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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秋心中慚愧，乾咳：「正是。」

君上大概最近又看了什麼人界流傳的奇怪配圖小冊子了。

竹枝郎心知，那就是四大派滅門之時。

他看著竹枝郎的目光越來越複雜，可原先那種輕鬆自在的成分已經不在了。後者剛覺察到這種變化，沈清秋便站起身來，朝前走去。

沈清秋偏了一下飛行軌道，算著應該閃過了，洛冰河卻在身後悶哼了一聲。

沈清秋轉頭問：「怎麼了？」

這可是高空行駛，在劍上面打架很好玩么？！注意安全，安全第一！

沈清秋疼得背後直冒冷汗，有一搭沒一搭閑扯轉移注意力：「你當真是恩怨分明。」

真打中了？

柳清歌揚起一邊眉毛：「和你一樣？」

家裡孩子不懂事，大人不容易做。沈清秋賠完笑，又說好話：「一段日子不見，柳師弟修為愈發精進了。」

柳清歌眉峰一凜，肅然道：「之前你信他，什麼下場？」

竹枝郎現在對他不錯，是因為當時自己攔住了要殺他的公儀蕭，算恩人。那麼，公儀蕭對他而言，應該就是仇人。沈清秋道：「你記不記得，公儀蕭這個人？」

莽原上嚎聲連片。天琅君打個響指，餘下的幾十頭血獸失去動力，皮毛獠牙迅速融化，不多時便化成飛濺的血珠，溶入土壤之中。

洛冰河圍堵蒼穹山那時，柳清歌說過「等著！」，果然是閉關修鍊去了。剛出關就來救人，沈清秋摸了摸鼻子，心覺單說謝謝似乎不夠，隨口問道：「你怎麼知道來南疆這裏找我？」

他倒是希望被忘了……天琅君一記起來，沈清秋立刻不好過了。腹中絞痛之感密密麻麻爬了上來。洛冰河原本下手最狠，招招對準天琅君，可現在攻勢陡然一緩，心也分了。沈清秋喝道：「接著打。別管我！」

沈清秋忙賠笑道：「柳師弟，他和*圖*書之前有傷在身，才剛好，你千萬別跟他一般見識。他不懂事，要是冒犯了你，我代他道歉。」

沈清秋苦笑道：「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吧。」

這跌宕起伏、充斥著暴力元素的一段東西，就是柳巨巨近期的行程了。

天琅君涵養甚好，氣惱也只維持了片刻，早便過去了：「你呀你，費盡心思，人家卻毫不領情，一心奔著死路去。竹枝郎，你都這麼大了，怎麼就不知道腦子轉個彎呢？」

沈清秋說：「肉身損毀，不代表死了。也有可能是脫殼了。」

柳清歌和洛冰河之間苦大仇深的，沈清秋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籠統道：「這是有原因的……」

莽原獸群中的戰圈，登時成了三方大混戰。天琅君打兩個，柳清歌也打兩個，洛冰河打一個不理一個，還要扛下兩人份的攻擊。黑氣白光爆炸，劍鳴獸嘯衝天。

對於修真界的人士而言，這個名字可謂是傳說級的。

沈清秋道：「可問題在於，你覺得你做的事情是對我好，我卻並不覺得。」

沈清秋含蓄地表達了他的感激涕零之後，話鋒一轉，正色道：「柳師弟，我有正事必須告訴你。」

天魔血系都是神經病。跟一個神經病在一起，總比跟兩個在一起要強。好歹那一個還肯聽他的話！

不疼了還怕什麼？沈清秋拔出修雅，飛身上劍，喝道：「柳師弟，走！」

柳清歌有心接應沈清秋，無奈包圍圈越聚越厚，乘鸞旋成一道小型旋風，十幾隻血獸絞入其中，碎成萬千飛濺血珠。沈清秋喝道：「閉嘴！別吞進去了！」

只是公儀蕭這死的也未免太冤枉了。他只是要動手殺，又沒真的殺！

柳清歌說：「我信你。但我不信他。」

沈清秋能理解。公儀蕭身形背影，的確和洛冰河有些肖似。https://m.hetubook.com.com甚至乍看之下，容貌也有微妙的相似之處。所以他有段時間，對公儀蕭格外有親近之感。

