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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不遠處落櫻花瓣隨風飛來，她有些怔愣，

回屋，爺爺坐在餐桌前吃核桃布朗尼。

甄意奪餐盤，故作瞠目：「你這老頭子又不聽話，這把年紀能吃甜食？」

「抱歉，我不記得你。」他說罷，折身上了車。

房子只有爺爺住，他是K大哲學系的老教授，一生醉心研究，從來不修邊幅。別說關窗這種小事，連一日三餐都要提醒。拿現在的話講，是高智低能的老孩子。

靜謐中，只聽木窗外，雨打芭蕉。

雨停了，她重新打開木窗，一扇扇拿木棱支好。打掃完屋子，窗明几淨，又給書房裡煮好待客的茶，這才抱著衣服上樓。

屋外雨水淅淅，調頻收音機低低播報：「……庭審現場，檢控官尹鐸與受害人律師甄意利用出其不意的法庭盤問將幾位被告的辯解駁斥得體無完膚，法律專家分析認為林子翼等四人將被判最低十年有期徒刑。可第二次庭審，辯護人提出有力證據表明受害人唐某本身為性工作者，隨後唐某不堪重壓跳和-圖-書樓自殺身……」

甄意望著車離去，不介意地聳聳肩。分離已有八年之久，以他寡淡的性格，早該把她忘乾淨了。如果她還像中學時那麼不知羞，定會故作嘴快，笑嘻嘻說：學長，我是和你早戀的女孩，看臉皮薄的他羞得耳朵紅。但她不似以前那麼瘋癲，他還似以前那般對她漠不關心，打招呼都沒必要。

話沒完，撐傘人關上車門，甄意只瞥見他線條利落的下巴，非常白皙。

甄意回神，趕緊放下衣服，握好電話：「是甄家，找哪位？」

爺爺下樓，穿著皺皺的棉布長衫，白髮糟糟，像晚清的邋遢秀才。甄意說有人要拜訪，給爺爺梳了頭，苦口婆心半天，勸不了他換衣裳，無奈把長衫熨一遍了事。

巷子口停著輛黑色保時捷，有人恭敬地給他撐著黑傘，他西裝筆挺，彎身要上車。

「我與甄教授約好三點拜訪，不知教授是否在家？」

她跑去他身後，發覺他個子很高，背著身，剪裁得體的西裝上沒https://m.hetubook.com.com有一絲褶皺。身旁的撐傘人看甄意一眼，目光涼淡。

她納悶的片刻，那邊並不著急，不浮不躁地安靜等待。

不知是因為車，還是因為人，路過的學生紛紛側目。

衣服量身定做，穿上飄逸出塵，甄意心情不錯，脫下短裙，忽聽爺爺驚嚷：「發大水啦！」

「言格？」她微微不確定，抱著他的風衣上前一步；看清楚后，大方笑道，「好久不見。」

甄意踏著水窪快步跑到巷口的大樹下，抬頭望見嫩綠的樹芽和北方高高的天空。

甄意抓了件襯衣撲下樓，就見爺爺倒開水，潑了一桌。桌子上熱氣繚繞。她立即就近取下衣帽鉤上的風衣攔住水勢，不讓開水流去爺爺腳上。

「老頭子別怕，沒事了！」她俏皮地安慰爺爺，卻聽身後有人關門，很輕很緩，似乎不想引人注意，但木門古舊，難免出聲。

她不痛快地上樓，沒多久，爺爺在樓下喊：「意兒，客人要走了。」

她知道他對人忘性快，毫ｗww•hｅtuboｏｋ.coｍ.ｃｏｍ不介意，還很高興在他鄉見到：「你忘啦，我是甄……」

春風一吹，樹葉上雨珠墜落，砸在傘面噼里啪啦響。甄意立在傘外，猛地縮脖子，聲音不卑不亢：「剛才不小心拿你的風衣擋水，我洗乾淨了還你？」

他直起身，微微側頭，卻沒回身。

甄意納悶，但她向來隨性，既然他說不值一提，她也不糾結，轉身要走，卻瞥見他俊逸秀美的側臉。

甄意拆開紙盒，鑲鑽露背短裙，蓬蓬白紗，外罩窗花裁剪設計，相當驚艷。細心的姐姐還替她搭配了手拎包、高跟鞋。

爺爺抓著叉子，十分委屈：「是木糖醇的。」

「請等一下！」她飛快跑，在水窪里踢踢踏踏，泥水四濺。

老式收音機里，播音員念著新聞：「林子翼強|奸案受害人唐某自殺后一星期，蘭亭區人民法院認定證據不足，駁回對林子翼等四人的強|奸訴訟。昨天，受害人方表示服從判決。這場耗時三月的……」

「在的。」

人走了，她才出來，地板的水漬已清理https://www.hetubook.com.com乾淨。她心中訝異，爺爺連拖把在哪兒都不知道。看來是客人做的，擔心老人不小心踩上去摔倒。桌上也擦乾淨了，垃圾簍里一件大衣。

甄意腦中電光火石，她拿客人的風衣撲火？翻出一看，她居然拿傑尼亞高級定製時裝當抹布。

K城的四月天，淅淅瀝瀝下起了雨。正值下午課，學生們舉著課本書包在校園裡飛躥。

甄意這四個月忙得腳不沾地，沒時間來看爺爺。早年嫁入豪門的表姐請了保姆張嫂照顧爺爺。今天張嫂請假，甄意便過來。

「不用了。」他淡淡道，躬身要上車，卻稍稍一頓，「甄教授的指點遠比一件衣服珍貴。」

巷子盡頭一幢晚清民國的小樓，院子里白櫻盛開，落英繽紛，靜謐典雅如桃花源，與周遭的教學樓相映成趣。

「謝謝。」他淡雅緻意，掛了電話。

客廳電話響，她接過來歪頭夾在耳邊：「你好？」

爺爺現在的精神狀況還能搞研學？

甄意脫下外套，抖了抖衣服上的花瓣和雨滴，見窗戶沒關，雨水全打進m.hetubook.com.com來，趕緊拿挂鉤鉤上木窗，鎖了插銷。

那邊似乎略感意外，頓了一下，低緩道：「甄府？」男人的嗓音低沉溫潤，甄意直覺心中有根弦給這聲音撥動。甄府？這稱呼太尊雅古意。轉念想，爺爺書香門第，桃李滿天下，稱「甄府」算不得迂腐矯情。

從樓上跑來，她雖然衣衫混亂，但也沒到「非禮勿視」的地步。這門關的，真讓人尷尬。

春風拂過樹梢，樹葉間的雨珠簌簌落下，冰冰涼掉到脖子里，甄意一個激靈，躥進雨幕，一鼓作氣跑進巷尾的小樓。

甄意偏不去送，癟著嘴，不情不願地揚聲：「再見！」對方沒答。

落地鍾指向兩點半，爺爺午睡該起了。甄意準備上樓，見紅木椅子上放著一個精緻的紙盒，美國寄來的。她才想起遠在華爾街的姐姐寄了禮物祝賀她人生第一個大案子宣告結束。的確是大案子，多少律師同行一輩子也遇不到。

啪！甄意麵無表情，關掉收音機。

木門吱呀，室內多是老木傢具，溫馨而愜意。

甄意哀號，抱著風衣飛也似的衝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