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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活動結束，她就不得不去後台，去幫何菲菲一起安排各個嘉賓離開。因為最後這一場在郊區，所以報社提前安排了大巴接送七位記者和主持人，來得時候紀憶坐得是何菲菲的車，沒有和他們一起，現在回去，自然也認為自己能避開季成陽。

此時兩側道路上望不到盡頭的一棵棵白楊樹都已枝幹光禿，落滿雪，運河的冰面上也是雪，到處都是。他忽然什麼都說不出來了，這個城市有她從小到大的記憶，又何嘗不是記錄了他最意氣風發的幾年。2001年，他第一次開車帶她來這裏時，自己也才二十四歲。

紀憶忐忑著，以為他會繼續說什麼。

她坐立不安，等到何菲菲來得時候，馬上就站起來：「我回學校了。」

她掛斷電話，從季成陽身邊站起來，輕聲說：「我去前面，找人說事情。」季成陽很快站起來，將她讓出去，兩個人的身體離得很近，她甚至會有錯覺已經貼到了一起。就這麼恍惚著，走到座位前排，找那兩個學生商量了會。

「司機換了路線？」他忽然出聲。

「那些記者熟，你徵集下大家的意見，看他們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何菲菲仍舊樂觀，「放心，等買單的時候我差不和_圖_書多也到了。實在不行……你和那兩個負責招待的法大學生湊一湊，等我明天還給你們，反正都是報銷。」

沒想到到後台時，正在和幾個學生閑聊的何菲菲看到紀憶，很快就想起什麼，交待他：「我一會兒開自己的車回去，你和那些老師們坐一輛車，好好招呼人家。等車到了三環，我找個地方陪他們吃頓晚飯，好好感謝人家這麼配合，肯來這麼遠做活動。」

根本就不用清點，一眼就能望到所有人的臉。

他那時二十四五歲，她尚未成年，崇拜他，覺得這樣的安靜很吸引人。

紀憶點點頭，走上兩級台階，拉下了自己的圍巾。

七個記者，兩個這次協辦活動的學生骨幹，還有一個女主持劉晚夏，她就坐在季成陽的身邊，很驚訝地看著自己。

他的視線越過她，落到了窗外的荒蕪的雪景中，像是看到了那個夏天。他第一次開車帶她開過這條路，路邊是農田樹木，他記得他還下車問路，還為了表示感謝從菜農那裡買來了很多新鮮的蔬菜……

「以前我們來過這裏，還記得嗎？」

於是這一晚的工作餐就變成了一個小範圍的私人聚會。

可能是他難得露面，公開組織這種聚會，www.hetubook.com.com到兩個小時后，聚會的酒店包房裡已經多了不少人。她和那兩個學生在一起，在不熱鬧的角落裡，隨便聊著，因為只有他們三個是學生，顯得有些在今晚話題之外，格格不入。

大巴在京昌高速上行駛著，很快雪就積起來，司機看著苗頭不對，徵求大家意見，將車開下了高速路，這樣一來，四十五分鐘車程就延長了兩三倍。再加上這樣的暴雪，很可能就此堵到天荒地老。

何菲菲看她這麼著急，倒是奇怪了：「今天不是星期五嗎？學校還有急事？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一會兒等這裏結束了，開車送你回去。」

紀憶找不到理由推脫，硬著頭皮走出禮堂，看到報社用來接送記者的大吧就停在禮堂右側，低頭走過去，雪的確比來得時候更大了，走到車門前，她用來圍住下半張臉的圍巾上都被覆了層白。

她扶著座椅靠背，試圖站穩。

四十多個座位，只坐了十個人，都零散坐在前半車廂。

他的身體因為沙發的軟綿而沉入其中，去傾聽身邊人說話，整個人安靜的，像是不屬於這個空間。她覺得這個畫面很熟悉，強迫症一樣在腦子裡搜尋著，漸漸記起，在他腦腫瘤失明heｔｕbｏok•com•cｏm的時候，面對著電視台的那個女主播，就是這樣的感覺。

