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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我什麼時候說話不作數了？」

敬禮完畢，江毅走過去，繞著消防車走一圈，回到駕駛室旁，忽然趴在車門上，捂住臉，肩膀直抖。

「廢話。」

他不禁勾起了唇角。

許沁微微一愣，盯著他看。

一旁的許沁也鼻酸了。

楊馳嚷：「我就說那次去醫院，看牙那次，宋隊不對勁兒吧！我那時怎麼說來著！你們都不信。」

宋焰側了個身，倚靠在車身上著看她玩，眼中含笑。

他將襯衫放進衣櫃，拿出一件軍綠色的背心套上，剛套好了往下拉，她的手伸過來在他腹肌上摸了摸。

「偶爾熱鬧一下沒事兒。」

小葛：「隊長調去支隊，好歹能常見到。可江毅他們這一走，就不知何年何月了。」

大伙兒都沉默，表情難受得很。

「嗯？」

幾人抹了抹淚，重新走回來。

直到夕陽又落下去一截，陽光更紅了。

宋焰無奈地彎了彎唇。

她趴在駕駛室的方向盤上，他插兜站在車邊。

在軍營里揮手，好過在靈堂上送別。

「嗯，過會兒訓練，穿迷彩服。」他說著，一顆一顆解開軍裝襯衫上的扣子，腹肌若隱若現，很快脫下襯衫，精實的上身全部顯露。

許是她這模樣太有趣，隊伍里有人忍不住笑起來；這一笑，窸窸窣窣笑聲不斷。

許沁招完手，一群人很快散回各自的位置上。

他稍稍收了笑，道：「都先去準備著，過會兒操場集合。今天都高高興興的啊。」

許沁抱著花名冊站在原地，忍不住微笑起來。

下樓時，許沁認真理了一下儀容。

今天陽光很好，從窗外灑進來，照得屋內亮堂堂的。

許沁震了一震，抬眼看過去，目光與楊馳對上。士兵眼裡閃過一絲笑意。許沁頓覺暖烘烘的，也笑了笑，記住了他的臉。

「江毅他們今天退伍，再等過年，隊長也要去支隊裡頭。」楊馳語氣低落，頭也低著，「雖說天下有不散之筵席，可這席也散得太……」

夕陽從操場那頭照過來，灑在車庫裡，橙紅色一片。

「這算盤也打得太早了！」

留隊的士兵隊伍里上前四個，將江毅他們軍裝上的帽徽、領章、肩章、胸章……所有標誌軍人身份的徽章一一卸下。

四人對著昔日的戰友們，抬起右手，這一次，眼裡含了熱淚，敬禮足足一分鐘。

「開心。」她點頭，只想撲去他懷裡。車也不玩了，人迅速挪到門邊，

他忽問：「這麼喜歡？」

宋焰稍稍托她的腿，她順利爬了上去。

「到！」

「向後轉！」

氣氛漸漸聊得歡樂，宋焰看看時間，不早了，馬上有退伍儀式。

歌聲一起，江毅他們眼睛便紅了，敬著軍禮，含淚凝望著軍旗升www•hetuｂoｏk•cｏm.ｃｏm起。

指導員索俊拿著文件，開始宣布退伍命令：

「沒有。」她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又道，「這裏可以拍？」

許沁跟在宋焰身後，像個小書記員。

他停頓一秒，被她摸得心裡頭痒痒，低聲：「幹嘛呢？」

她把臉湊到儀錶盤邊，認真琢磨著各個按鈕，無意識地說了句：「其實，有段時間，我一看到大片的紅色就會想起你。但那時說了再不見面了。可這世上好多紅色的東西，紅綠燈，消防栓……也不知為什麼，好喜歡消防車。」

