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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家人去報社找過她談過以後，就沒這麼開心過。

紀憶想了想：「沒什麼感覺……大家感覺都差不多吧。」。

暖暖母親識破她的意圖，好笑地斥了句：「好了，你什麼時候關心新聞了，快去坐好。」

……

紀憶想起那個戰地記者描述過的屠殺場景：腳下根本沒有路，必須踩著死屍前進，每一腳都像踏在吸滿水的海綿上，甚至能聽到骨頭不斷被踩碎的聲音。

「和我小叔談戀愛是什麼感覺？」季暖暖深夜躺在床上，邊和睡客房的男友用手機閑聊，邊好奇問紀憶，「我怎麼就沒見過你們特親密的時候？」

「快坐吧。」暖暖母親笑。

那邊，被女朋友控訴著的男人，在飛速打字，回復著工作安排。

季成陽坐下來，感覺紀憶的手悄悄環上自己的左臂，那種毫不掩飾的依賴感讓他有一瞬的恍惚，微微側過頭去，低聲問：「怎麼了？」

季成陽點頭：「是我。」

「國外媒體對中國有偏見的不少，這次沒有外媒在現場，卻出現了大量相關報和-圖-書道，都嚴重失實，」季成陽的聲音冷且靜，「沒有在這片土地上生活過，了解渠道少，很難看到每件事的真相。你男朋友生在國外，環境造就觀念，我以前在美國的時候也經常會和人爭論這些。」

旁觀她微微皺了皺鼻子，輕聲回答：「不告訴你~」

每個字，每個表情，都和他猜想的一樣，分毫不差。

轉眼過去了八年。

季暖暖看這兩人說著自己不知道的事，有種被拋棄的感覺，忍不住抱住紀憶的肩膀，連連抱怨：「不帶你們這樣的……我和你們是一國的啊，我們把這個假洋鬼子踢下車吧。」

2000年來這裏，還是深冬。

可他就喜歡如此旁觀。

人家感恩戴德，所以將姨婆常年供在這裏。

「西西，」季暖暖的母親察覺到他們上了飛機，抬頭，略微笑了笑，「剛才我還在想，好像你第一次去成都，也是和我們一起？」

「媽——」季暖暖遲登機了幾分鐘，火急火燎地趕過來，「看什麼呢？」說著，她hｔtps://wwｗ.ｈｅｔｕｂoｏk•ｃｏｍ•cｏｍ拿過報紙，話卻不肯停下來，「有什麼新聞嗎？好玩的？講給我聽聽。」

只有紀憶，邊旁觀，邊猜。

暖暖氣哼哼又控訴了兩句。

季成陽在紀憶身邊，正禮貌地和幾位已經退下來的長輩們寒暄，他見紀憶有些回不過神，將手搭在她的後背上，不動聲色地撫了撫。紀憶恍然驚醒：「嗯……高一的時候。」

兩個人，連帶著跟來的司機、醫生和兵下了車，走進院子里，有個坐在屋前洗衣服的女孩子站起來，局促地看著他們，對著身後說了句什麼。很快有個中年女人挑開塑料珠簾走出來，看著這些陌生人中的季成陽，用當地話猶豫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她很開心。

「就像沒見過南京大屠殺的外國人，沒看到史料照片，是無法相信有這種殘忍的行為。同樣的，還有94年的盧安達種族大屠殺，沒有記者去客觀報道，也沒人敢相信，一百天左右就死了近百萬人。」

直到飛機起飛前，季成陽才擺脫長輩的關心，ｈｔｔps://m•ｈetuboｏｋ.ｃom•ｃom回到她身邊。

這次再到成都，紀憶的身份微妙了很多，幸好季成陽不是個性格特別外放的人，從不會在外人面前做些親昵的動作，說什麼親密的話，也沒多引起暖暖外公的注意。

季成陽看著照片，說：「姨婆，我給你把孫媳婦帶回來了。」

他們坐得這輛車，因為特意繞道接了紀憶和季成陽，並沒和暖暖母親的車走一條路，等眾人先後上了飛機，她站在飛機的走道上，終於看到了正坐在位子上翻閱著報紙的暖暖母親。

季成陽

「嗯。」紀憶也記得是這個名字。

她悄然看了眼季成陽，被看得人倒是沒什麼特別大的反應。

「那怎麼笑得這麼高興？像撿到金子一樣。」季成陽如此聰明，怎麼可能不知道她是為什麼而笑，又是為什麼如此依賴地黏住自己？

紀憶笑，輕輕推她，讓她收斂點。

於是，車內的話題，就從小情侶的觀念爭執，討論到了新聞報道的客觀標準……

司機也是個標準的愛國好青年，聽季成陽講這些，時不時也會義憤和-圖-書填膺地表達一下自己的憤慨。季暖暖的男朋友聽不懂，還以為幾個人說著和自己無關的事，低頭把玩著自己的黑莓，收發公司的郵件。

好像真的是這樣，季成陽絕對不是個會說情話的人，她能想到的特別煽情的話也沒有幾句。他在外人面前確實挺正經，拉手只有一次，在電視台的走廊上，還是她十四五歲時候，估計牽著她就和牽個小侄女沒什麼兩樣；攔腰抱她也僅有一次，還是因為很特殊的原因。

最後和季成陽進了房間，到屋子的角落給姨婆的照片上了香，他終於翻譯給她剛才的對話。姨婆終身未婚，獨有季成陽這麼一個親人，又在北京生活的很不錯，所以也沒什麼特別牽挂的人。臨死前，姨婆特地請來村長作證，將自己的房子送給了村裡的特困戶。

自從上次醫院之後，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這位長輩。

「Jack Picone。」季成陽說出了那個戰地記者的名字。

中年女人毫不誇張，真是立刻眼眶就紅了，走上來，不停上下打量著季成陽，絮絮叨叨說著hｔtｐs://ｍ.heｔｕbooｋ•ｃoｍ.ｃｏm什麼。這裏的人，除了紀憶，都能聽懂。

「是啊，」季暖暖有些沮喪，「他們從小到大看到的就是這種新聞，根深蒂固了。」

紀憶這才剛畢恭畢敬拿了香在拜，手頓了頓，傻了。

司機聽熱鬧聽得都快不會開車了……

相同的機場，甚至機艙里的場景都似曾相識。

這和季暖暖的男友完全相反，那位絕對是個浪漫主義者。

所以在兩人離開成都，去往小鎮的路上，司機閑聊間隙，還問紀憶是不是大學剛畢業出來旅遊，怎麼沒和男朋友一起？當時季成陽正在車下透氣，她怕車裡人都是暖暖外公那裡的人，不知道該不該說得很清楚，就這麼含糊著將話題帶過去了……

這邊，季成陽已經說到了記者工作的重要意義。

紀憶透過車窗，看這個不大的鎮子。車沿著平坦的土路轉了幾個彎，停在盡頭，那個姨婆曾經住的院子前。

「我看過一個記者的回憶錄，說得就是盧安達屠殺現場。」

紀憶搖搖頭，笑著輕聲說：「沒怎麼。」

顯然，她是怕自己母親做什麼，或者說什麼為難紀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