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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青玄奪回了那份捲軸，道：「我哥才不會這樣！」言語雖蒼白無力，語氣倒是很篤定。親弟弟的事，師無渡應該不會不用心，那麼，還有一種可能，謝憐問道：「術業有專攻，水師大人在查證過程中應該也藉助了他人之力。敢問整理捲軸的人是誰？」

隨即，他對師青玄道：「尊兄給你的這份捲軸錯漏百出，根本沒用心查證，反而很有攪亂視野的嫌疑，一堆破布而已。所以我建議，撕了重寫。」

謝憐揮開塵氣，否決道：「不會。方才屋子裡有三個神官，一位鬼王，若是有什麼東西一直跟著你，我們能不發現嗎？必然是剛才才來的。」

花城道：「我動手之前，叫人去跟他們先打了個招呼，他們就自己了斷了。不知道這算不算我殺的？」

花城走在最前方，第一個去推門。小門「吱呀」地打開，外面也是黑漆漆的，似乎是連通到了一座廢棄多年的老屋，空氣中滿是霉味和塵氣。

謝憐道：「這上面不都是自殺嗎？」

不過，名冊上倒是沒有帝王。真帝王，自有天子之氣護體，不易為邪祟入侵。其實一般而言，有飛升潛質的人，也會天生一層靈氣罩體，令這些鬼怪退避三舍，所以，謝憐隱隱覺得師青玄被那東西纏上，不是那麼簡單，許是有人暗中動了手腳刻意針對他。若真如此，這人必然不簡單，但師青玄被盯上時尚且是個嬰兒，又緣何會招惹到這種了不得的角色呢？

師青玄道：「我哥。怎麼了？」

師青玄一聽就要拍板了：「血雨探花！」

花城把那捲軸往桌上一丟，道：「和圖書不怎麼樣。錯的離譜。建議你哥回爐重造。」

花城靠了回去，繼續道：「怎麼辨別真假，我再告訴你一條：白話真仙一旦盯上一個獵物，會斬草除根。不光它的獵物要崩潰而死，獵物的親族友人，也全都要受波及。所以，上面這些只死了自己一個，親朋好友都還活得好好的，也全是錯的。」

謝憐轉向花城，問道，「三郎，你說錯的離譜，是錯在哪裡？」

這一去也不知要幾天，兩個孩子兩張嘴，再加一個附在活人身上的死鬼，總不能不管了。他想在村子里找個靠譜的人家幫忙照看下，花城卻對他的每一件考慮都了如指掌，道：「如果哥哥一定要去的話，只管放心去，我有人手。你離開后，自會有人來照看你這裏。」

謝憐便把捲軸遞給他，道：「看。」

謝憐一怔，道：「那位黑水玄鬼，不是一向很低調嗎？」

一聽到這個聲音，謝憐便一腳踹了出去。

師青玄道：「冷靜了。我很冷靜。早就冷靜了！」

「……」

兵敗如山倒，橫劍自刎做個了斷的；萬千家財一朝散盡，三尺白綾了一乾二淨的；求名求利求而不得，翻覆沉浮永墮奈何的。這些人並非是敗給了白話真仙，而是敗給了自己內心對於「失去」的恐懼。

花城卻在前方悠悠地道：「冷靜是要的，沒事卻不一定。有沒有人知道這是哪裡。」

花城也笑道：「是啊。有人盯著才行。」

不知道這算不算他殺的，但大概可以算很誠實。師青玄不自在地咳嗽了幾聲，嘴皮子微動，道：「鬼不要在神官面前坦和-圖-書白地描述自己是怎麼殺人的行不行。鬼不要和神官在其他神官面前光明正大地討論這種問題行不行。」

聞言，師青玄面色蒼白了一瞬。隨即，他便又打起了精神，對明儀乾笑道：「那豈不是明兄你也有危險？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師青玄正色道：「我想試試， 看能不能自己把那東西解決了。不管怎麼說太子殿下你也比較有經驗， 有空沒有？如果沒有，千萬不要勉強。」

正那門即將合攏的一瞬，黑暗之中，突然有個聲音從門後傳來，森然道：「你要去的地方，將會變成你永遠不想再記起的噩夢！」

謝憐鬆了口氣，道：「有勞三郎了。這裏還是有人看著比較好。」

「……」謝憐道，「風師大人，您先冷靜一下。稍等我片刻，我觀中還有些小事須得處理妥當。」

明儀卻道：「沒畫錯，原定連接地不是這裏。」

花城也向他靠過去，兩人坐得近了許多。花城指了幾個名字，道：「這幾個，錯了。」

那門當場被他踹垮了，然而，陣法用過後已經失效，門后不是菩薺觀，而是一堆破銅爛鐵。劇烈的動作激起劇烈的塵土飛揚，謝憐一陣咳嗽，有點慶幸沒把花城做的門踹爛，以袖掩面道：「剛才那個就是白話真仙嗎？」