消防車清洗得乾淨嶄新，停在庫內等待下一次任務。

大家都知道，今天隊里有離別，宋焰特意過來，是想讓氣氛別那麼傷感。

宋焰聽她這話，暗笑她像個孩子。

宋焰背靠在車身上，看著面前雪白色的車庫牆壁，唇角微彎。

「都下去吧。」宋焰說。

「向左轉！」

他還是曉得分寸的。

他雙手插在兜里，微低著頭，淡笑道：「沒事。以後不錯過就行。」

「好。訓練完了帶你去。」他說。

「很看重。」她重重點頭，笑容已收不起來，「也很喜歡。」

這次輪到宋隊，大家眼裡總有女人來示好但就是不開花的宋隊，自然又是一番好奇。

他一瞬不眨盯著她的臉頰，觀察著她滿面緋紅而迷醉的模樣，這真是要了他的命。

「啊？？」一群人驚呼。

「沒。只有最常用的，加一兩輛特殊的。沒有就找隔壁中隊借。反正滅火都是幾個隊一起出動。」

許沁坐去他床上，摸了摸撫得平平整整的床單，陽光照在上邊，暖洋洋的。

「向連長敬禮！」

宋焰緩慢而用力地舉起右手，回敬一禮。

許沁想起那次經歷，有些赧然，但看看宋焰，他並沒放在心上，正跟大家開著玩笑聊著天。

「像變形金剛一樣。」許沁讚歎，「你們的車真好看，我們的救護車看著就比較簡單，沒那麼多機關。」

她一一用手摸了，覺得好玩：「你會開消防車嗎？」

她快步追上去，跟他回了宿舍。

那時他們已走出宿舍樓，她瞪他一眼。

看看手錶，離八點半還有十五分鐘。

世界安安靜靜的，像一幅畫。

許沁聽見這話，安靜想一想，又笑了。人也坐起身，繼續玩消防車。

只留那警犬在門口守望不離。

他整個人籠罩著她，野野地一笑：「那就來吧，反正……」他克制地上下掃她一眼，拉開她的衣服，「在這床上，我也想過無數次了。你之前不是問我，沒有你的那些年，我怎麼解決的嗎？」

四人脊背挺直，向宋焰敬禮。

江毅好奇：「宋隊怎麼追到嫂子的？」

她的聲音也和圖書越來越清亮開放。宋焰背著手立在一旁，淡笑看著。

江毅終於忍不住，捂著眼睛哭了起來：「我當兵這8年，到今天，算是圓滿完成任務了。對得起國家，對得起我自己。」

許沁見了車，興奮得很，小跑上前先忍不住摸摸車身。紅色的車一塵不染，能看見自己的笑臉映在裡邊。

江毅跪在門的另一邊，抱著它痛哭流淚，但最後，終是分別。

宋焰無意間撞上了她直直的眼神，來了些許興味：「看什麼？」

「真的？」她眼睛里亮光閃閃。

而她說完剛才的話，稍許低落，抬眸看一眼外邊夕陽籠罩的荒草地，又低頭盯著車上的按鈕掩飾住情緒，輕聲說：「有時候也有點兒後悔，早點兒跟你和好就好了，感覺錯過了好多時間。……真遺憾。」

「回老家。」宋焰簡短說，翻著手上的成績薄。

「鄒行。」

他看她數秒，眸光一暗，突然攥起她的手腕子將她壓倒在床上。

他撫摸著她，嗓音粗沉：

這時間，陽光正好。

剛出營地，小江狂吠一聲，掙開索俊的束縛，衝到大門口。鐵柵門攔著，它卡在縫隙里沖江毅叫喚。

許沁也算好好開了眼，見識了軍人們荷爾蒙爆棚卻又活潑暢快的樣子，見識了這些年來宋焰的軍營生活。

宋焰笑一聲：「那是雲梯消防車，還有水罐消防車，泡沫消防車，乾粉消防車，很多。」

「向營房、戰車敬禮！」

他表情很冷靜，對感傷的眾人留了句：「半小時後集合訓練！」便走向宿舍。

許沁吸吸鼻子，仰頭望天，深吸一大口氣了再看宋焰。

她始料未及，細細地驚呼一聲，趕緊捂住嘴。

宋焰微沉了口氣，道：「我們這隊伍，能平平安安退役，是好事兒。也希望留下的每個人都有帶著紅花退役的那天。」

他跟大家玩鬧著，手卻伸到後邊，交給她。

隊中士兵們齊齊看著他們，眼睛濕了。

竟不覺時光飛逝，很快夕陽西下。

許沁微笑藏在他背影后。

許沁抬頭望天，高遠湛藍，冬天快要過去了啊。

「到！」

「哇——」許沁臉上笑容已忍不住放大：「這麼多？」

他走到衣櫃邊，開始脫軍裝。

上午七點二十五分，士兵們在國旗下列隊完畢，四個老兵站在隊伍最前邊，三條警犬也集結一旁。

她想起什麼：「上次醫院有人跳樓，你們派的那個消防車比這個更複雜。」

幾位老兵聽著宣讀，身板站得筆直。

點下一個名字時，有底氣多了，聲音也提高了些：「葛毅！」

熱身之後開始訓練，俯卧撐，引體向上，負手蹲跳，短跑……

小夥子們長期待在軍營，訓練苦，平日里難得碰上跟hetubook.com.com外界正常打交道的機會，更別說女人了。各個年輕氣盛的，誰不想戀愛呢。上回得知童銘有女友了，整個隊熱鬧得不行，全跟自己找著了女友似的高興，圍著童銘盤問好久。

