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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機器人應聲站了起來，活像喝了二斤二窩頭的模樣，歪歪扭扭地走了個「S」，然後蹲下，扎馬步，一拳砸上了傅落辦公桌的桌角，發出一聲巨響。

他身後好像有個吸錢的黑洞，無論是學校發的補助還是自己賺的稿費，都無一不被吸進去一渣不剩，摳門摳到了專家的地步，也不知道他的錢都去哪了，他的同學一致認為，此人超凡脫俗的運算能力，就是整天暗搓搓地掰扯他那三五毛錢練出來的。

結果她結完帳剛要走，就被身後排隊的一個人叫住了。

傅落挽著袖子，一手拿著一個微電流激發器，另一隻手舉著一本落滿了塵土的說明書。

傅落一愣，抬起頭來，發現說話的人就是那天她在餐廳門口遇見的、讓她覺得有點面熟的男人。

等羅賓老師從無數個策劃方案里掙扎著爬出來、出關活動活動的時候，就看見他們的產品試用裝和廣告冊全都已經被分門別類地擺放好了。

傅落手上的這一份閱讀器里的內容，是用感應筆手寫的。

他說完又拉出收銀櫃檯上的顧客用計算器，翻到折扣頁面，調出今日買一送一產品名錄，大喇喇地把實物照片攤在桌上給其他兩個人看：「看，買一送一到明天中午十二點。」

「哎，同學。」對方通過她的制服認出了她的學籍，「你那賬單有問題。」

而這種教育產生的副作用是，許多成年人再也沒有耐心去坐下來，慢慢地學做一樣自己不熟悉的事情。

傅落和收銀員面面相覷。

傅落和-圖-書和這位差了好幾個年級的學長相識是件非常偶然的事，那天正好是假期，所謂「假期」，也就是每個月有一個下午的時間，學生可以自由到校外活動，買東西約會之類。

悲……劇……啊……

找了一圈，羅賓才回頭問小朱：「對了，傅落呢？」

不過那本筆記傅落拿回來以後，從頭到尾研究了很多遍，到後來她有空就會拿出來看看，每次都能看出新的東西，確實受益匪淺。

就在她趴在羅賓老師的辦公室里，無所事事地看筆記的時候，一個不知什麼時候來的人突然在她旁邊開口說：「你這個對『三六一』陣型的分析很到位，確實是『尖刀』以前用的行進方式，反應速度快，支援也來得快，但是不禁消耗，不過你這個版本略舊，現在已經改進了。」

當然，人無完人，在那貨的風光簡歷和人模狗樣背後，葉文林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窮逼。

傅落睜大了眼睛，下一刻，她猛地站起來，後腳跟一碰，行了個標準的軍禮：「長官！」

葉天才卻毫不避諱地拿過傅落隨便捲起來的賬單，手指在衛生巾那一欄下面壓了一條線：「這裏計價兩次吧？」

通用的閱讀器只有普通的紙張厚，三十二開和十六開的都有，可以非常方便地捲起來塞進兜里，也可以掛在外衣內部專門留出來的扣子上，存儲空間能涵蓋三個世紀以前的一座圖書館。

那一屆畢業的時候，好多人在學校論壇上留言，求購葉文林的筆記，還搞起和-圖-書了虛擬拍賣，最高的出了三千多的全球通幣，最後因為主人公一直裝死，於是不了了之。

最後，在傍晚降臨之前，她的機器人重新站了起來，隔空做了幾個抓舉動作，然後沿著既定路線緩緩地自己走了出去，到貨梯待命了。

對方沖她微微笑了笑，點頭說：「你好。」

傅落的室友不幸是個吃貨，除了兩個人的日用品以外，室友要的零零碎碎的零食堆滿了整個購物車還冒了尖。

她說著，找到了機器人背後的一個觸點，把微電流激發起按在上面：「好像應該是這……」

比較有孽緣的是，葉文林正好是下一個學期傅落他們戰術理論課的助教。

小朱在旁邊輕聲提醒說：「這是我們的客戶。」

可這個傅落卻好像有用不完的耐心，她把機器人拆開又裝上，裝上又拆開，重複了至少十幾遍，調出一張巨大的白板，用感應筆手繪了一張機器人故障部分的內部結構圖，然後一個螺絲一個螺絲地查找作用和出處。

小朱伸出一根感應筆，指了個方向。

原主人的字實在是不怎麼樣，是支楞八叉的孩兒體，字體又大又失衡，儘管這個年代，大家都只是會寫字而已，字好的人少，不過丑成這樣還堅持手寫的人也的確不多。

誰也不知道那本傳說中武林秘籍一樣的邪……不，是神物物落到了傅落手裡——當然，是以「這麼珍貴的東西交給你，以後每次見面，你可都要請學長吃頓好的」為代價。

傅落完成了第一個成品https://www.hetubook.com.com，第二個就輕車熟路多了，很快，羅賓老師辦公室牆角罰站的清理機器人也重新動了起來，豬圈一樣的工作環境光速乾淨了起來。