「好。」她回頭。

她覺得不太夠，猶豫了很久，終於再次回到季成陽的身邊，輕聲問他：「你知道頤和園附近有什麼吃飯的地方嗎？請你們這些記者吃飯。我同事堵在高速路上，估計趕不及過來了，讓我幫忙招待一下你們。」

車子顛簸了一幾秒。

樂觀開朗的何菲菲覺得事情交代清楚了，到紀憶這裏卻成了大難題。

幸好，司機是個懂得變通的人，他知道車上人大部分是去頤和園和學院路方向的，索性就改了路線，直接避開了高速輔路。

「人齊了，師傅。」紀憶很快收回視線。

她有些慌，低頭，想要塞上耳機去聽MP3里的歌，發現已經沒電了，可還是在慌亂中將耳機塞到耳朵里。

現在……顯然身邊兩個學生也覺得這樣子的他很有魅力，一直在低聲討論著，追問紀憶對這個今晚組織聚會的人有多了解。「他……以前就是個挺有名的駐外記者，」紀憶有些走神，「你們看宣傳冊吧，比我知道的多。」

「是不是身上錢不夠？」季成陽不答反問。

她說話的時候，眼睛就盯著自己手裡的那個MP3，沒看他。

這個地方，她是wwｗ.hetubｏｏk.ｃｏｍ.ｃoｍ第二次來。

「嗯。」她不得已承認。

上一次是在很多年前，他帶她來吃號稱最正宗的涮羊肉，然後在無人的火車鐵軌邊，讓她感受過與疾馳而來的火車擦面而過的刺|激……

「是啊，你就不要坐我車了，要不我們兩個人都不在那輛車裡，顯得我們多沒誠意啊。」何菲菲推了推她，快去，雪越下越大了，還不知道高速會不會堵車呢。

「那你看看人齊沒有，齊了我們就走了。」

他在她身邊的位子坐下來，就這麼擋住了她出去的唯一通道。

等季成陽醒過來，車正已經開在不算寬敞的僻靜公路上。

時間被無限拉長，從陽光明媚到大雪紛飛。

外邊路燈少，兩邊是大片的樹、運河、農田，明顯不是三環內的路。

她話音落下，車就已經開動，向著校外而去。她扶著走道兩邊的座椅靠背，經過前半車廂，經過季成陽和劉晚夏的身邊，一直走到車尾最後一排，坐在了靠窗的最角落裡。可就在坐下的時候，已經開到季成陽從座椅上站起來，走向自己。

季成陽已經再次站起來，右手放在她的肩頭，稍微用力讓她坐在了身邊的位子。他稍微摘下帽子，重新戴好，走到那幾個記者的身邊，低聲交談起來。雖然說話聲和-圖-書音不大，又都是英文交流，但紀憶還是挺清了一些重點內容，他在說，他很久不見這些老朋友，想請大家稍後下車吃飯。眾人笑，當然樂得有這樣的安排。

紀憶無措地低著頭，把玩著自己手裡的MP3，唯恐他和自己說話。季成陽卻意外地，只是把帽檐壓低，很快就在她的身邊安靜地睡著了。

季成陽卻沒有再說一句話。

包房很大，除了吃飯的區域，還有黑色吧台和長沙發，圍著玻璃茶几，足足坐了一圈人。

「晚報的？」司機例行公事問。

算上紀憶，他們也就是三個學生，加一起湊了不到三百塊錢。

紀憶怔了怔：「我要和他們坐一輛車？」

她點點頭。

這輛車的後半截都是空著，就只有他和她，沒法逃避，她不得不回答他的問題：「司機說，怕大雪，從那條主路走半夜也到不了二三環，所以直接繞道陽坊，走頤和園那條路。」

那晚，車到頤和園附近已經是八點多，路上足足耗費了四個小時。何菲菲因為走得京昌高速路，被困在車海里，只能打電話拜託紀憶招待這些前輩們在頤和園附近吃一頓。「我帶他們去？」紀憶拿著手機，低頭小聲確認，「可我不熟這裏，不知道要去哪裡……還有，我沒那麼多錢結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