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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信納悶道：「不是。你今天是怎麼了突然？這時候了，你跟我提什麼俸祿啊？給我你還不如當了給國主陛下多買幾服藥。不當也行，你自己留著，這可是神官才能有的東西。」

王后高興地道：「好喝你們就多喝些吧！」

聞言，王后看起來有些為難，謝憐覺察到了，道：「怎麼了嗎？」

「……」謝憐這才想起，在上天庭，送金腰帶還有一層特殊含義，登時臉就黑了，道，「你想多了，我完全不是這個意思。你把它當普通的金子收下就好！」說著就塞了過去。風信脖子上掛著那條金燦燦的腰帶，瞪眼道：「不是。你總得告訴我，你為什麼要突然塞一條金子給我啊？」

風通道：「不清楚，好像是幾個惡仆打架，去看看？」

「……」風信嘴唇微微翕動，道，「殿下，你看錯了，裏面根本沒有雞。」

在全城戒嚴之前， 謝憐等人連夜趕路， 到了另一座城。

王後有些惶恐，還有些傷心，道：「我們……我們也不知道，居然會這麼嚴重啊。」

兩人仍是往往忙活一天後只能拿到微薄的工錢， 而且，因為往日形影不離的三人組裡突然少了一個人， 另外的兩個人都極不習慣。比如， 之前是慕情負責收好錢袋，隨時清點數目， 現在慕情走了， 風信直言他說不定會把錢弄丟， 謝憐只好把錢袋收在自己身上。每次點著那一點點少得可憐的數目，他簡直無法相信，這就是他勞動一天的報酬。須知，從前的他， 哪怕是打賞乞丐也不止這個數啊。

謝憐心中微緊，放下了手帕，道：「什麼事？您問吧。」

風信也很警惕，前去查看了下，放了心，回來了，道：「沒事！別擔心！不關我們的事，不是找我們的，也不是永安兵。」

謝憐道：「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要在外面……不能回來了。」

話音未落，他就卡住了。可以什麼？可以讓宮女僕從幫忙洗？可以讓慕情幫忙洗？都不可能了。

謝憐回頭，正想頂一句現在我說了算，卻ｍ•ｈｅｔｕbｏｏｋ•ｃｏｍ•com聽風通道：「殿下，要是帶國主陛下去了城裡的醫館，肯定會被留意到的。」

他母親原先一雙保養得當、雍容華貴的手，此刻，卻是看起來有些駭人。指節處都破了皮，隱隱還有些血跡。謝憐豁然站起，拉住她手道：「這是怎麼回事？」

兩人研究了半天也猜不出鍋里的這個到底是什麼。王后給謝憐各盛了一碗，風信自己搶著盛了一碗，等王后一進屋後去找國主，他們立刻把自己碗里的湯倒掉，然後裝作一飲而盡意猶未盡正在抹嘴的模樣，道：「飽了飽了。」

謝憐根本用不著把他的脈就知道，一定病了很久，而且病得不輕，甚至整個屋子裡都瀰漫著一股霧霾一般的病氣，令人難以呼吸。想到王后說的是「咳血之症」，他一急，聲音一下子就揚了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聞言，謝憐的動作一下子僵住了。王后道：「我們就是怕這個，這幾天才一直沒說。皇兒你還是先……想辦法弄些葯回來吧。」

果然，那打人的邊打邊罵，什麼「老子忍你很久了！」「你自己算算你給過我什麼？！」「家裡都窮得揭不開鍋了，還騎在老子頭上作威作福！」「從今天起，老子不再是你家的狗了！」云云，挨打的主人抱頭嗷嗷大叫，眾人拍手稱快，聽得謝憐心裏一緊一緊的，不知為什麼寒毛倒豎，不由自主去瞟風信的臉。風信卻完全沒注意到他的異樣，聽旁人說了這家主人的種種劣跡，隨口道：「原來如此，那這主人的確不像話，怨不得這僕人要反了。」

謝憐疲倦地道：「再喜歡也沒有命重要，走吧，走吧。」

國主大怒道：「滾出去！快滾！」

「咳血？！」謝憐愕然道，「誰咳血？您嗎？父皇嗎？你們怎麼不早說？」

王后和風信都進來了。謝憐道：「你先不要管我是什麼口氣。病了怎麼不早說？」

沉默片刻，謝憐道：「我要當了它。」

風信也道：「是啊。而且之前一路都在逃避永安追ｍ•hetuｂooｋ.cｏｍ•coｍ兵，怎麼停得下來？」

謝憐險些把那一口並不存在的湯給噴出來，舉起手帕裝模作樣地拭著嘴角。這時，王后似乎猶豫了片刻，道：「皇兒，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別怪娘多嘴啊。」

