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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軌

作者:Pri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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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她當場就慌了:「我馬上籤,告訴我怎麼簽,快!」
明光轉向江曉媛:「好了,別哭了,我替你請求啟動糾錯程序特殊條例。」
再怎樣也比死強吧?
「這個通道的構建並不簡單,因為你的時空對你來說,會產生巨大的吸引力,」明光說,「你一靠近,它就會把你吸進去,所以我們要利用另一個平行空間,我們會短暫地把你放在另一個平行空間里,讓你和另一個空間之間產生一定的聯繫,利用兩個空間的不想交原則和相互抵銷的力量,像兩塊相斥的磁鐵,能維繫管道一個短暫的穩定,雖然很短,但對你來說肯定足夠了。」
一個人在要死的那一刻,家財萬貫也好,美貌傾城也好,權勢滔天也好,都煙消雲散去了,她成了世界上最下等的人,只要能讓她再活一分鐘,她怎麼樣都願意。
沉默不語的燈塔助理像一個沒有存在感的雕像,不是明光提醒,江曉媛幾乎沒察覺到他的存在。
江曉媛沒想到還有這個風險,但很快又釋然了——有風險又怎麼樣,反正直接被塞回那可怕的車裡,她肯定是死路一條。
這時,她的後腳跟碰到了一個硬物,江曉媛猝然回頭,發現那高台居然已經近在咫尺了!
可是性命攸關,江曉媛還是逼迫著自己努力而緩慢地閱讀著佶屈聱牙的條款,誰知旁邊的明光卻忽然說:「其實你看了也沒什麼用,這就是個過場,你難道會願意直接回到那個剛撞了樹的車裡嗎?」
江曉媛歇斯底里的尖叫起來:「這是謀殺!謀殺!啊——」
「一兩個月吧,」明光說,「也不用太擔心,你畢竟在原本的時空里生活了這麼多年,陌生的時空一般來說不會對你產生多大的影響力,順其自然就行了——好,助理把合同準備好了,你看一下,沒有問題就簽了吧。」
江曉媛驀地把自己的手抽回來,有些警惕地看著和圖書明光。
然而倘若她肯多接觸一些人心險惡,就應當明白,天上掉下這樣大的一塊餅,裏面很可能裝的不是什麼好餡。
江曉媛像個行動遲緩的驚弓之鳥,猶猶豫豫地站起來,走一步停兩下地踏上高台。
他誠懇地說:「你就算現在不死,將來也會死的。」
江曉媛:「如果我……」
美貌是一種魔性的東西,它對人有著不可思議的影響力。
這一句話,險些又把江曉媛的眼淚勾出來,但方才已經沒皮沒臉地崩潰過了一次,她此時回過味來,不肯破罐子破摔,還是艱難地收拾起了自己的自尊,飛快地用物質捋了捋凌亂的長發,低聲說:「謝謝。」
明光輕輕一提褲腿,蹲了下來,專註地擦掉江曉媛臉上橫豎撇捺的淚水。
這一下按下去,江曉媛心裏忽然不明原因地「咯噔」一下,下一刻,面前透明的屏幕已經顯示「完成」字樣,整個亮了一下,消失了。
江曉媛頓時被撂在了半空,她八爪魚似的匍匐在地,恨不能十指長出吸盤,與皇天后土化為一體。
燈塔助理毫無觸動:「抱歉,我聽不出你這句話的合理性在哪裡,任意一個空間中,每一秒的時間單位里,都有無數比你年幼的生命體因為各種原因死去,他們也未必不是獨生。只要是生命,沒有不能死掉的,」
江曉媛:「我大概要在那裡待多久?」
江曉媛從死地里哆嗦回來,整個人還矇著,被對方閃得頭暈目眩。
細微的疼痛打破了江曉媛最後一絲幻想——這是真的,不是鬧著玩的,那個穿得像個棺材的變態真的打算把她塞進一輛剛撞完樹的車裡。
江曉媛聽了,根本無暇去思考這句話的合理性,她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才避免了自己當場喜極而泣出來,除了點頭,她還能說什麼呢?。
