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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賜福

作者:墨香銅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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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白衣禍世 第八章 冷白鬼溫語惑迷童 2

第四卷 白衣禍世

第八章 冷白鬼溫語惑迷童 2

謝憐看著他,沒有說話,心裏有什麼地方,卻在嗖嗖地灌著冷風。
聽他講完這幾日的詭遇,風信臉上的震驚漸漸褪去,被迷惑代替,道:「他到底想幹什麼?」
國主道:「好不容易才睡著,你們明天莫要太早喊他,讓他多睡一會兒。」
再三追問,風信都保證沒事,謝憐不放心地道:「要是有什麼事,你千萬告訴我,咱們可以一起想辦法。」
謝憐心想肯定白無相這件事比較重要,要緊的事還是放到後面再說,坐到桌邊,問道:「你先說吧,什麼事?」
風通道:「好。這幾天我不出去了,那小子送來的東西……應該能撐一段時間。」
謝憐也無心推辭了,低聲道:「風信,你千萬小心,白無相回來了。」
風信遲疑了一下,道:「還是殿下你先說吧。」
風通道:「不是!我相信你殿下,但你最近太累了也是實話!」
謝憐躲在門后聽著,腦子裡一片空白,陣陣血液往上直衝。
提到這個,風信又遲疑了。頓了頓,他開口,竟是難得的吞吞吐吐起來,一邊抓著頭髮,一邊道:「其實也……殿下,你那裡,還有錢嗎?或者什麼能典當的東西?」
不是全盤相信。畢竟,謝憐最近這日子過的,實在是太有病了。換任何一個外人來看,都鐵定會判斷這是個瘋子,有什麼資格讓人全盤信任?
還像個慈愛的長輩一樣摟著他摸他的頭,還對他說「到我這邊來吧」。
謝憐打定主意,突然狂奔,風信腳程不如他快,不一會兒就被他遠遠甩開,只能在後面喊,國主和王后也出來一起喊他,謝憐卻充耳不聞,越奔越快。
「回去吧,不要再繼續走下去了!」
誰知,這鬼鬼祟祟的,真的是他父皇母后和風信。風信的聲音壓得極低:「殿下休息了吧?」
話到嘴邊,卻又生生咽下。因為他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個詭異的念頭:
然而,他再去看那衣服,哪裡是什麼白喪服?不還是他的白道袍嗎?
謝憐只覺他泡著的熱水瞬間變成了一鍋冰池,毛骨悚然,失聲道:「誰!是誰乾的?!」
謝憐道:「反正一定不懷好意和-圖-書,而且他好像一直跟著我,總之……你小心些!幫我提醒父皇母后也小心些,但別嚇著他們。」
謝憐強作冷靜道:「你不要管,不要跟上來,回去。」
如果白無相要殺謝憐,或風信,或他的父母,沒有一個不是易如反掌,但他偏偏不殺,卻要把他當成玩具一樣玩,再把他當個笑話看!
謝憐濕淋淋的披著頭、散著發,抬起臉來,反手一把抱住她道:「娘,鬼,有鬼,有鬼纏著我啊!他一直跟著我!」
他這模樣,看上去就跟瘋了沒有兩樣,王后再也受不了了,抱著兒子心疼得哭了出來。國主也看著謝憐發獃,四十幾歲的人,如今看來已逾花甲之年。冬日的寒氣凍得謝憐一個激靈,指道:「衣服。快看那衣服!……」
說來實在難堪。慕情走的時候,還是把他帶來的東西都留下了。雖然當時謝憐情緒失控,砸他說不需要他的東西和幫助,但是冷靜下來,還是都灰溜溜地把東西都撿了回來。謝憐嘆了口氣,點點頭,又道:「對了,你要跟我說的是什麼?」
臉上交錯著烏青的傷痕,看起來失魂落魄,狼狽至極, 彷彿一個被財主暴打一頓的小長工。謝憐情不自禁愣住了, 試著觸了觸臉頰邊緣, 心想:「……這是我?」
「前面有不好的東西。」
謝憐已等他許久,迫不及待地道:「風信,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對你說。」
他一個人在荒山野嶺、深山老林中不知徒步行走了多久,霧氣漸漸濃郁起來。
把全身上下都刷過一遍之後,謝憐伸出手去拿衣服,心不在焉地抖開衣服正要穿,忽然發現有什麼不對勁。
雖然白無相這東西太詭異厲害,即便是告訴風信,提前示警估計也沒什麼用,但他思來想去,還是認為這件事不應該瞞著風信,因此決定告訴他實情。豈料,風信沒有立刻問他是什麼事,而是道:「剛好,我也有點事想跟你說。」
那些鬼火雖然詭異,但卻並無殺意,只是沉默地飄浮在謝憐面前,不讓他繼續前進。謝憐試著繞過它們,這些鬼火卻立刻變換方向,攔和圖書到謝憐身前。同時,他聽見許多個聲音道:
一日,他半夜驚醒,感到難以抑制的口渴,想起一整天都沒好好喝水,爬起來準備出去喝點水,卻聽外面隱隱透進來人聲和微弱的燭光。謝憐一驚,立即躲在門后,心口砰砰狂跳:「是誰?如果是父皇母后和風信,何必這麼鬼鬼祟祟?」
謝憐好容易回過神來,見風信背了弓、提了凳子就要出門去, 忙道:「不是!我……」
但是不應該是這樣的,以前的風信,是會毫無保留地相信他的!就算只有兩分懷疑,也讓人無法忍受!
