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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煙火爆炸聲達到頂峰，守歲的人們狂熱而興奮地倒計時：「10，9，8……」

好漂亮。

不止是有點兒。

滿世界璀璨的禮花，美得驚心動魄。

「不知道。」爺爺閉著眼，不滿意，「我要睡覺。」

甄意走到陽台上欣賞，又摸出手機，祝賀的簡訊堆成山。搜尋一下，還是沒有言格。

爺爺吃飽喝足，跟著電視里的人唱戲曲。甄意也抱著水果盤，歪在沙發上和爺爺一起哼唱。往自己嘴裏塞一瓣橘子，往爺爺嘴裏塞一塊蘋果。

她一點兒不失落，輕輕吸一口氣，收起手機。見爺爺的餐巾髒了，給他解下來重新換一張系好。

她摸出手機，裝作無意地看一眼，21：14。沒有未接來電，卻有一大串未讀簡訊，全是群發的恭賀新禧。

是爺爺最喜歡的戲曲春節晚會，京劇名家們正在唱演：「未曾開言我心內慘，過往的君子聽我言。www.hetubook.com.com」

祖孫倆其樂融融，樂樂和和，時間竟也就不知不覺流逝了。

在喧鬧的子夜時分，在一世界的煙花爆竹響聲里，竟透著說不出的幽深和清潤。

「爺爺真聽話。」甄意摸摸老人家的銀髮，往他的杯子里添了點兒鮮榨核桃汁，把電視機的音量調大一度。

走出房間，狹小的客廳安靜而又燈光朦朧。她獨自把餐桌茶几收拾乾淨，已經晚上十一點。關掉嘰嘰喳喳的電視機，房間陡然陷入一片安靜，便可以清晰地聽見外邊的世界開始響起禮炮聲。

乳白色的日光燈下，老人家鬢角的碎發像閃閃的雪花，銀絲絲的。

門那邊的人頓了一秒，才淡淡地「嗯」一聲。聲音有些模糊不清，卻是他沒錯。

抬頭一看，窗子外，城市的夜空升騰起燦爛的煙火。

爺爺唱一句，她也不管下一句曲調對不對，就大胆地接過httｐs://ｗww•ｈetｕｂoｏk•ｃｏm•cｏm來唱。

才到十點半，爺爺就要睡覺了。

甄意打水給爺爺洗臉洗手洗腳，把他安置到床上，蓋好被子后，想起什麼，問：「爺爺，你記不記得一個叫卞謙的人啊，他是你的學生呢。」曾有一年，她和爺爺在卞謙家過年。此刻，她有些想念他。

快到零點，她不想聽外面的人喊倒計時。甄意站起身，快速洗漱完畢，裹著浴巾準備上床睡覺。才關掉客廳的燈，老舊的木頭門上卻傳來輕輕的三聲叩門。

唔，沒有驚喜……

坐在人群里，越是熱鬧，越是想她。

兩人絮絮叨叨講了快半個小時。才放下電話，手機又亮了，這次是尹鐸，從遙遠的英國送來祝福。接著江江、戚勉、唐羽他們都打電話來，連戚勤勤都發了一個「甄意，新年快樂」的簡訊。

「嗯，好吃好吃。」爺爺抓著叉子，往嘴裏塞鮑魚，笑眯眯地https://www.hetubook.com.com點頭。

她搬了小板凳，一個人坐在灰暗的小樓上欣賞夜景，夜空中密密麻麻的彩色焰火漂亮得驚心，她的心被鋪天蓋地的美麗震懾得一片安寧。

甄意的心瞬間狂跳起來，歡歡喜喜地打開門，便撞上他如畫溫潤的眉眼。樓梯間里沒有燈，只有煙火漸明漸暗的光在他臉上閃爍而過。襯得他的輪廓深邃，像從天而降的王子。

小小的老式電視機里，京劇越劇黃梅戲花鼓戲秦腔豫劇，爺爺全會唱，甄意也能跟著胡七胡八地哼幾聲。

和戚勉講完電話，快到零點了。煙花爆竹聲響徹天際，震耳欲聾。她在陽台上，看著城市的夜空漸漸被色彩斑斕花式繁多的焰火點亮。

「好好好。」甄意沒打算問出什麼，掖了掖爺爺的被子，「晚安哦。」

嗯，言格家肯定很熱鬧，大家都在玩兒吧。

沒有言格的。他的性格，當然不會搞這些玩意兒。

她一下heｔｕbｏｏｋ.ｃom•ｃom子撲進他懷裡，又驚又喜。滿世界喧鬧的煙花聲里，她也不怕吵到爺爺，忍不住喜悅，近乎尖叫：「你怎麼會過來？」

原本，他就是她的家人。

小時候，和他一起住在這間房子里，和姑媽表姐四人圍著桌子吃飯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老頭子吃得很歡樂，甄意起身，悉心地給他系好餐巾，拿紙巾擦擦他嘴角的油，又給他盤子里夾了好多蔬菜，叮囑：「爺爺要乖，別光吃肉哦。」

「嘁。少來，明明就是把我忘了……」司瑰笑著和她聊起來，「甄，我這裏下雪了……」

甄意餓得飢腸轆轆，把年夜飯套餐擺上桌，一盤盤色香味俱全，全是大廚手筆。她得意地自誇：「爺爺，我是不是很聰明，做飯多麻煩呀，還是直接買好吃。」

甄意啃著排骨，跟著嚶嚶呀呀哼唱起來：「哪一位去往南京轉，與我那三郎把信傳」七萬八繞的，還真唱出了一點裊裊的味道。

這樣的默契www.hetubook.com.com讓甄意瞬間開懷，接起來，欣喜道：「阿司，好巧哦，我剛準備給你打電話。」

哼到一半，頓住。

「知道知道，吃蔬菜吃蔬菜。」爺爺乖乖地應答，揪起一隻西蘭花放進嘴裏。

世界還在噼里啪啦地叫嚷：「6，5，4……」

甄意先是嚇了一跳，心跟著咚一下，立刻又緊張期待起來，揪著浴巾，緩步走到門后，隔著夜色，小聲問：「是言格嗎？」

到了晚上，送除夕外賣的小哥兒拎著一大堆美食進門時，小小的房子拾掇得整潔而溫馨。

她聳聳肩，給司瑰打電話，才找出名字，司瑰的電話就過來了。

想她一定會在這樣舉家團聚的日子里覺得孤獨寂寞，想她一定會巴巴地盼望快點兒過完年就可以見到他。

焰火與喧囂到達頂點，除夕夜在一瞬間流逝而過：「……2，1……！」

他低頭，攔住她柔軟的腰身，低低地答：「有點想你。」

甄意見了，心裏感慨。她最親的爺爺，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