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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目以公司為單位展出， 都是經過一段時間臨床試驗還未上市的項目，尋找上市合作方。

紀星沒吭聲，猜測著她想說什麼。

這個時候，他在二樓書房。

待人一走，曾荻收了笑，裊裊起身，冷酷地說：「小朋友，命運誘惑給你的精美禮物，你只曉得喜滋滋地拆開，卻不知道收了這禮物，今後的人生，是要付出代價的。」

小夏眼神躲閃：「你亂說什麼？」

她不知是不是真的。

青白的煙霧浮起，襯得曾荻的臉落寞卻又有種詭異的興奮：「你知道瀚海背後的投資人是誰嗎？翰……」

「我太懂了。他這個人，所有的野心和慾望都在事業征服上，對情愛反而寡淡。玩女人不如玩權術；玩弄美色，不如玩弄人性。你莽撞，無知，你天真，幼稚，慢慢調|教你，慢慢看著你們這幫理想化的小年輕一點點碰壁，一點點被現實利益撕扯，多有趣啊，是不是？你很受教，越來越優秀成熟。嘖嘖，他對你的興趣也快到終點了。就像我一樣，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因為瀚海，實力太強了。不是我害怕競爭，是它背後的勢力太強大，在瀚海成長成大樹前容不下任何對手。所以我做不了，做了就是死。你現在是瀚海的直接競爭對手，想必壓力也不小。」

「你了解他這個人么？」

她死咬著牙，拚命想要說點兒什麼，無論怎樣都說點兒什麼，至少不要這樣毫無招架之力，打回去啊！可一個保安過來，切斷了她原本就破碎的思緒。

她盯著那草莓看了會兒，過去吃一顆，很甜，甜得她的心抽搐了一下，疼。她低下頭揉了揉眼睛。

紀星問：「你想去我家玩么？」

韓廷說：「行。過年比較正式。不然過了春節，也只能等五一了。」

她理智上能安慰自己，情感上卻窒悶得慌，喘不過氣。

紀星嘴上樂觀，心裏也不免失落。兩家對比之下的挫敗，恐怕只有她這做老闆的體會最深。

紀星抽回手，坐去一旁拿書看。

小夏臉煞紅，怒道：「看，你裝不下去了吧，你就是個唯利是圖不講情義的小人！」

地毯吸去了她走路的聲音。

他手機響了。

「你以為你很了解他。也對，要真了解，你這性子怕是在他身邊待不住。他這樣的男人，很好是不是？女人都難拒絕。可你呀，單純，就沒想過他哪裡看得上你，怎麼會喜歡你？你不了解這圈子，但……知道什麼叫玩養成？」

——員工就是員工，可以表現公和_圖_書共情感，講不得私人感情。——

「跟韓總在一起久了，說話都學了個三分像。我跟了他三年都沒學會，你三個月就這麼厲害。的確贏了我。」

紀星心跳莫名加速，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

她裹了浴袍出來，手腳仍沒有半分暖意。

他察覺她情緒不對，朝她伸手：「怎麼了？」

紀星：「噢？或者你還想看看我更加不講情面的樣子。」

她感受著他掌心的溫暖，點點頭，心底卻劃過一個可怕的想法：我是你的下屬么？

「去趟德國，也就兩三天。能休息個三四天。」他看她，眼帶一絲笑意， 「怎麼了？」

「我知道答案了。」紀星說，「公眾號的事，也是瀚海跟你一起策劃的吧？」

紀星心中一樂，又覺安心穩妥。過年把韓廷拎回去給爸爸媽媽看，想想都很開心。

紀星聞見煙味就皺眉要走，曾荻轉身倚在欄杆上，望向一樓大廳密集的展廳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吐出一口煙霧，

