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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爛道人……謝憐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暗器」是指玉潔冰清丸，心想：「好吧……」

屋內那人沒回答，的確是頗有高人風範。眾人退開，有人問：「道兄，你為什麼說屋裡的不是他啊？那破爛道人擲暗器，手法不是一般的強勁嗎？」

「……」

話音未落，「嗖嗖嗖」地從他們身後射來七八道黃符，羽箭一般釘在門上、牆上。眾人大駭，不敢再說，飛速奔下了樓。謝憐見都散了，悄悄打開門，從牆上拔下一枚黃符，收回屋裡。花城兩根手指捻了那黃符，看了一眼，輕飄飄地丟掉了，輕飄飄地道：「天眼開眼光的確不錯。」

「想騙我們？有這麼容易嗎！現在說已經晚了！」

「……」

但之前，謝憐將可以入腹的丸子打出精鋼彈珠一般的威力，卻是全憑自身對力道的控制和爆發，不含任何法術靈力加成。畢竟，他過了大幾百年沒有法力傍身的日子，早已習慣凡事都只靠自己，不靠法力。天眼開就是據此定奪的高下。

他的五官和笑容，竟然都是用筆畫上去的！

這一下，打中了天眼開舉起茶杯正準備「喝水解毒」的那隻手，他手臂一抖，茶杯里的水潑了出去，澆到了一旁笑個不停的夥計臉上。

謝憐變換了幾個角度，終於發現，這聲音是從灶台底下傳來的。他的視線被灶台擋住了，但磚頭砌起來的灶台邊，露出了一雙人腿。明顯人已經死了，但還是隨著津津有味的啃食聲，不時微微一動。

謝憐邁出門來，道：「扶搖？你怎麼在這裏？」

「啊呸！臨時工，唬誰呢？」

那女郎柳眉倒豎，揚手作勢欲打：「我管你們是誤會還是開會，再不走，小心奶奶賞你們一盆洗澡水！」

那黃符外，整個兒鍍了一層靈氣，所以射出去時才如刀片般鋒利、如鋼鐵般深深入和_圖_書牆三分。

夥計一想，道：「帶小孩的道士沒有，不過，獨身一人的道士倒是有！」

灶台後，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突然抬起了頭，口裡嚼著東西，含含糊糊地道：「幹什麼？！」

那群夥計們被打得抱頭嗷嗷大叫：「各位道爺！不要打了！那個、那什麼，你們要找的帶著小孩子的奇怪女人！奇怪道士！他在樓上！他們就在樓上！你們去找他們吧！放過我吧！我只是個臨時工！」

蘭菖看到他，睜大了眼，道：「……太子？」

「哎哎哎， 你這個女施主，怎麼這個樣子？這麼不注意人品的？」

謝憐對花城低聲道：「胎靈肯定也和她在一起。那東西太危險，不能讓他們這樣亂跑。」

「……」花城道，「哥哥，不要在意一個廢物說的話。」

可是，這間客棧本身就是一間黑店，還有一群逐花城而來的人間法師在此煩人。要在這種情況下抓住他們，談何容易？

「有道理。不過我最中意這個爆炒豬皮，豬皮焦嫩，火候恰到好處……等等這豬怎麼還有紋身的。」

這時，扶搖看到了他身邊負手的花城，瞳孔微微收縮起來。

天眼開低聲道：「當然不是。同樣是擲暗器，屋裡這個人的手法和勁力，比那破爛道人稍微弱一些……」

那夥計也低聲道：「在這裏。」

夥計們委屈地道：「大王，不是我們廢物，是那群和尚道士一個個都事兒逼事兒逼的，一會兒嫌盤子油，一會兒嫌菜里有頭髮，不肯吃我們送過去的東西啊。」

那夥計笑容滿面地下去了，應當就是去廚房了。謝憐想起，方才在外面似乎看到廚房在客棧后，當即抱著花城，從窗子翻出，來到客棧外，繞了一圈，在地上撿了幾塊小石子兒攥在手心備用。