竹枝郎一言不答，對他單膝跪下。

他不叫不喊，裝成毫無感覺的模樣，回到帳中，把竹枝郎拖了出來，他笑得都扭曲了：「這回你總不能再往我劍底下撞了吧？」

在場中人，只有天魔血系者才知道怎麼回事。原先沈清秋體內有三道血蠱，洛冰河以一對二，略處下風。而剛才，竹枝郎不再催動血蠱與洛冰河作對，而是倒戈一擊，和洛冰河聯手壓下了天琅君的血。

竹枝郎低聲說：「我明白了。」

洛冰河嗓子虛軟，溫言道：「跟那老魔頭對上的時候，頭就有點暈。剛才更暈了。不過也沒什麼，一記暴擊而已。」

洛冰河的微笑綿里藏針，口氣不冷不熱：「師尊都說信我了，你還廢話什麼？」

竹枝郎果真是個很簡單的魔，跟他舅舅說的一樣，「有點傻」。天琅君提攜他，他就死命跟著，沈清秋無意救過他，他便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在報答。

沈清秋不答話，繼續往前走。

洛冰河搖搖頭，道：「沒事。不疼。」

數年前，天琅君被鎮壓于白露山之下的那一戰，四大派傾巢而出。蒼穹山派雖然也是主力，但那時參戰的都是上一代的峰主們。現任蒼穹山派的峰主中，只有岳清源作為穹頂峰首席弟子參戰過，並且以玄肅嶄露頭角，起到了關鍵作用。這些柳清歌自然不會不知道：「魔族上一任聖君？他肉身損毀已有七八年了。」

抬手讓竹枝郎起來，他又隨口道：「不過你也不必傷心。沈峰主總有一天能明白你是為他好的，不遠了。」

他說：「沈清秋你讓開。」

天琅君又看了看天邊，喃喃道：「不過，實在沒想到。沈峰主居然喜歡人多www.hetubook.com.com。每次都必須至少三人嗎？」

問出來之後，柳清歌便打算把這叛徒就地正法，豈料尚清華抱著他大腿一陣鬼哭狼嚎，再三保證身不由己改過自新，嚎著嚎著就把漠北君引出來了。兩人打了一架，把洛冰河的地宮震塌了小半，這才耽誤了些時間。

他從幻花宮水牢遁逃花月城后，曾聽人說，幻花宮水牢守牢弟子被盡數殺死，連公儀蕭也不能倖免。這口黑鍋當時蓋在了他頭上，他又把它轉扣到了洛冰河腦袋上。而奔波至今，一直沒能有機會算清究竟是誰做的。

沈清秋心虛了。洛冰河還抱著他的腰，又露出了那種略惴惴不安的神色，似在等著他的回答。說實話，之前他其實從來沒真正地信任過洛冰河，所以一直誤傷。事到如今……

原來柳清歌出關之後，火速趕至魔界北疆洛冰河的地盤，一路殺進去，幾乎殺翻個底朝天，結果沈清秋不在。洛冰河也不在，據說是匆匆趕回交待一番就立刻撤了。他先是抓住那名叫紗什麼的魔族妖女想要審問。然而，百戰峰的審問方法就是毆打，充其量只分不同程度的毆打。柳巨巨當然不好毆打女子，紗華鈴又是個難搞的女人，於是沒問出來。

同理，睚眥必報。

柳清歌沒想到沈清秋把洛冰河也捎帶了，怒道：「你拉他幹什麼？怎麼跟他在一起了？！」

是嫌沒打夠嗎？！

沈清秋就知道，一般人很容易搞混這兩個概念。說到「合併」，許多人都以為只是「統一」的意思，其實不然，天琅君打算用心魔劍做的，是字面意思上的「合併」。

順手殺了。

竹枝郎原本滄桑的心境瞬間猶如狂風過境寸草不生。

洛冰河不知懂了沒有，黑著臉迎了上去。

沈清秋說：「你可知天琅君？」

「那時要去水牢迎接沈仙師，在下先是將那和_圖_書弟子誤認作了洛冰河。」

竹枝郎略一思忖，道：「是指那名幻花宮弟子？」

柳清歌見他御劍飛來，也翻身踏上乘鸞。天琅君總算不放血玩兒了，魔氣裹挾一掌襲來，被洛冰河擋了回去。沈清秋路過，順手一拉，洛冰河揚手，一串動作接合得天衣無縫，兩手正正握住，隨之一提，便把洛冰河帶上了修雅劍。兩道劍光瞬息之間馳出天外。