大段的文字密密麻麻的,看得人頭疼,江曉媛有和*圖*書生以來,除了課本以外,她能完完整整讀完的書約莫一隻手能數過來,還大多是漫畫,她看書看不到三千字一準能睡著——這還是母語的待遇,如果換成外文,三千還要打個對摺。
燈塔助理靜靜地開口問:「明光,你幹什麼?」
燈塔助理卻低頭看了她一眼,他玻璃球一樣的眼睛在她身上凝注了片刻,那一刻,他的表情人性化極了,似乎含著呼之欲出的憐憫與譏誚。
突然,她想起了什麼,回過頭來問:「等等,我突然想起來,如果我去了,那另一個時空中本來的『我』不就被我取代了嗎?她怎麼辦?」
「她已經死了,」明光眯起眼睛看著她,笑容又美麗又狡猾,「不用擔心,沒人會知道。」
「她為什麼會被時空風暴剝離?」明光繼續說,「我看了這次時光風暴的記錄,根本原因還是你把路徑計算錯了,你難道不覺得自己應該負一點責任嗎?」
燈塔助理:「但……」
明光:「你只需要知道,我們要把你送進另一個平行時空,讓你在那裡待一段時間,等你跟那個世界產生足夠的聯繫,才能把你安全地送回去。」
江曉媛一聽,敢情自己是差點讓一個腦缺件的人整死,頓時委屈得哭得喘不上氣,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了明光的袖子:「我……我……」
明光:「你還是儘快吧,這一波的時空風暴就要過去了,到時候你自己的時空對你的引力可能是……」
就在這時,高台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暫停——傳送程序,暫停。」
燈塔助理臉上空白了片刻,像個死機的機器人,好一會,他目光才微微一動,像剛跑完漫長的程序。
明光說這話的時候,看著她的眼神就像是全世界只剩下了她一個人,他的眼神專註而充滿溫情,一點也不像燈塔助理那樣冷冰冰的,江曉媛並不是沒有見過帥哥的無知少和-圖-書女,可她還是險些被蠱惑了。
江曉媛訥訥地接過來,耳根居然有些發紅。
明光嘴角微微一翹,沒吭聲。
「哦,這個事很容易解決。」明光說,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種天然的輕鬆愉悅,好像天塌下來都沒什麼大不了的——當然,天塌下來確實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塌的不是他的天。
明光豎起一根手指,輕輕地放在嘴邊:「如果你太沉迷,另一個時空將對你產生太大的引力,你可能會被默認成那個時空中的人,到時候就回不去了,懂嗎?」
「你還是你,只是另一個你,」明光看著她說,「不過或許有些區別,儘管你們像是同一個人,甚至共享同一套DNA,但身份、性格可能會完全不同,你或許需要適應一陣子,不過沒關係,你的最終目的還是回到自己的空間,對吧?那只是一個角色,記住,不要太沉迷於平行空間中的角色。」
終於有一個會說人話的了,江曉媛一時感動得無以復加。燈塔助理卻皺起了眉——他這個動作倒是非常人性化。
不等江曉媛反應過來,燈塔助理就錯開了目光:「我去取合約。」
明光彷彿早料到她外強中乾,志得意滿地伸手在空中一抹,將那漫長的條款一直拉到了最後。然後他輕輕地執起江曉媛的手,緩慢而不容拒絕地將她的手指按在了上面。
江曉媛以前從未對自己的不好好讀書產生過任何愧疚,此時,她終於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遲疑了好一會,她才低聲說:「不好意思,我沒大聽懂。」
江曉媛深深地大喘了口氣,幾乎感覺自己麻木的四肢又重新湧進了血液。
他那富有節奏感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燈塔助理的雙手微微打開,一個透明的屏幕出現在江曉媛面前。
「你現在情緒很激動,我能理解,恐怕我和你解釋一些時空法則,你也不大聽得進去,所以我長話短說,」明光https://www.hetubook•com.com寬容地一笑,像變魔術一樣從他的外衣口袋裡摸出了一把小梳子,遞給江曉媛,「頭髮亂了,整理下吧。」