這一次，他指的是另一個房間和_圖_書。眾人再次面面相覷，再次躡手躡腳地隨著他一起過去了。

這男人滿嘴鮮血，眼放綠光，口裡叼雞爪一樣地叼著一隻人手。儘管神情和形狀都如此可怖，但仍能一眼看出，正是戚容附身的那個男人！

雖然那女郎臉孔陌生，謝憐卻覺得她說話聲音和架勢都極為熟悉，須臾，低聲輕呼：「蘭菖？」

「……」扶搖上下打量他片刻，嘴角微微抽搐，好歹眼睛沒翻上去，反問道，「你怎麼也在這裏？」

這下，滿桌的人都呆了，紛紛舉劍：「怎麼回事？！」

「是啊！真是好手藝，尤其是這道椒鹽雞爪，肥嫩……是不是也太肥嫩了，我從未見過手指如此之修長的雞爪？」

長廊之上，一個黑衣少年正攔在蘭菖面前，臉色發黑。謝憐一出來，他微微抬頭，愕然道：「是你？！」

夥計們道：「哦！此乃本店的招牌菜，不是一般的雞爪，乃是精選的上好珍稀白鳳雞爪，剔去了指甲。是不是彷彿少女的柔荑一般，令人怦然心動呢？」

眼看著他們讚不絕口，就要動手吃了，謝憐實在忍不下去了，拋了拋一顆方才撿的小石子兒，把它從那個小洞里打了出去。

天眼開道：「不是！唉！我再問你，那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帶小孩的道士？」

「這個糖醋排骨好像沒做夠時辰，料給的太多了，該不會是不新鮮，想用糖醋味兒掩蓋什麼別的味道吧？」

「都是你們這群廢物，洗個盤子都洗不幹凈！」

那群僧僧道道走到了樓梯口，夥計道：「怎麼樣？不是各位道爺要找的人嗎？」

「……」謝憐道，「嗯。」

底下砰砰乓乓打成一團，謝憐看這些法師處於碾壓勝利，搖了搖頭，不管了，打算趁亂去抓蘭菖和胎靈。誰知，門還沒打開，就聽走廊上傳來一聲尖叫，蘭菖的聲音驚恐地道：ｈｔtｐs://wwｗ•heｔｕｂｏｏｋ.ｃｏm.ｃom「不……求你了，我不想去！求求你就放我們走吧！我給你跪下磕頭了！」

花城道：「不錯。是她。」

眾人重新下樓，回到大堂，圍著長桌坐了。謝憐從花城戳出來的那個洞里看到夥計道：「我這就下去叫廚房重做，各位道爺麻煩再等等，嘻嘻嘻。」

「好的好的。嘻嘻嘻。」

看來，躺在地上、被他啃了的那個，不是此地原先的主人，就是其他過路的旅人。

誰知，這一次，他們剛剛走到距離房門還有三丈的地方，忽聽一道銳利的破風之聲，一道黃符從門縫裡飛出，擦著天眼開的臉頰掠過，釘在了他身後的牆上。眾人一驚，紛紛去看那符，竟是真的如鋼片一般，插了一半在牆裡，驚得不輕。

看來， 除了他們之外， 還有一個「奇怪的女人」，帶著一個小孩兒， 投宿到了這間客棧。

他鼓鼓腮幫子，把那隻沒啃完的人手迅速吸溜進嘴裏，不一會兒，吐出來幾塊骨頭，打在那幾個「夥計」面門上，罵道：「你們這群屎里長出來的廢物！叫的跟號喪一樣，老子還以為飯送過來了。人呢？肉呢？葯不是給你們了嗎？！怎麼外面那群還沒倒？！」

眾僧道二話不說，把桌子一掀，這就和店裡的夥計們打起來了。

夥計心裏苦：「沒有騙你們！我是說真的！」

廚房內光線昏暗，只點著幾盞奄奄一息的油燈，空無一人。但仔細聽，就會聽到從某處正傳來一陣「嘎吱嘎吱」的啃食聲。

見眾人走了，蘭菖似乎鬆了口氣，左看看、右看看，趕緊進屋把門關了。她不濃妝艷抹，素顏示人，雖然眼角眉梢細紋稍多，頗顯老態，但卻意外的很有幾分秀麗，謝憐險些沒認出她來。若當日在神武殿上她是如此示人的，裴茗的澄清恐怕就沒那麼有力了。之前銅爐和圖書山重開第一次萬鬼躁動，各地鎮壓的妖魔鬼怪跑了不少，其中就包括蘭菖和胎靈。若夥計所說的「奇怪的女人」是指蘭菖，那她帶著的孩子，豈不就是……

