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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那些在法律上而言不可能的事，不能算犯罪。」甄意斜靠在律師桌上，看得出很輕鬆，「明顯，屍體不能被謀殺。」

尹鐸提出兩種觀點：「可能淮如第一次並沒把許莫徹底淹死。有可能言栩撒了謊，他說認為許莫死了，可其實他認為許莫活著，想殺他，把他拖下水。」

近百人的法庭里悄無聲息。

「你說的證據全是言栩的一家之言。」

淮如愕然。想要說什麼，卻在甄意冰涼而警告的目光下，再度被嚇住，再度梗住無言。

旁聽席上的人哄然笑起來。

甄意則反對：「證據足以表明許莫死了，且言栩認為許莫死了。」

甄意緩緩直起身子，垂眸看了淮如半晌，很輕地說了聲：「謝謝。」

分明是最完美的不可能犯罪。分明計劃到萬無一失。

嬰兒一開始曾經在地下房間出現過，安瑤說它不適合，許莫才把它帶出去。如果淮如堅決不認罪，如果她想到這點並揪住不放，事情就會變得很麻煩。所以，她和尹鐸才想一www.hetubook.com.com鼓作氣擊潰她的心理防線，讓她自己承認。還好，她擊敗了她，在精神上。

審判庭里寂靜無聲。

淮如瀕臨崩潰。有人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她算是把這句話的一筆一畫都品嘗得清清楚楚。利用許莫的心理綁架安瑤，撿漏似的「受迫」殺了林警官，最終殺掉許莫。

尹鐸低頭揉揉眉心，抬起頭，問：「你說的『不能未遂』，意思是？」

接下來，兩人在法庭上的一場對辯，讓全K城看庭審直播的人都屏住呼吸，讓他們之間的對辯成為法律系師生們從此津津樂道和爭辯的話題。

她恍惚間明白了，甄意打這場官司，不僅是想為言栩脫罪，更是想為她定罪。剛才甄意故意刺|激她，無非是為挖出她的漏洞套她的話。

因為她舉的例子，旁聽席上有人輕笑起來，連陪審員都交換著眼神和極淡的笑意。到了這一刻，法庭竟變得有趣而生機盎然。

這，難道是天意？

淮如不懂。

和*圖*書整點運動的傳送帶，生理鹽水和福爾馬林，地下室門口的監控器，易洋攝影機里的膠帶……為了給她的辯護人洗脫罪名，她拼盡全力。而這種隱忍的，沉默的，日夜兼程的力量，在這一刻蓄勢迸發，衝擊到每個人的心坎。

尹鐸看似無可奈何，卻較勁起來：「兇手在目標人物的窗口觀望，看見人影，一槍出去，打中的是家中的人形玩偶。這也算是法律上而言不可能的事，這種情況算不算殺人未遂？」

她僵硬地仰著頭，看著甄意那張認真而嚴肅的臉，戴了假髮，化了淡妝，年紀比她小，眼神卻含著她從未見過的決絕與力量。

每個人都感受到了。

沒有語言能形容這種震撼，所以，每個人都沉默著，致敬。

「你根本沒看錯！」甄意疾言厲色，拿起自己桌上的證據走去她面前，砸在她的證人席上。

「但你連一家之言都沒有。」甄意反唇相譏，「退一萬步講，即使他認為許莫活著，他殺的也是一個死人。不管他心和-圖-書裏怎樣認為，他把死了的許莫拖下水都不犯法！」

甄意呼一口氣，聳聳肩：「假如你是個地痞，騙我說你是檢控官；我出錢收買你。這本來是行賄罪。但你是地痞，所以我的行為不能構成行賄。這就叫在法律上而言不可能的事。」

這一次，法庭上再也沒了聲音，沒了嘩然，只有一種用盡全身力量歇斯底里之後的荒蕪與空茫。

不然，沒有這些意料之外的關鍵證據，縱使她有天大的嫌疑，也定不了罪。

「呵。」尹鐸被她第一句稍顯孩子氣的話氣得發笑，「你上次堅持淮如殺必死之人有罪的時候舉了例子。現在我也舉一個。一個人躺在床上，剛剛死掉，不過幾秒鐘，想謀殺他的兇手來了，以為他在睡覺，開槍打穿他的腦袋，這個人算不算是謀殺未遂？」

淮如坐在證人席上，面對著甄意的指責與目光，腦子轟然炸開，空白得找不出一絲一毫的辯駁之辭。

法官沒有禁止。

尹鐸受教的樣子，饒有興緻地問：「什麼叫『在ｍ•ｈeｔuｂook•ｃｏm•ｃoｍ法律上而言不可能的事』？」

甄意她做到了。她氣勢太強，嗅覺太敏銳，她根本防不勝防。

那樣一雙執著的眼睛，彷彿能把一切摧毀。而在這樣的目光下，她撐不下去了。

僵持的十幾秒里，甄意俯視著她，目光如鐵；而淮如的心理防線一步步破壞，最終坍塌。

甄意：「你做偽證！為什麼要陷害我的當事人？還是說淹死許莫的兇手是你！」

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尹鐸認為言栩殺人未遂，而甄意堅持無罪。

可沒料到言格出現，他關了房間里的燈，她在黑暗中沒有把膠帶收齊；更沒想到安瑤把嬰兒交到她手裡，而嬰兒在池邊打滾，留下頭髮和一泡尿。

淮如瞪大眼睛，驚恐得大叫：「是我看錯，我以為許莫是活著的。是我看錯了！」

甄意吸了吸嘴唇，反駁：「你說的叫『不能未遂』，如果我朝你開槍，但彈匣卡殼，或者你彎腰撿錢躲過了子彈，這個才叫『殺人未遂』！」

甄意心裏卻清楚，謝謝她終於放棄掙扎，終於承認。

和_圖_書而她最後列舉的這些證據，控方的檢控官怎麼會不知道？淮如抬頭看向尹鐸，尹檢控官臉色涼淡，平靜而不關己事地看她。她這才知道，她被這兩人聯手給坑了。

甄意想了幾秒鐘，道：「如果我是控方，我就認為算；如果我是辯護人，我就認為不算。」

旁聽席，甚至陪審團的人全都亮了眼睛，好奇而興奮地圍觀。

終於，淮如整個垮了下去，頹然道：「是我把許莫摁進了福爾馬林池……」

淮如最終被帶下去。而尹鐸和甄意重新回到對立面。

甄意停住。聽眾都好奇，眼睛亮得像燈泡，舌戰什麼的，太有趣了！

這位女辯護人，真的做到了百密無一疏。為了找證據，所有別人想不到的事，她都絞盡腦汁搜刮到。

甄意雙手摁著證人席，居高臨下，氣勢如虹：「你看好了！這是福爾馬林池邊的嬰兒頭髮和尿液。這是檢驗報告。安瑤把嬰兒交給你后，你一直帶著嬰兒。一定是你把許莫摁下福爾馬林池子時，把嬰兒放在池邊，在那裡留下證據！」

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