遲疑片刻，師青玄道：「靈文。」

花城道：「不代表他不會殺人。」

謝憐道：「這又是誰殺的？」

謝憐也深有同感，皇都的氣度，絕非此等小鎮可比，回頭道：「地師大人，您是不是畫錯陣了？」

師青玄道：「我也不知，實在不行，我打和_圖_書算到皇城最好的酒樓去包酒席，喝他個百八十天的，天天放鞭炮唱大戲，它總會出來的。」

怎麼看，這間廢棄的老屋，也不像是師青玄口中那座酒樓。四人轉了一通，摸到了大門，竟被幾把大鎖鎖了。謝憐再次一腳踹過去，鎖斷，門開。打開門后，呈現在四人面前的，不是什麼刀山火海，也不是什麼詭秘邪景，而是一座普普通通、毫無亮色的小鎮。

好傢夥！這東西真是不大的魚都懶得下鉤，捲軸上一溜兒的名字，幾乎全是在人間大名鼎鼎的風雲人物，而且無一不是下場凄慘。每一個的結局，都是崩潰自絕。

這時，花城道：「哥哥可否借與我看看？」

明儀離他坐的遠了點，滿臉都寫著「我能不要你這個最好的朋友嗎」。這麼一挪，離謝憐坐得近了點，花城一眼掃過他，目光如刀。見師青玄這時候還不忘開玩笑，謝憐忍俊不禁，但也隱隱看出了風師的不安。不如說，正是因為不安，所以才要用加倍亢奮來克制。師青玄一展風師扇，扇得比平時快五六倍，黑髮在狂風中凌亂，道：「那我們現在就走吧！到最華麗的高樓上紙醉金迷去也，我倒要看看，我們這麼多人，它還敢不敢出來。我們人多，哈哈哈哈哈哈……」

謝憐四下望望，也道：「我們不是要去皇城最好的酒樓嗎？」

花城只粗略掃了一遍，道：「誰寫的捲軸？」

師青玄道：「這個我哥自然是早就查過的。」說著從袖中摸出一隻捲軸，鋪展開來。謝憐湊上去一看，不禁道：「厲害，厲害。」

師青玄坐下來了，自個兒和_圖_書懷疑道：「『一貫是這樣的』？」

明儀也道：「冷靜。」

謝憐當即明白了。這意思便是，那東西動了手腳。這地方，是它送他們來的。

花城挑眉道：「皇城應該不長這樣。」

此前師青玄幫了謝憐不少忙， 眼下他需救急， 有求于自己， 謝憐總不能在這時候就推說自己有事有心無力了。但花城遠來是客，還沒在這裏玩幾天呢， 他走了， 誰來招呼花城？雖說他招呼得也不怎麼樣。

花城道：「因為這幾個是我殺的。」

謝憐心道：「慚愧，三郎懂我。」好生感激他體貼，點點頭。師青玄也沒什麼話說，他自然清楚花城不是來幫他忙的， 但花城至少不會搗亂， 來不來對他沒差。謝憐又道：「但那白話真仙神出鬼沒， 不知道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才它會再出現？」

居然到最後才被隨口問了一句，若是讓戚容聽見，又要心絞痛發作了。謝憐心想的確不是人話，把倚在角落的若邪和芳心都收了，道：「他不是已經自報家門了嗎？」

花城道：「黑水殺的。」

謝憐拉住他，歉聲道：「風師大人坐下吧，坐下吧。算了，三郎說話一貫是這樣的，他不是故意的。」

謝憐認真看了，那幾個都是惡貫滿盈的一方霸主，道：「你怎麼知道的？」

陣法完工，明儀道：「走了。」師青玄輕提一口氣，把蠟燭吹熄了。

謝憐揉了揉眉心，不說話了。靈文殿雖然總被其他殿的神官罵效率低下，但也不至於犯這麼多錯，簡直就是一份敷衍了事的草稿。毒瘤們的關係看上去還挺好的，至少表面上是挺和_圖_書好的。個中到底有什麼彎彎繞繞，恐怕外人是弄不清楚的了。

謝憐道：「這也是個辦法， 不過，就算它出來了，也未定能抓得住。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風師大人是否查過，過去它的獵物都有些什麼人？行事風格如何？看看有無規律可循。」

謝憐揉了揉眉心，簡略講了幾句情況，叮囑他保密，尤其不能讓郎千秋知道。幾句話間，明儀也幾筆畫完了一個縮地千里陣。上次南風畫了老半天也粗糙得很，他則完全相反，畫得極快，卻毫不潦草，一筆到底，那徒手畫的圓簡直比拿尺子畫出來的還工整，字也是整整齊齊如版刻，謝憐不由暗暗驚嘆。

跟在花城身後的是謝憐，輕聲謝過了主動在前方開道的花城，隨即是師青玄，最後是明儀。他出來后，反手關上了門。

花城又指了幾個名字，道：「這幾個，也錯了。」

他們兩個的「看著」和「盯著」，明顯不是同一個意思。然而，也沒什麼人追究。明儀搬開供台，在地上畫起了千里縮地的陣法，師青玄越扇越快，扇子的殘影已經要看不見了，道：「對了太子殿下，剛才忘了問，那門口那到底誰啊？我招他惹他了，一開口那說的是人話嗎。」

師青玄道：「怎麼，那還真是青鬼啊？就那個德行？百聞不如一見，百聞不如一見！」

正兀自思量著，花城卻一手支著下頜， 笑道：「哥哥可是要去瞧瞧那白話真仙？不嫌棄的話， 捎我一個可好？畢竟是個稀罕怪， 我也沒親眼見過。」

師青玄握緊了拂塵和風師扇，道：「是它的聲音！它……就一直跟在我身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