紀星佯作不懂：「廣廈做的是 AI醫療，星辰做的是3D列印。互不干擾，合作有可能，競爭卻談不上。哪兒來的輸贏？」

韓廷抬眸，她平時雖古靈精怪，但從不在他工作時打擾。

他說：「瀚海的事你不用在意，管好星辰。」

韓廷眼瞳一緊，忽然將她轉過身去壓在辦公桌上。女孩白皙的肩膀瑟瑟發抖著，他手心，隔著柔軟的肌膚，觸到她的心跳急促如擂。

「當初是你帶我去見肖亦驍和韓廷。也是你間接把我趕出廣廈。我辭職創業，走投無路去找肖亦驍，才跟韓廷產生交集。說來都要謝謝你。」

紀星的心沉入冰湖，放棄地說：「為我要死要活，拋棄自己；沒有我，世界就塌了。」

紀星張了張口，腦子空白，一句話說不出。原想說些什麼理智的話贏回半點顏面，卻已強撐不住。

一大顆眼淚砸在桌上，她慌忙抹去，不讓他看見。

她無聲發著「han」這個音，紀星急速跳動的心驟然一沉，有種寒冷的刺痛和慌張從腳底浮上心間。

紀星盯著她，眼神如血，恨得下一秒能撲上去咬死她。可她終究是一隻被拔了爪牙鮮血淋漓的小獸，沒有任何反撲的力量。

韓廷：「見你父母？」

紀星已是臉色發白，遍體生寒，人卻逞強地笑了一聲，說：「你不用在這兒煽風點火，背後添油加醋挑撥離間，你也不嫌low嗎？！他控制瀚海，那是他的事……」

「沒事兒。」她撒謊，邊走過去ｈｅtuboｏｋ•coｍ.ｃｏｍ把手遞給他，「小夏的事，給我打擊挺大。」

她心理建設一番，可中午時分，她看到了小夏——出現在瀚海展區，穿著對方公司制服，她的心頓時一刺，有種難言的羞辱。

參展的大部分公司是傳統工藝， 只有瀚海星辰這兩家做3D列印，被放在一處。站台互相對著，有打擂台的架勢。

她急切而混亂，失控之下在他脖子上狠咬了一口。

韓廷見了， 問：「你回家待多久？」

她近乎虔誠地吻他，吻他飽滿的額頭，深邃的眼睛，吻他高挺的鼻樑，薄薄的嘴唇，吻他清凌的下頜，耳朵，脖子，喉結，越來越急迫，彷彿在拚命找尋什麼東西，找尋她身心深處那份對他確切的情感定義，也從他的回應中感受他給予的情感定義。

紀星沒做聲。

「挺好的。」她琢磨著，說，「就是……沒想到之前那個員工去了瀚海，感覺被背叛了。公眾號的事，估計也有預謀。」

沒講幾句，他放下手機，繼續處理工作。

「你之前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幸運，不是他，星辰都死了多少回？是不是覺得天使投資遇到了他這個天使。你知道他為什麼投資星辰？不是因為你厲害，只是因為你的項目跟瀚海撞了。不然肖亦然會費那個勁兒為你去找他？他拿2000萬，買一個萌芽中的競爭對手，為瀚海開路。哪怕這公司實力不夠。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漏掉一個。至於是要星辰生，還是要星辰死，全看他的心情，哦不，看他對你的喜好。

「嗯。」她說，閉上了眼睛。

「嗯。」她走進去。

對視著，韓廷見她眼眶微紅，愣了下，要說什麼，她已嗚咽開口，指甲在他脖子上狠抓：「好痛，你弄疼我了。」

推開書房門，韓廷一身睡衣，坐在桌前辦公。

小夏看她，眼神警惕。

韓廷頓了片刻，說：「定義愛這個字。」

但實力懸殊，瀚海名聲在外，且展品更多，人流量和意向合作方明顯高於星辰。

「上海一家信託公司對瀚海控股51%。他在做的東西，是不會給其他人留半點生存餘地的。不然，註定了失敗，註定了死。」

她看了一會兒，放下書走過去，拉了一下他搭在辦公桌上的手臂。

曾荻沒料到有這層關係，冥冥之中，竟是她給他們牽了線。

他一手合上筆記本，一手將她攬進懷裡，袍子掀了上去。

如果是以前，以她受不得一點委屈的性子，她一定會衝進去吵鬧質問，但現在她居www•hｅｔｕｂook•coｍ.ｃｏm然克制了。當初和邵一辰在一起的時候怎麼就不能呢？難道是城府深了？看來有長進。這是不是一件幸事？