柳清歌和他血戰到底的衝動越發強烈。這都打過多少次了，一個暴擊就頭暈了？

沈清秋不假思索道：「我信他。」

柳清歌不追究下去了：「他出來了，然後？」

「是指他打算攻上人界？」

柳清歌臉色不善，沈清秋又說：「他之前是犯了不少錯，今後不會了。我一定好好管教……」

魔族的幹部果真箇個如紗華鈴一般敬業，無時不刻都在進行傳教大業。竹枝郎在他劍鋒下，仍在規勸：「不錯。所以四大派昔年以卑鄙手段圍剿君上，終有償還之日。蒼穹山、昭華寺、幻花宮、天一觀，君上說一個也不留，就必然一個也不會留。」

竹枝郎像是被刺了一下，須臾，道：「我只是想對幫過我的人好。這有什麼不對嗎？」

沈清秋說：「隨便去哪裡，遠遠的就行。」

柳清歌根本不需要閉嘴，因為那些血根本沾不上他的身。天琅君卻笑了：「我倒還忘了，還有沈峰主呢。」

柳清歌道：「講。」

柳清歌本來就話少，何來的廢話？他果真不多說了，甩出一團暴擊。

果真記得。

水牢一別，公儀蕭那句「若後會有期，前輩一定要履行承諾，帶我去清靜峰一覽。晚輩可一直等著呢。」，歷歷猶在耳。沈清秋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竹枝郎一愣：「你要去哪裡？」

竹枝郎不能理解：「就算沈仙師不得善終，也執意要和他們一路？」

如此費心費力……和_圖_書柳清歌，真是一個比親哥還靠譜的男人啊！

洛冰河變臉比翻書還快，前一刻還溫情脈脈，下一秒就嘲色滿堆，摟緊了沈清秋的腰。他原本就樓的緊，再這麼一使力，沈清秋險些喘不過氣，一巴掌拍松他的手，才說：「柳師弟，這個解釋起來略複雜，咱們現在先走，回頭我再慢慢說。你要先相信我。」

照理說，就算被打中了，也應該沒什麼啊？沈清秋仔細看了看他，覺得他印堂間的確有一股黑氣，沉吟道：「你臉色不太好。」

他每走一步，都感覺筋脈抽搐，似有萬千蠕蟲扭動啃噬。洛冰河連連回頭看他，好幾次都險些沒避過攻擊。

對這貨柳清歌可毫不容情，拳頭剛揚起來，他就滔滔不絕地全招了，包括沈清秋呆在魔界時的伙食如何、每日的消遣娛樂活動、以及被銜到南疆去了的重要信息。

好在，又撞上了成天吃飽了沒事閑得亂晃的尚清華。

洛冰河聽他沒否決「在一起」三個字，眉眼彎彎，嘴角也勾了起來。柳清歌見他無端端笑意盎然，手中擬了個訣，靈力指間茲茲流閃，警惕道：「沈清秋，你過來。」

竹枝郎繼續說道：「後來，發現他就是白露林那名隨沈仙師一起進入露芝地的幻花宮大弟子，便順手殺了。」

他看向竹枝郎：「就這麼放走了？」

沈清秋說：「對師叔怎麼說話的？」

三人御劍飛出數里，直奔邊境之地。

柳清歌的臉終於青了：「你真信他？」

沈清秋說：「天琅君打算合併魔界與人界。」

他提及幻花宮，沈清秋忽然心弦一綳。

話音剛落，沈清秋體內滯澀疼痛之感盡數消失了。天琅君聲音上揚，微含慍意：「你在幹什麼？」

竹枝郎無奈道：「沈仙師與君上於我而言，都是恩深義重，又何苦總要讓我為難。」

「……」

柳清歌揚了揚下巴：「閉關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