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男人的呼吸落下來。

他一笑：「為什麼？你不喜歡我？」

日光燈照得她的臉紅得透明，像瑪瑙。

是老白打來的電話，說加班太晚，隊長請大家吃川菜。

他不等她邀請，徑自入屋，手一揚，將門關在身後。

甄暖透過玻璃里看見言焓時，他臉上掛著散漫慵懶的笑。

她拿了5串鵪鶉蛋，現在她啃著手上的肉，不好意思拿。一會兒功夫，只剩2串了。可她手上的豬蹄還有一大截呢。

「……」

她翻了個身，蜷成一團抱住自己。

甄暖心虛地抬頭，近距離仰望他的眼，溫潤親近又淡漠疏離。

「非~~常非常大是多大呢？」

寒風吹過，他腦子清凈了不少。

「沒……沒事兒，都過去了。」

她打開門：「隊長，你是有……」

室內暖氣太大，他鬆了松襯衫領口，把風衣脫下來，隨手扔在椅子上。

她的腿軟成了棉花，不敢再逃。

他又敲一下：「甄暖？」

她戴著胖胖的手套，大拇指和手掌間夾幾片金黃的銀杏。一彎腰，馬尾掉下去；直起身，馬尾又甩回來。

甄暖扭頭看他，卻覺得他是認真的。他戒不了。

很快，眾人決定吃燒烤麻辣燙。老白把車停在路邊。程副隊和譚哥他們去選位置，言焓帶著甄暖挑菜。

備受驚嚇的她撲進他懷裡，揪住他的衣袖，囁嚅道，「剛才真的有人在搖門，很用力，很粗魯。你不來，他會欺負我，把我殺掉。」

……

他心情有些煩躁，狠狠捏了一下手指，把煙摁在白沙里，走向實驗室，敲了門。

「門外沒有人，是風。」

甄暖驚愕地看著他。

她怔鬆了一會兒，手指抓抓眼皮，心想，她只有一小點難過，一小點點。

他的額發撩過她的眼睛，她被刺痛，想起那晚，她心一怔：「隊長你別這樣，我有男朋友。」

走了一會兒，言焓問譚哥：「其他瀝青處理得怎麼樣了？」

去餐館的路上，經過夜市。

言焓走去在她面前蹲下，清黑的目光與她平視，輕聲問：「在這兒幹什麼？」

電梯門開，兩個保安抬著高高長長的畫框從電梯里斜出來。

「你在悅椿溫泉館的事，我很抱歉。」

她極低地「哇」一聲：「隊長……」

她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隊長對她不一和圖書樣了。

讓門鎖簌簌作響，讓她驚惶的，不是風，是他。

老白：「老大是好男人，滴酒不沾。」

她還看著，隊長修長的手把剩下的兩串拿走了。

嗚~

一下哼唧的聲音，很快給被褥吸收，模糊不清。

她望著窗外墨藍色的冷靜的夜，她一動不動，像睡著了，可她睜著眼睛，心口像塞了烙紅的鐵，焦灼難安。

眾人齊齊「切」一聲。

甄暖機械地換了鞋和白大褂，肩上的包滑落地上，她魂不守舍地往休息室走。

煙，是夏時消失之後他上手的。很久以前他聽到夏時和她好朋友的對話：

「你不知道？」他輕輕笑出一聲。

「不喝酒對身體好。」甄暖說。

……

洗手間在後邊的小院子里，遠離街道那邊的繁華和喧囂。室內光線有些暗，點著熏香。路邊店弄成這樣，也算講究。

言焓摸出手機，13分鐘了。

言焓橫抱著她走出洗手間，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帶她離開。