如他所料,接下來的數日,那個東西始終都陰魂不散地糾纏著他。
這時,只聽風通道:「殿下,你……是不是太累了?還是被那臭小子氣到了?聽我的,最近你別出去了,還是多休息吧。」
謝憐吃了一驚,道:「風信?你到底幹了什麼?怎麼會一條金腰帶都不夠?你是在外面打了什麼人要賠錢嗎?跟我說說?」
他濕淋淋地跳出來,撞倒了浴桶,一聲巨響,整個屋子登時水漫金山,驚得隔壁屋裡的國主王后都被嚇到了。王后扶著國主進來一看,謝憐赤著身體倒在地上,滿地都是水,嚇得她撲上來抱著他道:「皇兒,你是怎麼了啊!」
風信一怔,道:「我當然相信你!你……」謝憐打斷他:「那你剛才那些話是什麼意思?是說我看到的那些都是幻覺,是我自己的妄想?」
他一定得主動出擊了!
謝憐如墜冰窟。
風信疑惑道:「什麼東西?具體指什麼?我沒看到?」
在他胡思亂想的當兒,風信已經出門去了。謝憐被關門聲驚醒,只好縮回床上,悶上被子,打算再睡一覺。
謝憐心中滿是憤怒和怨氣,不知是對誰的,對白無相,對風信,對所有人,對自己。他一語不發,掉頭出門,風信追上去道:「殿下,你去哪裡?」
謝憐脫口道:「你看不見嗎?我臉上有東西!」
看來,這一隻鬼是這些鬼火里最強的。其他的鬼火,全都是在跟隨著它而已。
國主和王后想要插話,謝憐立即道:「別說話,你們不懂!」
謝憐這才和圖書想起來,他已經幾十天沒有換衣和洗漱了,當然會有氣味。
風信喃喃道:「那個不夠的,遠遠不夠……」
「別過去。」
謝憐爬起來,先還以為是王后又在做飯了或是老鼠什麼的死在角落了,起身察看,找來找去,最後卻發現,這怪味的源頭,居然是自己。
謝憐從沒見過這種東西,微微皺眉,定住腳步。而那面「牆壁」,居然在向著他這邊緩緩逼近!
風信對白無相的陰影也不淺,他會怎麼做?會不會萌生退意,像慕情那樣離開?
雖然鬼火這種東西根本沒有眼睛,但望向那團鬼火時,他卻彷彿能感覺到一道灼熱的視線,迎了過來。
謝憐道:「對!我看到了。」
謝憐想了想,道:「但我之前不是送了金腰帶給你?」
風信勃然色變:「白無相回來了?為什麼這麼說?你看到了?」
風信硬著頭皮道:「……沒什麼……只是如果有,能不能……先借我點?」
謝憐把臉埋進手裡,道:「……我也不知道!但他不但沒殺我,而且還……」
謝憐臉色蒼白地指著鏡子道:「他!我……我、我……」
謝憐又去看鏡子:「不可能!我……」
一番折騰,總算是泡在了浴桶里。他把自己整個人沉進水底,憋到窒息,幾欲昏厥才浮出來,狠狠洗了幾把臉。
「……」
這句話讓謝憐心中一酸,緊接著,又聽王后道:「唉……這樣下去,皇兒什麼時候才會好啊?」
風信也嘆了口氣,道:「我想也是。」
這根本不是他的衣服,而是白無相那件慘白的大袖喪服!
難道風信、根本看不見此刻鏡子里的他臉上這張面具?!