他眼中有光芒微閃，將她拉過去，擁入懷裡。

許沁眼睛一亮，趕緊往上爬。

江毅四個准退伍兵別過頭去吸鼻子，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火里翻滾燒傷流血都不落淚的人，到了這會兒，戰友一兩句話便戳心的疼。

楊馳：「向左轉！起步跑！」

退伍儀式簡單利落，很快就結束了。

宋焰：「全體退伍兵，向軍旗敬禮！」

一個一個點名完了，許沁看向宋焰，煞有介事：「報告排長，全員到齊。」

他知道她在看，心裏跟撫平了一池水似的。

她說的是做|愛。

許沁一愣，有一秒沒動靜，抬頭看看紅色夕陽，半晌后，立刻扭頭。

他陰霾一掃而光，朗笑出一聲：「知道了。」

宋焰下頜緊繃數秒，終於說：「卸徽章。」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

待隊伍解散，眾人熱熱鬧鬧和許沁告了別，回宿舍換衣去了。

宋焰忍俊不禁：「這還只是滅火的，搶險救援的消防車又是一大類別。」

索俊含淚上前抱住小江。江毅得以脫身，大步走開。

有了女生的參与，哪怕只是一抹，小夥子們也各個幹勁十足，爭相打破了平時的訓練記錄。

宋焰笑：「高中同學。」

待兩人離開房間時，許沁臉上潮|紅色還未褪去，再看一眼墨綠床單上留下的濕漬，臉色更紅。

隊伍開始跑步，宋焰經過許沁身邊，低聲：「等我。」話音未落，人已擦身而過，跟著隊伍一起跑步去了。

他嘖一聲：「用完就翻臉不認人。」

他住的單獨間，房間不大，收拾得很整齊，床，衣櫃，書桌，椅子。衣櫃里塞滿各種軍裝，正式的，迷彩的，訓練服。

時間太短，他怕過會兒收不住，自己一直忍著，忍得額頭上都出了汗，卻把她推上了巔峰，看著她在他的手指上一點一點緊縮而又徹底綻放。

宋焰先整了下隊伍：「立正！……稍息！」回頭看許沁，聲音柔和了些：「點名。」

宋焰眼神移過來，靜靜看著她。

室內氣氛卻悄聲無息。

「李成。」

「根據《中國人民共和國兵役法》和《中國人民解放軍現役士兵服役條例》相關規定，經南城區消防支隊會議研究討論決定，現宣布，江毅、童銘、陳光明、肖珂四人自2017年1月29日24點00分起，退出現役。」

這下，每個士兵都興奮起來，身板站得筆直，精氣神兒全提起來了，巴巴等著嫂子念自己的名字；盤算著等嫂子沖自己微笑時，回https://www.hetubook.com.com報一個最神氣的面貌。