她臉紅得發燙，羞怯地「嗚」一聲，翻身滾過去。

畫框很重，晃蕩一下朝甄暖砸去。她縮著脖子往言焓懷裡躲，撞上他胸口。

「為……為什麼？」

……

兩人的呼吸淺淺交錯著，她的身體在升溫。

「不是。……你來之後，門就不搖了。」

甄暖心裏像塞進一堆彈球，亂蹦亂蹦。

「害怕？」

「那就是分手。」

……

她比劃著，兩隻手在空中畫了個大滿懷：「是非~~常非常大的喜歡。」

她的白大褂撞在實驗台上，瓶瓶罐罐乒乒乓乓響，無路可退。

言焓探身到洗手台底下，輕輕擁住她細細顫抖的身板。

面對眾人的「切」，言焓笑一下，心是麻木的。

言焓接過來，足足十秒，他沒有說話。

……

甄暖：「為什麼他們喜歡吃魚骨頭？」四處望望，「沒有魚骨頭啊。」

好久好久，夜是寂靜的，她鼓起嘴巴，小聲嘀咕：「可隊長喜歡阿時，他不喜歡我呢。」

……

言焓結完賬，去後院走走。

「我喜歡言小火，是想成為他新娘子的那種喜歡。」

「喝酒的。好臭。酒肚子也不好看。也不喜歡抽煙的，也臭臭的。」

分明前一秒還在想念，后一秒便如驚弓之鳥。

「甄暖。」他貼住她的耳朵ｗwｗ.heｔuｂoｏｋ•coｍ•ｃｏｍ，「你和他不可能和好，因為，你要愛上我了。」

「……」言焓說，「你就選自己喜歡的。放進鍋里都一樣。」

譚哥說：「10年前貌似發生了很多事，這具鞣屍垃圾堆里埋了一個年代。」

關門聲，耳朵里回蕩著可怕的關門聲。

她腦子轟得炸開，又羞又急，出了哭音：「你胡說！」

甄暖在台階上跑上跑下，撿銀杏葉子。

「比太陽還要大吶。」她歪著腦袋，

甄暖瞬間臉紅，低下頭默默咬肉。

「現在想回去嗎？」

甄暖縮成一團蹲在洗手台的底下，半張臉埋在手臂中，眼神驚慌躲避。

深夜的風在門外呼嘯，彷彿鬼哭狼嚎，甄暖的心微微一沉，有股涼意從腳底蜿蜒而上，竄上脊背。

他唇角一彎，後退幾步，拿起椅子上的衣服走了。

言焓感覺到什麼，扭頭見她兩手捧著吃食的呆樣，彎唇一笑：「看我幹什麼，發花痴？」

「還有，那天在醫院，是特意去看你的。我去過5次，你肯定不知道。」

「咦~~整天小火小火掛嘴邊，是有多喜歡呢？」

「甄暖，你聽好了。我是言焓，如果我對一個女人好，如果我看上一個女人，她就不可能愛上別的男人。不信，我們走著瞧。」

他不經意彎彎唇角。漸漸，又落寞下去。

「……不會。」

她承受不住他的氣勢，轉身要跑。他把她拎回來，一俯身，雙手摁在實驗台上，把她圍了起來。

她閉了閉眼，專心啃肉肉，一邊吃一邊眼珠子不停往鍋里瞄。

但隊長拿了雙乾淨筷子，把串串上一排蛋蛋齊刷刷趕去她碗里，七八個白白|嫩嫩的小蛋擠成一團，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

她「嗯」一聲，進實驗室，關了門。

甄暖早早下去等著，人群三三兩兩地集合。

……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戀，他看她的眼神不對，變得深深綿綿的，說的話也……露骨？……