傅落覺得就沖這個，以後每次見面都請姓葉的賤人吃「金本位」都沒問題。

「和學長不用客氣。」這個賤人是這麼說的。

等回到安全地帶，他打開通訊設備，發訊息給財務人員。

「我姓楊，」男人接過她的話音，「我在太空作戰指揮中心二部工作。」

做完這一切，傅落把工具箱收拾好，讓搬運機器人送到了樓下，然後拿起剛送到的蝙蝠袖女裝上衣走到了更衣室，換好，無所事事地從兜里摸出了一張閱讀器。

似乎這種時候，只要「呵呵」就好了。

只見那位葉天才面不改色地在大庭廣眾下說：「日用的衛生巾今天買一送一，她忘了給你扣除了。」

不過傅落沒有拆他的辦公室，她把整本維修手冊和說明書全部閱覽完畢后，對比實物一一標註了，又把電腦升到她頭頂正上方，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語音搜索引擎全面待命。

學長雖然比較賤，但是好在傅落學妹不怎麼計較，一來二去還混熟了，在葉文林畢業的時候，被他當冤大頭蹭吃蹭喝了整整一年的傅落終於從他手上得到了一點好處——葉文林留給她一個陳舊的閱讀器，裏面是他學生時代所有的筆記。

她終於想起來眼熟在什麼地方了，她的報道手冊上有這個人的照片，太空作戰指揮中心二部楊寧大校，未來的頂頭www.hetubook.com.com上司！

所有員工各司其職，氣氛活躍而有序。

滿地都是各種維修工具、零件和被五馬分屍的機器人。

他在指揮部實習的時候，還趕上了一場清剿太空海盜的小型戰役，葉文林以其氣哭計算機的運算能力和萬年鐵公雞的摳門水準，在極短的時間內提交了一份極其簡略、也極其有效的戰術參考材料。

羅賓伸長了脖子，只見傅落被巨大的辦公桌掩著，坐在了地上。

兩位當事人無言以對，最後，收銀員默默地把多收的十塊全球通幣退給傅落，達成了某種無言的默契。

羅賓老師伸了個懶腰，感覺很滿意，然而下一刻，他目光掃了一圈，突然發現少了點什麼。

哦，對，因為這件事，他自負功勞，還心安理得地從傅落的購物袋裡拎走了一袋肉乾。

收銀員和傅落一起回過頭來。

這份材料最終被當時的指揮官採納並大加讚賞，而也就是因為這件事，體能測試一直維持在軍校「生存線」上的葉文林才得以在畢業後進入太空作戰部最精銳的「尖刀」。

羅賓小心翼翼地問：「你會修這個？」

這是一本筆記，出自作戰指揮系近二十年來最好、也是最差的學生，那位學長名叫葉文林。

葉文林是五年前——也就是傅落入學后第二年那一屆的畢業生，簡歷漂亮得簡直能閃瞎狗眼，據說他還在校期間就參与了古今經典戰例手冊的編撰，發表過不知道多少篇論文。

葉文林這個奇葩一般的鐵公雞，他能在一切收銀員和收銀機器報價前，就精和圖書準地算出每一個購物車裡貨物的價格，他還能在超市裡走一圈之後，就知道所有參与折扣、活動、買一送一等等的貨物都有什麼……哪怕是他根本用不到的。

傅落家裡算是中產，她自己日常開銷也非常有限，所以手頭零花錢一直比較充裕，花錢比較粗枝大葉，買東西不怎麼看價錢，別人要多少她給多少，接過來就走，也從來不核對賬單。

「不會，沒接觸過普通工作機器人，」傅落說，「會我幹嘛還要看說明書？」

傅落用微電流激發器的尾巴搔了搔頭，十分淡定地說：「哦，那就是弄錯了。」

羅賓老師什麼也沒說，默默地踮起腳走了……順便關上了裡間的門。

而與難看的字跡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的作圖，那手繪的圖片精確極了，無論是武器還是描摹的陣型，都恍如真實再現。

傅落去學校附近的超市，替自己和室友買東西。

由於放風的學生們一窩蜂地出來買東西，當天的超市收銀窗口照常不夠用了，機器人不夠只好人頂上，收銀員手工掃條形碼整整掃了十分鐘。

然後她就坐在那整整五個小時，大半天鼓搗這點東西，一動不動。

「如果我的辦公室被強拆了，」羅賓老師嚴肅正經地留下遺言般的囑託，「你就把報修的賬單寄給付小馨女士。」

科技在加速生活，信息在擾亂視野，人們無時無刻不再追求效率，小學生進入學校上社會課學習的第一個概念就是「比較優勢」——如何合理地把自己的目標分配給別人，通過交換和相互服務來達到雙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