他將她轉過來面對他，凝視著她濕潤清亮的眼睛，凝視著她躺在桌上柔弱無骨的模樣。她在聳動中，紅唇啟開，面頰緋紅，卻一瞬不眨直視著他。

小夏不承認：「本來就是你耍賴，對不起我。」

「韓廷？」

曾荻打斷：「這麼重要的事，他沒告訴你？我以為你們無話不談。」

員工們難免挫敗。

她說完，擦肩而過。

紀星皺了眉，答道：「曾荻。」

曾荻有會兒沒做聲，發現她這拆招的厲害聰明架勢深得韓廷真傳。

她說完，下樓去了。

韓廷凝視她，眼神沉默而無聲，說：「這不是我理解的愛。」

她原打算安靜看他一會兒，可不到三秒，他就抬眸，原本簇起的眉心微微鬆開，淡笑：「回來了？」

還是當初那句話。

紀星竭力讓自己不分心，去樓上洗手間洗了把臉。

她一直如此，做時一定要與他對視，執拗地，頑固地，彷彿要看穿他的心底，然後狠狠抓住那顆看不見的心。

星辰上下都拿出最好的精神面貌，對每一位來賓極盡禮貌之能事，殷勤解答所有問題。

曾荻輕緩地呼出一口煙，細長的眼睛盯著紀星，看著紀星的臉一點點慘白下去。她目光如刀，浸淬著絲絲報復的痛快和狠戾，彷彿要一點點把她拆骨抽筋才甘心，

科學上說，人容易在受驚的時候心動，因為腦子傻傻的，誤以為驚嚇時的心跳是由心動造成。

紀星問：「有件事情太巧合，我想問你。」

展區對面而立，不免暗自較勁。

曾荻輕彈下煙灰，

韓廷將她從桌上拉起，抱進懷裡，緩了絲力氣，卻沒停止。

元旦過後不久， 紀星搶了春節回家的高鐵票。

「那天開會，你的發言特別好。但我沒採取，知道為什麼嗎？」曾荻精緻的下巴往樓下指了指，紀星看下去，是瀚海的展位。

她緩緩睜開眼睛，停了幾秒，忽問：「你愛我么？」

一月中旬， 北京忽然下雪了。一小片一小片雪花飄到地上，積不起來，全化作濕濘。在零下好幾度的冷空氣里，醫療植入器械試驗產品展銷會召開了。

她理想中那個美好的星辰構想彷彿在崩塌瓦解。

也如他說，商場如戰場，個體的苦難與情感是微不足道的。

「你討他喜歡，他便留你一命；不討他歡心，他便掐死你。這個道理，你比我懂？不過，是生是死，星辰和_圖_書都跟瀚海一樣，最終命運是併入東揚醫療，成為他商業版圖的一部分。」

她經過書房，準備進去，摸見自己臉頰和手指冰涼，於是先去洗了個澡。她怕自己太狼狽憔悴，那絕對逃不過他眼睛。

「一星期。」紀星問， 「你春節放假么？」

此刻，她頭髮微濕，浴袍領口露出白|嫩的風光，小手揪住他袖口，輕輕搖了搖，女孩清亮的黑眼珠巴巴望著他。

她吸了口氣，說：「你聽好了。我沒有對不起你。公眾號的事，我不追究，畢竟要謝謝你，讓星辰乘風火了一把，公眾號粉絲突破20萬了。以前誰對誰錯，過去了。你對瀚海通風報信我也不追究。但是你在星辰做的一切工作都是有記錄的。我奉勸你遵守保密法。今後，一旦讓我發現瀚海有什麼關鍵產品細節跟星辰撞上，我不會心慈手軟，一定告你讓你坐牢！」

小夏背後，瀚海展區掛著眾多獎牌獎牌，最顯眼的要數前段時間在國際上拿到的分量極重的金獎。而在紀星眼裡，最刺眼的是那塊北京市葯械試驗「先鋒項目」的牌子，那股子憋悶又上來了。