「等等！水也撤下去。把你們杯子洗洗再拿上來。」

夥計們道：「哦！不是紋身，只是我們掌勺的大師傅為了展現他神乎其技的雕工，特地刻上，略炫小技罷了。」

天眼開等人面面相覷， 參差不齊地比了一圈手勢，正待踹門， 突然屋裡燈光一滅， 剪影消失。緊接著就是「蹬蹬蹬」一陣又急又快的腳步聲， 一個女郎猛地拉開房門，大罵道：「深更半夜的一群臭男人聚在老娘門前想幹什麼啊？你們奶奶我要洗澡了，你們過來是想幹什麼？啊？！」

萬萬沒想到， 原來， 那夥計居然信守了承諾，果真沒供出他們， 說的是別人。

一個少年的聲音怒道：「誰稀罕你跪下磕頭？你們走了，我……家將軍怎麼辦？媽的，這回給你們母子害慘了！廢話少說，跟我回去！」

聽到這個聲音，謝憐猛地推開門，道：「是你？」

這時，幾個夥計走進廚房，道：「大王……」

那茶水分明也不燙，那夥計卻彷彿被滾水澆了一般，捂臉大聲慘叫起來：「啊！」

戚容「吧唧吧唧」地吮了吮十指的鮮血，道：「什麼？他媽的！老子親自下廚給他們做的斷頭飯，沒讓他們跪在地上舔乾淨就該痛哭流涕了，誰給他們的狗臉嫌棄？應該叫他們吃吃我太子表哥做出來的狗屎不如的玩意兒，這群東西才知道要跪下來對老子感恩戴德！」

天眼開一把抓住那夥計的手，掰開，眾人「啊」的一聲。只見那夥計臉上的五官，居然融化了一大半，彷彿白紙上潑了一杯水，墨洇了，模模糊糊，墨水痕迹順著臉頰擴散、滑行下來。

謝憐低頭看了一下自己，趕緊和-圖-書脫了女裝丟開，道：「說來話長。」

夥計們道：「哦！沒有的事，本店食材都是當天殺當天賣的，只不過我們大師傅口味比較重罷了。」

熱火朝天，不多時，他果然又重新做了一桌，命令那幾個夥計送上。

幾人正要衝進房去，天眼開卻攔住他們，道：「不是他！但也是個厲害角色，大家不要輕舉妄動，多生事端。」又拱手道，「打擾高人了。誤會一場。」

幾個和尚囁嚅道：「誤會、誤會一場……」

謝憐：「……」

夥計們被他跳起來又打又罵了一通，出夠了氣，戚容才擼起袖子，一抹鮮血淋漓的嘴，抄起鍋鏟，把一口鐵鍋敲得哐當作響，罵罵咧咧道：「再來！讓你們睜大狗眼，見識一下老子的本事！這回看你們還有什麼屁話說！」

「快走快走……」

這女子身姿窈窕，素麵朝天， 雖然氣勢活像一隻鬥雞， 但千真萬確是個女子， 啐了一口，擼起袖子又罵道：「還是群和尚道士咧，你們不是出家人嗎？這麼六根不凈的？！」

摸到廚房牆外，花城又是一指，那牆跟豆腐似的，悄無聲息地就多了個洞，謝憐湊上前去，看看這黑店到底有個什麼樣的東家。

謝憐暗自思忖：「這間客棧到底聚了幾方人？為什麼還有這樣一個道人在店裡？莫非是為伏魔降妖而來？這些凡僧俗道沒發現倒也正常，這人如此水準，不可能沒發現這間客棧有古怪。不管怎麼說，更不能讓那群和尚道士發現三郎在此了。他們要是嚷嚷起來，給這房裡的道人聽見了，恐怕又要多個人追在後面。這一個恐怕比他們幾十個加起來都不好對付。」

聽了這話，眾人又來了精神，壓低聲音問道：「在哪裡？」

這一桌可就香了，葷是葷，素是素，油水十足。謝憐重新上了二樓客房，向下窺看，眾僧道皆嘆道：「好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