「言小火。你看我小火哥哥，他的朋友都抽煙喝酒，可是他不。他知道我不喜歡。你別看他酷酷的，拽上天，可我不喜歡的事兒他從來不做。」

「繼續找。」言焓說，「或許還有一具屍體。」

「那天在電話里聽到你受欺負，聽到你哭，聽你喊『隊長，救我』，https://m.hetubook.com.com我當時的心情……」

「好吧，你喜歡哪一個男生？」

甄暖抱著小菜籃，望望琳琅滿目的菜式，問：「他們平時喜歡吃什麼呀？」

「夏時，你最不喜歡哪種男生？」

甄暖戴著透明手套，捧著烤豬蹄啃啊啃，納悶：「隊長不要嗎？」

甄暖聽了，裝好葉子，跑過來把手機照片給言焓看：「隊長，這是我在鞣屍嘴裏發現的戒指。」

他插兜走在銀杏道上，忽而放慢腳步，回眸看她，起初那清逸的臉是安靜的，漸漸，唇角浮起一絲笑容。

灼熱的感覺從臉一路燒到頭頂，甄暖不知自己是怎麼進電梯，怎麼出去的。

甄暖死心地收回目光。

……

「……好。」

她心驚他的敏銳，仍然強撐：「我……我們是在冷靜分離期。」

言焓伸手扶住畫框，阻止它順勢的砸落，有意無意把她籠在懷裡。

……

她沒有拒絕。早被嚇得神思錯亂，只知緊緊揪著他的衣領不松。

「瀝青太多了，只化了一部分。鞣屍附近的都處理了。沒有找到新的證據了。」

她猛地扶住洗手台，雙腿發軟。

「唔。」

「有人在搖門。」她嘴唇顫抖，眼裡含了淚。

甄暖留宿實驗室。

她把自己捂得呼吸困難，從被子里鑽出來。

現在這幅樣子，怎樣才能慢慢接近她？

甄暖的臉再度一熱，沒想到他竟注意到自己貪吃的眼神。

她看見男人關上門，回頭沖她邪肆地笑，他扯她的衣服，拿鎚子砸她的腦袋，拿刀捅她的身體。

他立在光影交錯的路邊店門口，低眉聽她講完話，才抬眸看向她手中的籃子，緩緩眨了一下眼帘，笑著點點頭……

他朝她張開手臂：「到我這邊來。」

她不安地抬頭望鏡子，鏡里只有她和昏暗的洗手間，背後，彷彿有人的手在輕刮門鎖，洗手間的門簌簌晃動，她止不住地哆嗦，回頭看。

她一下一下，輕輕地揪手指頭，

「叫你不要過來。」她又怨又急，眼神四處飄，毫無力度地威脅，「再過來東西會摔碎的。」

他靠近：「我有話和你說。」

她只知道自己一直死撐著，為什麼而撐，她不清楚。

兩人不發一言卻默契地走進大樓，等電梯。

甄暖好奇地盯著路邊的桌子瞅瞅：「為什麼要www.hetubook.com.com把竹籤放進鍋里？」

她不吱聲，連連後退，內心搖擺得無可依附，右手胡亂在試驗台上抓，卻什麼也抓不到。

「你應該問哪一個。我要一種幹什麼？」

甄暖也不吭聲，遲鈍如她，也懵懵地懷疑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心照不宣的秘密。

甄暖吃得多喝得也多，中途去了趟洗手間。

她如同被抽了力氣，緩緩蹲下來，感到了心被撕裂般的疼痛，和，驚喜。

他點了根煙，無所事事地看煙頭上的火光隨著他的呼吸明明滅滅，抽完煙，他拔腳往餐館走，遠遠看見老白他們，他返身退出來，回頭看洗手間。

她輕微地動了一下，眼淚巴巴看著他，想要安全溫暖，卻又本能地拘謹羞澀。

道路兩旁擠滿路邊攤和特色小館，燈光溫暖，人流如織，燒烤、麻辣燙、火鍋、炒菜，香味撲鼻。

枉他隨性自在多年，卻不知如何應對，如何克制。

他嘴唇離她只有1厘米，語氣冷了一度：「他和他的人好幾天沒出現在你身邊，你們分手了。」

她瑟瑟發抖，回頭看鏡子，裡邊的門同樣在晃，而她的臉色已經慘白。