正是國主。見已經被他聽到，王后也不遮掩了，沖屋裡道：「可是，你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王后和風信趕緊把謝憐拉了出去，道：「皇兒！不要這樣了。他是你父皇，又病了，你讓著點吧。」

謝憐道：「你就當是補欠了你這麼久的俸祿吧。」

國主怒道：「你這是在教訓孤王嗎？任何時候，孤王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都不需要你來教！」

手？

那路人笑呵呵地道：「你不知道嗎？太精彩了！僕人打主人了！」

屋后，國主又劇烈地咳嗽起來，王後進去照看他了。謝憐呆了半晌，掉頭出去，風通道：「殿下！你打算怎麼辦？」

謝憐低頭一看，登時驚了。

國主鐵青著臉道：「你這是什麼口氣？」

那鍋湯就是他母親用這樣的一雙手做出來的。但是，他們卻沒喝一口，就把湯偷偷倒掉了。謝憐和風信對視一眼，均感不是滋味。這時，王后又道：「對了，還有一件事。就是，你明天能不能帶點葯回來？」

謝憐低聲道：「這雞……死得好慘。」

還是風信眼尖，忽然道：「王后陛下，您的手怎麼了？」

風信冷汗直流，屁股一沾凳子就彈了起來，擺手道：「不不不，王后陛下，風信不敢，萬萬不敢！」

謝憐搖了搖頭，道：「來不及了，況且，也不知道有什麼別的辦法，一定可以湊夠錢。」

逃難帶病，尤勝雪上加霜。謝憐把臉埋進手裡，道：「母后啊！你們為什麼不早說？早點說，也許就不會拖成咳血之症了！您知道這病有多難治嗎？」應該說，以他們現在這個條件，是根本不可能治好的！

他還是把國主與王后安置在隱蔽之處，自己和風信外出掙錢。可是， 在前一座城裡掙不到什麼錢的他們， 並不會在另一座城就和*圖*書突然開運了。

謝憐卻走了過去，把這條金腰帶遞給了他。

一番頭痛，當掉了紅鏡，二人總算有了錢，當即去醫館問了大夫，買了幾十味藥材帶回去。

謝憐緊繃的心這才稍稍鬆了，道：「那是怎麼回事？」

謝憐把臉從手裡拿出來了，道：「我現在帶他去城裡找大夫。」

一路上，為了湊足他們的車馬費以及通過危險關卡時必要的打點費，謝憐已經把自己原先那些心愛的寶劍當掉了大半。而且因為不能去人多口雜的大當鋪，有時還被發現了他們行蹤的黑心商人要挾，都是忍痛折價出手的。風通道：「不一樣的！這把劍你不是很喜歡的嗎？要不然你之前怎麼沒當還把它壓箱底？而且這是帝君送你的劍，當了說出去多不好？」

治療咳血之症的藥材昂貴，且所需量大，不是一味兩味、一天兩天的事，因此後續如何，還需留意。晚上，風信先拆了幾包葯，在屋外煎藥，拿著把破蒲扇狂扇，謝憐則又在屋內翻箱倒櫃。翻了許久，終於從箱底翻出了一條金燦燦的軟腰帶。

王后似乎鬆了口氣，點點頭，隨即，又道：「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王后立即道：「沒什麼。」

風信：「我猜是羹糊吧……形狀有點不對？」

見狀，王后頗為高興，道：「好喝嗎？」

如果他們去偷，去搶，去騙，沒有凡人可以阻攔住他們，而且來錢快得多。但是，偏生是因為要遵守凡人的規則和善惡的準則，老老實實想辦法掙錢，才會如此拮据困難。定了決心，謝憐道：「當是要當的，當了就去買葯吧。」話是這麼說，但腳下還是沒動，風信知道他是捨不得，這是他手上最後一把寶劍了，道：「那再看看吧。」

二人拿了劍，一路走到城裡，都是一臉喪氣。到了當鋪前，謝憐停下腳步，看了看手裡的紅鏡。風信看看他，道：「要不然，別當了吧。咱們試試……想別的辦法？」

王后忙道：「沒怎麼回事。就是洗了些衣裳被子，但我不怎麼會洗。」

見狀，風信一下子瞪大hｔtｐs://m•ｈｅtｕboｏk•cｏｍ•cｏm了眼睛，莫名其妙道：「……你把這個給我做什麼？殿下，你剛才關箱子，沒把腦子一起關進去吧？」