許沁跟著宋焰在最後，見他表情凝滯，她沒多話，撫了撫他的手背。

「你是家屬，這點兒福利都沒了？」他還是那句話。

許沁微紅著臉看手中的花名冊，捋一捋被風吹散的發，聲音不太大：「楊馳——」

他脫下外套，利落地抖兩下，拿衣架撐起了掛進衣櫃。

許沁趁人不注意，輕輕踢他一腳，轉移話題：「我不會影響你們訓練吧？」

幾輛消防車已開出車庫，停在隊伍旁。

她又稍稍撒嬌道：「過會兒帶我去玩消防車好不好？」

四人立正。

音樂聲落，操場上空回歸寂靜，軍旗在藍天下迎風招展。

「繞操場，熱身跑步，十圈。」

她想一想，起身過去拉拉他的手：「你剛不是說了嗎？平平安安地退伍，是好事呢。」

……

「向戰友敬禮！」

「嗯，特別喜歡。」許沁歪著頭，抓著方向盤。

「消防車也分這麼多種？」她一副長了見識的樣子，「跟滅火器一樣。」

這下，宿舍里反而安靜了少許。

「不喜歡？」宋焰問，「女生不是很看重婚紗照？」

她有些喘不過氣，卻任他由他。

她圍著消防車轉一圈，這車車身巨大，駕駛艙比她高一截，後邊的轎廂也很恢弘複雜。

江毅：「回頭想想，宋隊那天真不大對勁，原來是跟嫂子重逢，心裡頭有事兒。」

小江衝上去咬住他的褲腿不讓他走，它喉嚨里發出咕咕的聲音，眼裡有大顆淚水滑落。

宋焰有些好笑，問：「舒服嗎？」

操場上視野開闊，一隊迷彩服的男人們颯爽地跑著。

宋焰開了車門，說：「上去玩吧。」

卸下一切徽章，四人再不是軍人。

宋焰深吸一口氣，抬眼看天空。

四人背上行囊，江毅走到他帶大的警犬小江身邊，蹲下去抱住它的頭不斷落淚。警犬似乎感覺到這是永別，不斷搖尾巴舔他的臉。

他笑一笑，接住她，把她從高高的消防車上抱了下來。

她摸摸他的手背，又搖了搖：「別難過了啊。」

江毅淚如雨下，終於狠心站起，往外走。

許沁繼續當小書記員，不是拿著秒錶給他們計時，便是拿著成績冊給他們錄成績。

她輕哄：「我在你這裏，是永遠不會退伍的呀。」

宋焰還記著許沁想玩消防車，拿了鑰匙帶她去車庫。

「許沁，在這張床上，我的幻想里，你已經被我上上下下正面反面各種姿勢上了幾千遍。」

他又何嘗不是，看見大面積的白色，看見穿白衣服的人，就想起一身白大褂的她。

他漸漸平息，懷抱也變得鬆緩柔和。

她心安理得，低頭玩著他的手指。

「這麼喜歡消防車？」

「等天氣暖和了。」他說，「消防隊一和*圖*書套，學校一套，四合院一套，醫院一套。」

駕駛艙里很寬敞，操作盤上一堆複雜的按鈕和拉杆。

全體站好。

一幫小夥子眼睛亮晶晶看著許沁，原本因江毅離別而傷感的情緒被軍嫂參与訓練的好奇和趣味沖淡了。

她貼著他的身子滑落，不等落地便摟住他的脖子，用力吻住他的唇。

大家起身出宿舍，去操場上列隊集合。

四人仰望軍旗，鄭重敬上一禮。

宋焰臉色卻不太好，還沒從剛才的退伍儀式里抽離出來，獨自站在桌邊翻動著訓練記錄表格。

許沁知道他心情也不好，嚴苛要求訓練，是想讓剩下的人轉移注意，不在沉溺悲傷。

「要換衣服啊？」

七點半，退伍儀式準時開始，迎軍旗，廣播里奏響解放軍軍歌，激昂的曲調在操場上空回蕩。

「你們隊里全有？」

各種問題輪番上陣，宋焰一一回答。

她摟住他，小手慢慢撫摸著他的脊柱，一下一下地撫。

他能從她身上汲取安心撫慰，她甘願極了。

士兵們換了迷彩服在操場上列隊站好。

宋焰站在車下，靜望她一秒，道：「來這兒拍婚紗照，好不好？」

許沁：「我？」

十多分鐘，隊伍跑完步回原地。

她恢復了精神，在艙內挪過來爬過去，一會看看這個，一會玩玩那個，一會趴趴窗口，一會望望後邊。

「就你，」宋焰說，下巴指了指一眾兵們，「認識認識。」

她玩了很久，他就看了很久。

她打破沉默，輕聲問：「他們退役了會去哪兒？」

曾經一起出生入死，如今各奔東西，籌謀生計。

漸漸，加了力度，將她單薄的身子緊緊摟住，很緊，像是要把她揉進他身體里。

「抱我。」她朝他伸出雙臂。

……

她五指張開，仍在他腹肌上摸，抬眸：「上一次，是半個月前呢。」

「到！」

「到！」嗓音洪亮。

夕陽籠著她大大的笑臉，他有些動容，問：「開心嗎？」

可越是強顏歡笑，笑過之後便越是難捨心酸。

宋焰倒無所謂的樣子，關上了門。

花名冊上還有江毅四人的名字，許沁參加退伍儀式時把那四個名字記得清楚，這次一一略過沒念，不叫大家傷心。

他一句話把她撩得面紅耳赤，心跳七上八下，炙熱的感覺如潮水般涌過全身。她瞬間軟成了水，在他手下只剩嚶嚀出聲的份。

她在他懷裡，嗓音依然輕哄：「好啦，過會兒要訓練啦。輕鬆點。」

這訓練課上得輕鬆又歡快，笑聲不斷，還高質高效。

許沁循聲沖他一笑。

江毅滿面淚水，發出一聲號令：「全體退伍兵。」

她對消防車戀戀不忘。

「都是我的，我愛幹嘛幹嘛。」她頂嘴，眼裡微微露出貪婪。

宋焰也沒怪罪，道：「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