風在呼嘯，大門在晃，整排隔間的門也跟著扇動。

菜品下鍋，麻辣燙燒烤全部齊全。

「……或，或許，有一次和好的機會。」

「……我來之後，風就停了。」

此刻，他不咸不淡的，她卻七上八下。分明是他一句話就可以把她的心思攪成糊糊。

關小瑜說她在專業地和平時判若兩人。可現在她就在實驗室，為什麼一點兒勇氣和膽量都出不來。

甄暖從隔間出來，低頭在空蕩蕩的屋子裡洗手。

他的身體把她籠罩，低下頭湊近她的唇；呼吸糾纏在一起；她一動不能動，外如冰雕，內如岩漿，惶恐害怕，卻有一絲希冀，心裏卻描繪著他唇上的觸感。

最終，他把手機還給她，平平靜靜地說：「知道了。」

她癟癟嘴，很委屈：「我腳軟，動不了。」

而傷害阿時的那些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絕對不會。

「我很多年不說這種話了。但……」他稍稍拉開和她的距離，食指磨蹭她的下巴，

「……在。」她聲音很小，聽得出在瑟瑟發抖。

「我方便進來嗎？」

「不是。你來之後，就好了……」她執拗，膽怯，依賴。

她該大著和_圖_書膽子和隊長挑明，還是靜觀其變？……嗚……說得好像他們之間的掌控權在她這兒一樣。

安靜，

他笑出一聲，仍然靠近：「你不亂動，怎麼會碎？」

燈光昏暗的洗手間里，言焓蹲在地上，看著她琥珀色的眼眸，說：「好，不是。我來了，就沒事了。」

「那你喜歡哪種男生？」

「想。」

言焓和譚哥他們討論著鞣屍。某一刻，他聽到後邊碎碎的腳步聲，回頭看。

……

甄暖側身讓到一旁。

老白給甄暖拿了飲料，其餘每人分了瓷罐罐裝的白酒，言焓沒有。

她退後一步，不吭聲。

他盯著她。

「那站起來吧。」

目光齊刷刷投來：「你沒吃過麻辣燙？！」

「那我過來了。」

言焓：「滾開。」

「完蛋了。」

她沒開燈，摸爬到床上，抓著被子把自己裹起來，捂住臉。

難道對他只是葉公好龍？

言焓閑散道：「精神脆弱，沒那個毅力，戒不了。」

「……」

「你……你不要過來！」她扶著實驗台，腳步踉蹌，害怕得要哭，「不要過來……也不要和我說這些。」

安靜。

到了實驗室門口，言焓叮囑：「別做實驗了，早點兒休息。」

……

「都喜歡。你烤一個魚骨頭，他們也喜歡。」

見他進來，她抬起小臉望他，表情張皇，又稍稍獃滯。

「我好像有點兒喜歡隊長。」

言焓若有所思。

一瞬間，這幾天的畫面源源不斷地浮現。

她僵硬地搖頭，說不出話。

她兩隻腳亂踢了一下。

到了C-Lab樓下，言焓沒說話，下車去她那邊拉開車門，送她上樓。

黑子笑：「誰要能讓他把煙戒了，那才是對身體好。」

他很清楚，剛才沒有起風。

甄暖被這話刺|激得差點崩潰。

「因為你，我想一槍打死阮雲征。」

「唔。」她又往後退一步。

「謝謝隊長。」

言焓並沒有走，他立在電梯門口抽煙。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深深皺著眉，表情有些痛苦。

他很輕很緩地擁著她，把她從檯子底下撈出來，抱進懷裡。

她望著他，局促而慌張，不敢聽，卻又想聽。

她小聲咕噥，抓一顆放進嘴裏，軟彈脆脆，還有綿綿的蛋黃。好好吃。

言焓敲敲女廁的門。裡邊沒聲音。

嗓音很低，僅限她一人聽到。

她瞪大眼睛看著，牙齒打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