曾荻笑說：「果然有底氣了。覺得你贏了我是么？」

她想起住在這裏的日子，好多次他從身後抱住她時，她都猝不及防，在驚嚇和溫暖中心跳加速。

紀星腳步停下，回頭。會場穹頂全是透明的玻璃，天光照進來，落在曾荻臉上，異常的美，

紀星從書里抬頭看他，看他工作時清冷凌厲的樣子，寡淡冷情的樣子，這正是她曾迷戀仰慕的樣子。

韓廷被她看得不經意咽了下嗓子，喉結滾動。

出來的時候意外碰見小夏，風波已過去快兩個月。再見面，彼此都很生疏。小夏甚至不跟她打招呼就擦肩，紀星將她攔住。

餘熱散去，她閉著眼睛軟在他懷裡，歪在辦公椅中，灼熱的沾滿汗液的肌膚黏膩在一起。

她忽然不知道，他做的很多事，是擅長，還是真心。

「嗯？」

「啊！」紀星痛苦呻|吟，趴在桌上劇烈喘氣，好似他的手指已穿透她胸腔把她心臟死死攫住，她幾乎窒息，她心痛如撕裂。痛得她眼前驟然一片模糊，水光蕩漾。

穿過走廊要下樓去展廳，在樓梯旁迎面碰上曾荻。

她坐入他懷，細細的手腕摟住他脖子，急切而主動地吻起他來。

「工作還順利？」他問，嗓音有些暗啞。

……

嘴上逞了快，心情卻糟糕得如烏雲密布，難受極了。最初的校友，一起歷經創業磨難，竟會變成今天這樣。

她的想象www.hetubook.com.com與實際是徹頭徹尾兩碼事。她心中的星辰，和星辰里具體的每個員工仿也佛在剝離開。

紀星勸慰道：「一步一個腳印，人家都走了三四年，我們哪能那麼快跟上？往好處想，現在能站在他們對面，不說明我們也很厲害嘛？」

她在他懷中顛簸，抱緊他，手指緊摳他背肌，感受著這一刻的疼痛，力量，歡愉，恩愛，彷彿只有這一刻才是真實。

她沒說話了，從包里抽出一支煙，拿打火機點燃。

他拉過她的手，發現她手心冰涼，手掌給她捂著：「我跟你說過，怎麼對員工和下屬，記得么？」

紀星徹底不想跟她解釋爭辯了，人站在不同的立場，觀念早已南轅北轍，無法溝通。

紀星不正面回答， 問：「你想去么？」

曾荻叫了聲：「紀星。」

她對韓廷的直呼其名讓曾荻臉色微變。

紀星聽到「三年」，不痛快了，她今兒是來找事的，躲是躲不掉了：「說起來，我跟韓廷在一起，要謝謝你。」

眾人都笑起來。

保安極為受用，笑容燦爛：「沒事。下次注意就好。」

她觀察著韓廷的表情，但和往常一樣，她窺不到他內心任何想法。

這一年星辰發展迅速， 瀚海更是突飛猛進，成了醫療植入器械行業內的佼佼者，名聲越來越響——除開一些早已上市且大面積用於患者的產品外，多項臨床試驗項目都接近尾聲， 據說人工心臟也在研發中。

「你對我有敵意，第一次見面就有了吧？女人太過顯眼，就不討同性喜歡。你既對我有敵意，但當時處在那位置，又想引起我注意。」

紀星回到家，是晚上九點多。韓廷知道她今天有展會，很忙，所以一直沒打擾她。

星辰意外地分到一個位置極佳的展位， 卻是沾了瀚海的光。

「噢。不好意思，對不起。」曾荻沖那保安溫柔一笑，「給您添麻煩了。」

紀星心情不暢快，還是給了個虛浮笑容，步履不停。

她拿鑰匙開了門，一樓沒人，餐桌上放著一玻璃碗洗過的草莓。

「試驗先鋒項目前期宣傳不夠，很多公司沒主動申請。瀚海也沒有，是你告訴他們星辰申報了？」

她聽著耳邊他輕輕的呼吸聲，很久了，輕聲喚：

「對不起女士，室內不能抽煙。」

不過，鋪了地毯是很好，柔軟得像走在雲端，很舒服，只不過久了卻也讓人忘掉踏在實地上的感覺。

「什麼？」她語氣不太好。

或許正如韓廷所說，員工就是員工，可以當作棋子，可以表現公共情感，卻講不得私人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