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所有人都搖頭。

「結人牆！凡我木黎的武士，一步也不能後退！後退的人，我親手砍下他的頭！」木黎用衣角把牙刀上的血擦乾，「我們要在這裏拖住朔北人，否則他們會一直追擊到北都城下，騎兵來不及集結，會擁擠著入城，那是狼主最期待的機會，他一舉就能拿下城門。」

孛斡勒們看著彼此的眼睛，最後的騎兵正通過那六座浮橋，台納勒河西岸很快就只剩下這些奴隸武士了。可是木黎沒有下令撤退，僅存的千餘人要對抗朔北的數萬之眾，不會有生還的機會。沒有人說話，奴隸們低頭看著自己包裹著鹿皮的腳。

「騎兵全部過河之後，截斷浮橋。」一名孛斡勒重複了這和-圖-書個命令。

「將軍，我們不想死在這裏……貴族們逃了，為什麼我們要留下？」一名奴隸武士打破了沉默。

「告訴我你母親的名字！」木黎低喝。

「畢竟是草原的主人，做到這一步也不容易了吧？」他心裏想。畢竟不是奴隸，不必為了自己和一家人的自由而拼上命。他又一次想起那個年輕奴隸被戰錘的利角刺穿而後拋向天空的一幕，那潑灑出來的鮮血就像是東陸畫家筆下的潑墨虹霓，絢麗卻又哀婉。

木黎轉身面對那個站出來說話的奴隸武士，「你的母親很期待你立下戰功能為她贖回自由吧？她很為你驕傲，是不是？」

「你已經沒法把自由帶hetubook.com.com給她了，我的兄弟，可至少讓她能活下去！如果朔北的狼騎沖入北都，等待你母親的只有凌|辱和死，她的皮被剝下來蒙在盾牌上，頭髮被割下來絞成繩子，屍體被送去喂狼。我的兄弟，你想活到親眼看見那一切么？」

「我的兄弟們，我只是個老奴隸，沒有什麼可以賞賜你們。我給你們我所有的一切，我不會撤到東岸去，我會和你們並肩而立。」木黎走到所有人前面，站住。

木黎點點頭，掃視他一手訓練出來的子弟兵，「我把你們每個人看做我的兄弟。我的奴隸兄弟，你為什麼加入木黎的軍隊？只是因為這樣能給你帶來光榮么？或者你來是要為那些和-圖-書貴族效忠，要當他們的狗，要為他們捕獵，要為他們戰死，把你的血獻給他們高貴的種姓？」

不花剌用手緊緊地攬住比莫乾的肩頭，感覺到他的身軀在微微地顫抖。原來他已經醒來了，但是傷痛加上失血已經剝奪了他的意志，他極度虛弱。

木黎回頭看了一眼透骨龍，忽地擊掌，說，「駕！」

「你們每個人踏上戰場，都有自己的原因。我也一樣。但是現在回頭看看那座城，」木黎回身，遙指風雪裡那座看不見的大城，「我們每個人，無論為了什麼拿起刀，都得守住那座城！」

「真是漂亮的名字，她還活著么？還是一個奴隸吧？她在哪個貴族的帳篷里？」木黎的聲音低啞，卻和圖書柔和起來。

「其其格。」

「是！」奴隸武士毫不猶豫。

「我很想我媽媽活下去。」那個奴隸武士低聲說完，回到了隊伍中。風雪呼嘯，再無一人說話。

「你在等什麼人么？」不花剌對他的背影大聲喊。

「結人牆，騎兵全部過河之後，截斷浮橋。」木黎下令。

「我已經很老了，幾個人能有幸在自己老死前了結一輩子的仇恨呢？」木黎點了點頭，「我很高興。」

「是，我在等那頭狼，我要在這裏了結和他之間的仇恨。」木黎站住了，轉過身，透過綿密的風雪看著不花剌，在他們之間有潰退的騎兵匆匆閃過。

「在斡赤斤家的帳篷里當奶媽，她剛剛給我生了一個弟弟。」

透骨龍長嘶一和*圖*書聲賓士起來，不花剌緊緊拉著雪漭的韁繩，他轉過頭，看著木黎的影子越來越小。

千餘人默默地散開，拔出了腰刀。這支隊伍在數萬人的朔北大軍面前顯得如此弱小，可他們依然挺起了胸膛，用僅僅罩著層牛皮的胸膛對著暴風雪、薛靈哥戰馬的鐵蹄和白狼的爪牙。

奴隸武士愣了一下。

「大君，請跟我來！」不花剌拉過雪漭的韁繩，把自己的黑氅解下來披在比莫乾的肩上，一手抓起九尾大纛。數百名鬼弓向著他靠攏，在他們中間九尾大纛再一次豎起，那象徵青陽的尊嚴，即便潰敗也不能倒下，武士們要靠著它的指引退回到集結的地點。

奴隸武士一震，呆住了。

「告訴我你母親的名字。」木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