輕易傷害他們。雙方隔著盾牌角力,三名槍兵的力量也不過勉強擋住一具喪屍,這些已經死去的戰士,肌肉的力量卻遠遠大於活人。
程奎跳下戰馬,向著岡無畏:「岡老將軍從哪裡來,城門可有失守?其他幾處兵營現在如何?」
白衣飛揚的年輕人站在極遠處的山巔上,眺望著這場人間至慘烈的戰鬥,神色淡然,彷和_圖_書彿只是戲台前一個不入戲的觀眾。書童躲在年輕人背後,驚恐地瞪大眼睛,死死地抱著他的胳膊,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破軍!」息衍低聲說。
謝子侯已經迎候上來:「見過各位將軍。」
「息將軍的劍也是魂印之器啊!」岡無畏讚歎。
最後軍士們在木樓頂鋪上了寬板,一個白衣的人沿著簡易的台階登樓,步子緩慢堅實。
古月衣看著息衍,看見他嘴角扯出一絲淡淡的笑。
「閃開!」岡無畏再喊。
「它們都在向這裏逼近,這裏的活人現在是最多的了。跟這些東西對上,我們的人數佔優也沒有用。」岡無畏說。
白毅遙遙于木樓上看見他默念,知道那十六個字是什麼。很多的事情,他不願想起,可就像是潮水退去復回,涌了上來,他愣了一下,覺得心裏某處微微地動了一下。
「我從城門那邊來,現在這批喪屍就是從城外湧進來的。偏西的『火門』已經開了,進來了大約有一兩千喪屍,那是我軍防守的防線,不過我軍已經封住了城門。」岡無畏神色傲然。他鎧甲不整,戰衣被割裂,可想而知城門之戰的慘烈。
「還有更多的正在過來!」程奎大吼著,狠狠擦了一把臉上的血,那是喪屍的血,很詭異的,這些血沒有乾涸,只是遠比常人的血黏稠。
書童哆嗦著從一隻籠子里摸出了信鴿。
一共七支箭。最後一支箭落地,地面微微震動,灰塵揚起一尺高,莫名的強大力量以某一點為圓心散布出去,喪屍們如同被巨槌擊中,飛退出去。
息衍低頭默立,低聲吟誦,只有他自己能夠聽見:「北辰之神,憑臨絕境;唯心不動,萬壘之極!」
「怕不是秘術,是那張弓和那些箭,是魂印之器啊!這是絕世的神器才有的力量,白毅還留了這一手!」岡無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猛地揚手大吼:「殺!一個都不要留!」
已經不用他下令,息衍沖了出去,就像他那次偷襲雷碧城。他在人群中高速穿行,彷彿一道曲折的風。衝出人群的剎那,他衝天躍起,彈腿踢在那具喪屍的額頭。換了普通人,那記腿擊就是致命的,可是喪屍被踢得上身後仰,卻硬生生地站住了。
山陣的盾牌防禦洞開了一個口子,息衍等人帶馬迅速通過,盾牌防禦再次封閉。岡無畏帶來的火油不過解決一時的問題,更多的喪屍正在逼近,無數鬼影拖著腳步沉重獃滯地走來,手中提著沾有泥土的武器。
白毅從身後的箭筒中抽出了一支銀灰色的羽箭,俯視而下。程奎被他目光掃到,吃了一驚,幾乎就和圖書要往後跳一步閃避,他知道白毅弓箭之威。可白毅並沒有看他,而是看著喪屍群中某一處,緩緩開弓。
古月衣恍然。
那支箭上的力量正在逐步減弱,那具喪屍的手越來越接近那支箭,箭上閃爍的光芒似乎有種侵蝕的力量,喪屍胳膊上的肌肉翻捲起來,漸漸地消融,露出了骨頭。它的指尖也被光所剝蝕,化為粉末飛散。但是它越來越接近那支箭了,它就要去抓了,即便被箭上的力量震碎也毫不在意似的。
「它們是追著活人的氣而來。」古月衣想起那個戰死的百夫長。
古月衣勒馬回望,看見一匹駿馬逆風撲近,月光下,馬背上的老人沒有戴盔,鬚髮皆白,在風裡白髮飛揚,有如發怒的白毛獅子。休國主帥岡無畏帶著數十名騎兵正向他們馳來,毫不意外的,他們身後也是一群拖著腳步行走的喪屍。這些喪屍只在殺人的時候奔跑,像是對鮮血有著異常的渴望。
所有人也都被震得全身發木,周圍的空氣都被聲震控制了,眾人的手腳都像是縛上了蜘蛛絲,動一動都要喘氣,又像是在水中揮舞兵器,阻力奇大無比。
岡無畏並不解釋,手中火鐮重重地擦在馬鐙上。一枚火引被點燃投了出去,一點微火落在那些喪屍的身上,立刻蔓延。皮囊中的液體是火油,燃燒極快。喪屍不畏刀劍的傷害,可是火對它們明顯有了效果,它們似乎是感覺到了疼痛,拋下了武器,喉嚨里發出沉重的嗬嗬聲,想要逃走,卻撞在一起亂成一團。
「這是什麼?」程奎大喊,「是秘術么?白將軍會這個?我們自己也動不了了!」
「閃開!」有個蒼老的聲音雷一樣炸開。
古月衣在他說話的間隙連環兩箭,廢掉了一具喪屍的兩隻眼睛。這具喪屍正從背後撲向程奎,衝鋒起來像是匹鐵甲護身的奔馬,可是忽然失去眼睛,只能在原地漫無目的地旋轉,程奎覺察了,回身一刀刺穿了它的胸口。古月衣也在不斷尋找這些東西的弱點,他已經發覺這些喪屍依舊用眼睛來看東西,它們並非完全不可捉摸,更像是失去了正常意識的人,只知道進攻活人。
「白毅!白毅!白毅!」息衍一直沒有說話,此時放聲咆哮起來,「要死了!容不得你龜縮!白毅!出來!」
所有人一齊發動了衝鋒,騎兵突入了喪屍群,將它們一片片地砍倒,彷彿砍草一樣的利索。空氣中滿是灼熱的氣流和惡臭,喪屍身體里的脂肪也被點燃了,它們失去了戰鬥力,奔逃無門。山陣也強行向著營門口推動,陣后的軍士們發出了投槍,將動作不靈活的喪屍釘在地上。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