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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厘米的陽光

作者:墨寶非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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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故夢裡的人 第五節

第十二章 故夢裡的人

第五節

季成陽靠著欄杆,她靠著他。
紀憶很聽話地爬到後邊,趴在他駕駛座上,湊著和他說話:「這條路和來時的不一樣?」
哦對,是戰地。
這裡是一座石橋,此時馬路邊兩側的小紅磚房子旁,有信號燈閃動,紅白相間的欄杆緩慢地降下來,擋在馬路兩側。馬上有火車要來了,這是在清路,保持鐵路軌道的暢通。
兩邊不斷有大片的稻田,遠近的平房村落,像是進入了另外一個城市。這是她第一次來北面的郊區,途中季成陽還下車問了一次路,最搞笑的是,他問完為了表示感謝,從菜農那裡買了各式各樣蔬菜。
又是這種溫熱的浮躁感,季成陽對著自家這個小姑娘,越來越沒什麼抵抗力。
菜一碟碟上來,銅爐里的炭也燒紅了,季成陽將羊肉一盤都丟下去,筷子沿著銅爐的一圈將羊肉在水裡撥開,均勻燙熟:「你剛才在車上說,要去北大考小語種?」
「怎麼要考這種偏門?怕hetubook.com.com考不上重點大學?」季成陽倒是對北大北外這些學校的小語種招生有些了解,都是提前筆試面試,然後統一參加高考,最後的分數線也是單獨划的。也就是說,通常會以低分進幾所重點大學。
季成陽將外衣脫下來,帽子也摘下來。
季成陽和她站到石橋上,四周防護措施簡陋,只有銹跡斑斑的一道鐵欄杆。
他們剛才聊到哪兒了?
「不是,」紀憶咬著筷子頭,含糊解釋,「我是想……可以學一門奇怪的語言,和英語一起比較有用。」比如這次招生簡章上的阿拉伯、緬甸、印尼、菲律賓、俄語,聽起來,以後如果和他一樣去戰地……應該很有用。
你眼底一個波瀾,已有人為此潰之千里,愛情呵。
車開了沒一會兒,就被迫停靠。
季成陽也感覺到熱:「去坐後排吧,坐在我後面。」
火車飛駛過的一霎那,頭髮和裙子全部飛起hetubook•com.com來,拍打著臉和腿,有些疼。
紀憶嗯了聲。
或許因為生意好,竟然馬路兩側分別開了一個大店。
兩個人在車上還很認真討論了會兒,到底哪個是真正最開始最正宗的那個涮羊肉。最後季成陽憑著自己的印象選擇了其中一個較小的,直到兩人落座,問了服務員,人家才笑著說,都是一個老闆開的,馬上還要再蓋五層的大酒店,因為生意實在太好了。
季成陽低下頭笑笑,盯著她瞧:「怕了?」
人卻有三個,右手邊的紅磚房子里有位老大爺在值班,然後就是車裡的他和她。
這條路本就偏僻。
紀憶的心再次猛烈跳起來,越跳越快,這會兒倒覺了后怕。
面前是火車,背後就是幾米高的橋底河灘。
她疑惑看季成陽,剛想問他什麼,就被他從身後摟住了,整個人都慣性一樣,緊緊地靠在了他的懷裡,耳朵聽到的最後幾個字是:「不用怕,看著它開過去。」
他說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些的時候,真的是遙遠。
「這條路是經過坦克博物館,」他笑,「總開一樣的路,看到的都是一樣的風景,也無聊,不是嗎?」她臉貼著座椅的靠背一側,嗯了聲。
兩個人吃完,開車回去,發現身上都是涮羊肉的味道,季成陽就把車窗都打開了。他把外衣脫下來,扔到後車座上,只穿著短袖在開車。
這一瞬,她的血液在身體里瘋狂流動著。一節節車廂飛速駛過,巨大的噪音充斥在耳邊,眼前只有不停變換的黑色火車皮,恐懼和刺|激的雙重快|感,在火車終於最後一節都駛過後,仍舊在她心裏轉換不息。
季成陽也給她夾:「不用管我,你多吃些。」
甚至這種時候,她在看著自己,努力壓制眼底那后怕的小情緒,嘴巴一張一合地說著「剛才有點兒怕,現在好了」這種簡單而沒有任何誘惑力的字眼,都讓他想要去做些什麼。
季成陽笑得無奈,繼續開車前行,很快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們就開始看見各個軍事重區,從炮兵團,到防化研究院,據說前面還有工程研究院和坦克兵團……馬路寬闊,沒有幾輛車,還微微揚著黃土沙塵,最後終於看到了所謂的「陽坊涮羊肉」總店。
「會,」季成陽倒是坦然,他笑,笑容在前窗招進來的陽光里,顯得特別遙遠,「有時候你閉上眼睛,會想,是不是睡著了就再也醒不過來,因為隨時會有炮彈落在任何的一個角落。在戰爭中的國家,沒有一寸土地能讓人安穩入睡。」
她覺得自己真應了那句「井底之蛙」,對他的話,只能感慨,卻無法有真實感受。
服務員將餐單放在他面前,又遞了一根筆給他:「這裏的羊肉和牛肉是我們自家養的,一定要吃,還有醬料,也要選秘制醬料……還有糖醋蒜也要,還有燒餅——」
人家是唯恐他錯過特色的東西,千萬叮嚀。
紀憶被打斷思緒,看鐵軌兩側,火車還沒有來。
如果沒有他,說不定她真會被卷進去m.hetubook.com.com
她嗯了聲,腿有些軟。
季成陽忽然解開安全帶,示意她下車,紀憶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打開車門跟著他,兩個人走近那條鐵軌。季成陽看了看左邊無人的紅磚房子,帶著她走到房子另外一側,這個角度,那個看守的老大爺看不到他們在做什麼。
「謝謝你。」他道謝。
是遙遠。
「你會害怕嗎?在戰場上?」
心跳漸漸急促。
劇烈的風,隨時都將你卷到鐵軌下的風。
火車從遠處轉彎而來。
「5月11日,」紀憶記得清楚,看到羊肉熟了,馬上撩起一筷子放到他碗里,「熟了。」
他終於鬆開她,半蹲下身子,一雙手擒住她的腰,將她轉向自己:「就是這種感覺。」
季成陽問她:「什麼時候報名?」
四月底,又是艷陽天,她坐在前排被曬得開始出汗。
「這麼多,」紀憶目瞪口呆,喃喃著,「怎麼可能吃得完。」
車只有一輛,除了他們的車,再無其它。
他的頭髮已經長長了一些,被帽子壓了黑髮,更顯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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