江曉媛本來就一團漿糊的腦子被他說得更亂了。
江曉媛:「……」
明光十分理解地拍了拍她的後背,轉向燈塔助理說:「一個人猝死,和她在健康情況下預知自己走向死亡,但無法阻止的內心感受是完全不一樣的,我們沒有權利把這種極大的痛苦強加在別人身上。」
「我們可以在你的時空點之前,人為地加一條通道……這麼解釋你可能不明白,」明光說,「簡單來說,這條通道能把你的時間凍結五秒鐘,讓你有足夠的餘地坐進那駕駛艙里,系好安全帶,受傷還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應該沒有生命危險,你可以接受嗎?」
這個人的臉也像電腦合成的,可是合成得十分巧妙,無處不美,美得幾近不辨男女,乃至於帶著一股說不出的虛假。
來人沒有回答他,徑自走到江曉媛面前,端詳了她片刻,他溫文爾雅地笑起來,彎下腰沖她伸出一隻手:「小姐,還好吧?」
「我同事的這裏,」明光指了指自己的腦子,「缺了一段程序,和人溝通有些問題,真對不起。」
「記住我對你說過的話。」明光站起來,「一兩個月就接你回來,現在去吧。」
二十分鐘以前,江曉媛還覺得自己無比強大,她手裡捏著馮瑞雪巨大的一個把柄,可以輕而易舉地把她戳來刺去。她甚至覺得只要自己願意,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她買不來的,然而此時,江曉媛卻好像一隻渺小的螞蟻,一陣小風都能將她掀翻在地,一片樹葉都能把她壓死,這世界上卑鄙的風雪雨露都掌握著她的生殺大權。
她的帽子飛到一邊,長發糊了一臉,心肝五臟全都是冷的,江曉媛一邊冷得哆嗦,一邊順著燈塔助理的目光抬起頭,看見不遠處另一個帶著發光紐和圖書扣的人緩步走了過來。
燈塔助理面不改色地辯解:「我沒有謀殺你,撞你的又不是我。」
燈塔助理深深地看著這個名叫明光的人,那雙極端類人的眼睛里陰晴不定。
「你剛才說的……什麼條理是什麼意思?」江曉媛回過神來,努力地屏著哭嗝問。
江曉媛:「哦……你們要把我送到另一個世界里,那我……我……」
說著,他一擺手,高台上出現了另一個場景,好像一條狹小路上的十字路口。
「通過許可權。」燈塔助理說。
沒人會知道,除了江曉媛自己。
她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碰上這種軟硬不吃的愣貨,一時間被嗆得接不上話。
順著他的話音,江曉媛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要命的檯子,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那台上好像又出現了駕駛艙影影綽綽的催命影子。
江曉媛愣了一下。
明光抬手打斷他,垂下的眼睛看起來有些冷漠,語氣依然是溫和的:「助理,對當事人來說,時空根本不重要,重要的只有當下一刻的感受,你讓她在死亡前一秒停留了這麼長時間,如果是你,你會是什麼感受?」
江曉媛徹底絕望了,她方才有多僥倖,此刻就有多憎恨所謂的「時空意外」,如果沒有這一出,那她最多是在猝不及防中出了事故,可能幾秒鐘之內就能不痛不癢地去見米開朗基羅——總比這樣一點一點地看著自己接近死亡強。
見江曉媛實在太驚恐了,燈塔助理竟還試著安慰了她一句。
「當然,時空法則是極其複雜的,」明光用那雙漂亮得不可思議的眼睛看著她,「否則就要亂套了,你說對吧?」
一隻看不見的手正在將她往致命的駕駛艙中推,江曉媛本能地揮著胳膊,那些本來凝滯在空中不動的碎玻璃在觸碰到她手腕的一瞬間,「活」了過來,沿著既定的拋物曲線形單影隻地飛了出去,在她手腕上留下了幾條淺淺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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