風通道:「你別管我了,干想也想不出辦法的。殿下你還是先解決你這邊的事吧!」
謝憐一抬手,「砰」的撞開了門,屋裡三人齊齊一驚,風信站起身來:「殿下?你怎麼沒睡?!」
謝憐嚇得不輕,緊緊抓著他, 好容易才能把多說幾個字:「我!我!我的臉!你沒看見嗎?我臉上有?!」
謝憐心生警惕,折了一根樹枝,握在手裡嚴陣以待。待到那堵「牆壁」逼到他身前不足兩丈,他和*圖*書才愕然發現,那並不是牆,而是無數的幽冥鬼火。因為太多了,遠遠看去,就像是一面火光之壁,或是一張大網。
白無相完全就是沖他一個人來的,因此,他相信白無相一定會跟著他出來的。然而,一通詞彙貧乏的咒天咒地后,卻沒有如往常一般從料想不到的陰暗的角落裡飄來几絲冷笑,或是在他身後悠悠地現出一個人影,冷不丁把一隻手放在他頭上。狂奔數里,謝憐終於耗幹了體力,深深彎下腰去,雙手撐住膝蓋,氣喘吁吁,胸口喉管瀰漫上一股鐵鏽味。
風信順著他的手,往鏡子里看去, 好一會兒, 卻是一臉懵然地轉過頭, 道:「……你怎麼了?」
風通道:「不是,但是你要去哪兒?我跟你一起去。」
這些聲音木然而密集,如潮水一般,聽得人背後發寒。謝憐被它們包圍在中間,注意到,這些鬼火里,有一團火焰格外明亮,也格外沉默。
謝憐苦笑道:「……你覺得還會有嗎?」
王后也小聲道:「睡下了。」
「不要過去。」
風信盯著他的臉, 嘆了口氣。謝憐還在疑惑他為什麼沒反應,卻聽風通道:「殿下, 你才發現自己臉上有傷嗎?」
本來現在的日子就已經很艱難了,如果告訴風信,白無相可能又會回來纏上他們,風信會怎麼做?
謝憐總是能在許多出其不意的地方看到那張悲喜面,或是一個若有若無的白色人影。有時是在深夜的床頭,有時是在水中的倒影,有時是在霍然打開的門口,有時,甚至就在風信的背後。
他相信,大體上,風信還是相信他的。至少有八分。
謝憐正覺得這話有哪裡不對,這時,風信低聲道:「他也是最近實在太累了才會這樣。發生太多事了。勞煩二位陛下也盯緊一些,如果殿下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千萬馬上告訴我。但是不要被他覺察到了,還有,不要說些刺|激到他的話……」
是誰趁他不注意偷偷把衣服換了?!
風信回過神來,忙道:「不是!你別放心上,我就問問!」
謝憐劈頭蓋臉地道:「你不相信我?」
忽然,他聞到了一股怪味。
他一提這hetubook•com•com個,謝憐的心又沉了下去。
白無相似乎以恐嚇他為樂,而且,故意只讓他一個人看見。每當謝憐受不了地大叫起來指向他,其他人一衝過去,或是一回頭,他就消失了。這樣的日子,謝憐過得一驚一乍,心裏恨得恨不得把這東西抓住大卸八塊,可他根本連對方的影子都踩不著,難免日夜顛倒,身心俱疲。
謝憐忽然一陣憤怒,一拳錘在木桶上,咆哮道:「你到底想怎麼樣?你在玩兒我嗎?!」
這一日,風信回來的也很晚,臉上倦容,也比以往更深。
可是, 他這再看一次, 鏡子里的他臉上那張面具卻消失了,映出的還是他那張驚惶失措的臉。
謝憐沒想到他居然會問這個在這種時候堪稱傻瓜的問題,愕然道:「啊?你問這個幹什麼?」
謝憐屏住呼吸,心中一下子湧起一股對自己的厭惡。想到父母和風信一定都覺察到了,但都沒跟他說,又是一陣羞恥,偷偷摸摸開門看了看,外面沒人,於是自己找了新衣服,打算燒水洗個澡。
謝憐一面飛奔,一面對著黑夜吼道:「滾出來!你這個陰溝里的怪物!滾出來!」
良久,他猛地起身,繼續朝前走去,低聲道:「……你要跟我耗下去是嗎?行,慢慢耗!」
他心中咆哮道:「我沒瘋!我沒撒謊!我說的是真的!」
為什麼?怎麼會這樣?為什麼風信會這麼說?
什麼意思?這是什麼意思?
風信一面推門,一面回頭:「還有什麼?」
謝憐當場大叫起來, 風信冷不防被他嚇了一跳, 道:「怎麼了?!怎麼了!」
風信臉色發白,道:「可……可不對啊,為什麼會被你看到?為什麼被你看到了你還安然無恙?」
四面黑漆漆的老樹們張牙舞爪,全都向前方傾斜,壓抑至極,彷彿在邀請他踏入一片不歸的禁地。謝憐心知前方不善,但避無可避。而且,一定要做個了斷的,遲早要來的,於是,沉著臉繼續前行。走著走著,前方白霧中,竟是隱隱浮現出一排閃閃發光的事物,像是一面發光的牆。
王后強忍淚水,抱著他道:「皇兒別生氣,你先把衣服穿上,穿上吧,別著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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