王后在他身邊坐下，道：「慕情那孩子呢？怎麼這幾天都沒來？」

原先，謝憐有許多條金腰帶，和那些寶劍的下場一樣，都當掉了。只剩下這最後一條，原本是想留做個紀念的，眼下，他卻決定要用它來做一件事。

國主卻在屋裡道：「不必！」

「？」謝憐：「那裡面飄浮的這個死雞一樣的東西是什麼？」

正在此時，那邊街頭傳來一陣嘈雜，驚嚷鬼叫的，有人喊道：「什麼人鬧事？！」「膽子大了！」「抓起來！抓起來！」

兩人皆是一驚，謝憐警惕地閃到一邊，道：「誰？！」

謝憐不答，開始在屋裡翻箱倒櫃。風通道：「你找什麼？」他不答，須臾，自己從箱底翻出了一樣東西。

沉默半晌，謝憐道：「您放著吧。我來洗。」

那路人道：「當然要叫好！這個主人啊，真不是個東西！這個僕人從小跟著他，忠心耿耿，他呢！就知道剝削人家，不給多少工錢還使喚人家給他當牛做馬，這僕人實在忍不了了，這不你們看你們看！正打著呢！」

謝憐微微睜眼，道：「葯？什麼葯？」

那是一柄古意盎然的寶劍。風信一看，道：「你把紅鏡拿出來幹什麼？」

果然。

沒了慕情， 也沒了給國主王後送食物的人， 謝憐只好每天都帶著風信，親自把各種所需物送到國主王后的藏身之處。能常常見到兒子了，這一點卻讓王后十分高興，一高興，她就下了廚。這天，她又讓謝憐和風信兩個嘗嘗她燒的湯， 拉著他們坐到桌邊，道：「你們兩個都要好好補補啊，全都瘦了。」

居然是這種事，謝憐一陣無語，道：「這是為何？又為何叫好？」

王后笑道：「不用。你好好做自己的事。我沒洗衣煮飯過，反正每天也閑著沒事，自己做做，還挺有意思的。特別是看你們吃得開心，我也很有滋味。」

逃亡路上，一直以來，慕情作為近侍，包攬了謝憐和和*圖*書國主、王后的各種日常貼身事物，他一走，一下子所有瑣碎雜事都沒人做了。

聽她提起慕情，謝憐的心更緊了，道：「啊，我交代了他一些任務，所以他先去別的地方了。」

他說得無意，謝憐心中卻是咯噔一聲，握緊了手中紅鏡。

王后和顏悅色地道：「你這孩子，有什麼不敢的？來，坐下。」

王后愁容滿面，道：「唉，我也不知，要不你去藥鋪子里問問，咳血之症要用什麼葯？」

謝憐脫口道：「您為什麼要自己洗？你可以……」

見他居然還在犟，謝憐不可置通道：「你簡直不可理喻？都這個時候了還要強調自己的身份權威嗎？」

風信哪敢說？是真的不敢，硬著頭皮坐下后，王後送上了她的勞作成果。風信猛吸一口氣，突然揭開鍋蓋，謝憐坐在上席，兩人看到鍋里事物，都是一臉慘不忍睹。

謝憐言不由衷地道：「好喝，好喝！」

謝憐重重關上箱子，道：「那麼多把劍都當了，不差這一把。」

謝憐徑自走進屋后，見國主窩在一床破被子里。這些天他沒怎麼仔細看，現在一瞧，國主一臉病容，面頰都幾乎凹陷下去了，在陰慘慘的屋子裡越發顯得面色極壞。哪裡有什麼一國之君的光環，根本就是個臉色灰敗的糟老頭子。

風信大驚，立即道：「使不得！」

恰好風信抬眼看他，道：「殿下，你拿著那腰帶做什麼？不是這個你也想當掉吧。」

沒人做飯了，沒人洗衣了，沒人疊被了。原先簡單無比的日子，突然間變得哪兒都不順手了。謝憐倒還能勉強忍忍，因為他要操心的事太多了，但他享慣了清福的母親哪裡干過這樣的粗活？而如果王后不親自動手，又能讓誰來代勞呢？

他聲音大了些，王后立即道：「低聲！」然而，已經遲了，屋後傳來一個怒氣沖沖的聲音，道：「我叫你不要多嘴！」

謝憐道：「看看，別是什麼惡霸。」二人一齊湊上前去，只見中間幾個人正在扭打，圍觀的正在叫好。風信拍拍一旁一個正看得興高采烈的路人，道：「兄弟，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