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在我身邊
第三節
論物質，她比起大多數山區孩子幸福。
「我一會兒帶你們去買。」
「紀憶，我們喝酒吧，」暖暖忽然低聲說，「我要借酒消愁。」
結果他真的帶他們去買特產，又吃了晚飯，等到上燈了，暖暖看路邊頻繁出現的茶樓茶館，覺得一定要去體會下別人的生活。
溫柔的聲音，緩和了她的焦躁：「媽。」
每個親人都健在，卻沒人肯給她一點點愛。
她心情低落，也沒多說，拿了衣服就去洗澡了。
「嗯……」
「過一段時間吧。」
紀憶搖頭。
「嗯……」她想說我今天遇到車禍了，特別可怕，連車頂都被刮開了，可是猶豫了半天，還是問：「媽你什麼時候回爺爺家看我……」
她噢了聲，想起剛才的電話，鼻子還是酸酸的。
「好。」
「西西？」有些意外。
「那我不說了，再見。」
爸爸更加陌生一些，和她一年說得話也沒有幾句。
季成陽就看出了她的想法：「想嘗嘗？」
m•hｅｔuｂooｋ.ｃｏｍ.cｏｍ可是更詭異的，這件事就再沒有人追究過。暖暖媽媽竟然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只在飯桌上，若有似無地提點女孩子們不要多喝酒，以後出門了更不要喝，尤其是酒量這麼小的。紀憶低頭吃著飯菜，覺得臉都燒起來了。
洗澡出來穿著睡衣，卻發現暖暖坐在椅子上看網頁，沒有和班長聊天，看起來不太高興。紀憶問她怎麼了，暖暖哼了聲：「說不能一直這麼發簡訊，手機又要沒錢了，讓我早點兒睡覺。他們家又沒有網，讓我今晚上怎麼過啊。」
……
她盯著他的杯子。
「嗯。」
他略微沉默，然後就難得地笑了：「沒有。」
他看著她抽出一張餐巾紙，然後把嘴巴里吃進的一片茶葉，吐在紙上，然後才折好紙，扔到煙火缸里。
「成都玩的開心嗎？」媽媽和她說話，永遠像是平等的地位，像是……大人對著大人的。
暖暖翻了個白眼，繼續抱著手https://www.hetubook.com.com機，毫無節制的發著簡訊。紀憶很少喝茶，抿了口自己的鐵觀音，就又去看他的龍井，甚至仔細看茶葉有沒什麼不同。
他把自己杯子倒滿，遞給她。
她其實很少打媽媽電話，而且，每次打的時候都心裏砰砰地亂跳。
紀憶忽然就不好意思了，昨晚是怎麼了，這是在人家做客啊，暖暖也臉色大變：「完了，一定是我媽來了，紀憶你還記得嗎？」
紀憶渾渾噩噩地和暖暖聊天，兩個人拿著撲克，竟然無聊地在玩『拉大車』。
他點茶的時候，茶樓的服務生特別熱情，是那種見到長得乾淨漂亮的男人所特有的熱情。暖暖最看得興奮，輕聲和紀憶耳語：「我以前和小叔出去，還有去美國看他，女生都對他這樣。你覺得不，我小叔特別招人，他越疏遠人吧，人家還越想著能和他說上一兩句話，那種……特勾人的勁兒……」
她想起什麼，湊過來，輕聲問hｔｔps://wｗｗ•ｈetubooｋ.ｃoｍ.ｃom他：「昨晚……你知道我和暖暖喝醉的事情嗎？」
好像特別期待電話接起來那一聲你好，也很怕，聽到這一聲……
連她自己也不敢碰。
電話掛斷了。
「再見。」
她抿了口……其實也沒什麼太大差別。
她一隻手攥著手機，另外一隻手使勁去摳著牆上的紅磚。磚因為時間長了，一摳就能落下一片片碎屑。等到把眼淚憋回去了，才回到房間，把手機還給暖暖。暖暖拿過手機就樂了：「你怎麼滿手都髒的啊，多大了啊，快去洗澡吧。」
如果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第一次喝醉，就只抱著你哭，重複了幾百句「媽媽我聽話……」，到嗓子都哭啞了也不肯睡覺……第二天卻忘得一乾二淨。
「我們有沒有做壞事？」這才是她擔心的。
手機里始終是均勻綿長的嘟嘟聲，不是佔線，而是未接。她蹲下身子，在牆角，不停玩弄著小石子，忽然就聽到聲音：「你好，請問哪位？」
於是，他和_圖_書就挑了個安靜地方，帶著兩個小姑娘……喝茶。
第二天爬起來，兩個人已經被換了一身衣服，塞到了被子里。
她沉默了會兒，點頭。
「那就多吃些，帶不回去。而且這個，應該在北京也能吃到。」
她沒覺得他是疏遠的……
「嗯。」
「那有什麼是特別的特產呢？」紀憶非常認真看他，「要特別辣的。」
這樣啊……
於是暖暖就非常快速地跑出屋子，竟然找出了今天下午剛才被人送來的青稞酒。暖暖抱著酒瓶子，介紹說這是「絕對和米酒一樣的度數，完全醉不倒人的酒……」，於是兩個人就坐在屋子裡放心大胆地喝了。
季成陽從始至終都沒有發表任何言論。任何人的人生，旁觀者都沒有資格去評判，因為你永遠無法了解她所有經歷過的事，不論痛苦，還是幸福。
具體怎麼睡著的，竟然一點兒意識都沒有了。
她搖頭，毫無印象。
他反問：「很喜歡吃？想帶回去？」
紀憶和暖暖吃辣，吃得眼淚都被辣出ｗwｗ.hetuｂｏok.com.cｏｍ來的，她還不忘自己對媽媽說的話，指著冒菜問季成陽：「這個小吃有沒有真空包裝的？」
她沒吭聲，然後過了會兒才說：「我給你帶成都小吃，你不是喜歡吃辣的嗎……暖暖媽媽說……」眼淚已經不自覺就往下掉，她蹲在那裡小聲說，「暖暖媽媽說，這裏的東西都很辣，特別好吃。」
她忽然特別想給媽媽打一個電話，就借了暖暖的手機，跑到門外的小院兒里，靠在牆邊撥了家裡的電話。沒有人，撥媽媽手機，沒有接聽。
她鬆了口氣。
那麼，這個女孩的心裏，究竟會有多深的一道傷？
到離開前一天，季成陽自己開車，帶著紀憶和暖暖去隨便逛逛。
他頷首。
但是，她有一輩子都沒法彌補的孤獨感。而饋贈者，恰恰就是她所有的親人。
司機那滿臉血，還有完全刮開的副駕駛座上的車頂，碎裂的玻璃，都始終在她腦海里盤旋。雖然已經過去了，但是晚上回到季家，面對著暖暖的時候，仍舊有些魂不守舍，後知後覺地后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