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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後，一把火燒了起來。秋府上方夜空的黑雲被映得紅如煉獄岩漿。

尤其是這倆孩子想得太美太天真。一個一個地拜師，一定有一家肯收？完全錯。

正當沈清秋準備穿出門，看看距離近點能不能把馬賽克消掉時，記憶又斷層了。

沈清秋這才鬆了口氣，收手，後退。還沒站穩，便瞪大了眼睛。

岳清源居然還能容忍他……這具身體究竟是怎麼安然無事活到今天的！

……這兩個人從前果然極度不對盤。柳清歌不愛說話，尤其不愛和不對盤的人說話，然而為了嘲諷沈九，居然能說二十個字！

他甩了甩劍鋒，提著兇器跨出書房。沈清秋站了一會兒，系統傳來消息：【溫馨提示：請鎖定填坑目標，建議距離不超過10米，以保證劇情收集完整！】

無聲之中，兩顆淚珠滾下眼眶。

第一次就這麼兇殘！

沈清秋機械地又眨了幾下眼睛，嗓子有點干，勉強出聲道：「掌門師兄。」

岳清源：「你怎麼知道？」

洛冰河仰起臉，看著向他走過來的清靜峰峰主，彷彿仰望天神。

沈清秋一時間找不到理由，只能硬著頭皮說：「掌門師兄請千萬要相信我。」

沈九默然片刻，道：「我想殺的人，已經死了。」

秋少爺起身離座，冷笑道：「教了你這麼多年，學的東西，居然還比不上江湖騙子的邪門小伎倆。」

「……」他心虛地說：「師兄你聽我解釋。」

不過，填坑填到這個份上，沈清秋稍微有點能理解向天打飛機的砍大綱行為。

明知洛冰河聽不到，他還是說：「不哭了哈。」

歷代峰主確認首席弟子后，都會按照字輩給弟子改名，彰顯其身份的不同。天底下「清×」的名字那麼多，沈九卻偏偏分到了一個「秋」字，真是世界的惡意。

沈清秋正唏噓，畫面忽然像老舊電視機一樣，黑白雪花狂閃起來。場景和人臉都扭曲得慘不忍睹，聲音呱唧呱唧，聒噪如外星語。

環視四周，一片開闊谷地中，數百名年齡不一、男女不限的雜服人士，都在齊刷刷賣力地……挖坑。

這是洛冰河從自己親手安葬了養母后第一次哭，也是他在蒼穹山最後一次哭。

岳清源：「所以他就直接告訴你了？」

……WTF！

沈清秋滿意地點頭。柳巨巨眼光果然不錯，指的正是背對著三人努力挖坑的洛冰河。

膽子這麼大，又愛和他玩這種無聊把戲，還能有誰？他的手肘被穩穩接住，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道：「師尊不如猜猜？」

沈九對著滿室橫屍愣了半晌，忽然清醒過來，哐當一聲，扔下了劍。他在書房裡走來走去，下意識雙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一派六神無主。不過，也只六神無主了一陣，居然極快地鎮定了下來。整個情緒變化的過程，只花了不到一分鐘。這心理素質。

沈九抱著頭，一語不發。見他蔫了，秋少爺下手的力道輕了些，語重心長道：「乖乖待著，老實本分，有什麼不好的？你都十五歲了，年紀不小，都要成家了，早錯過了修鍊的最佳時機，能修出個什麼來？你稀里糊塗跟著走，人家還不一定肯要你呢。」

沈清秋不是在為對方的臉而暴走。如果是的話那就好了，可關鍵是門外的少年——特么的長著一張大糊臉，跟打了馬賽克似的！

沈清秋訕訕地坐起。忽然覺得這個場景有點熟悉。第一次在這個世界醒的時候，也是岳清源守在他床邊。

秋少爺眼睛也不抬：「你想說的，是不是城裡那江湖騙子的事？」

對方桀桀道：「不殺光？」

休息。是指睡覺嗎？都睡了五天了！

看著飛到他面前的利劍，沈九臉上綻放出奇異的興奮，一把牢牢握住！

這估計是沈九第一次殺人，更是第一次用自身靈力殺人。

沈清秋在一旁那個酸爽……

秋少爺終於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驀地一腳踹在他小腿彎上。

沈九「哦」了一聲，道：「家中有母親？」

即便是拜師成功，過了幾年，真的學有所成，見了更廣https://www.hetubook.com.com闊的世面，有了更多需要煩心憂慮的事，他又不一定肯回來找幼時玩伴了。再加上江湖不測，還有各種飛來橫禍的可能性，這少年真能回來解救沈九的概率低於5%。

肯定是自己不懂規矩，哪裡做得不對，惹惱了峰主，這才要給他個教訓。身為弟子，跪一跪師尊也是應該的。

岳清源道：「今年似乎比往年人還要多。」

沒時間想那麼多了，沈清秋一把抓住岳清源道：「掌門師兄，下雪第一天，在洛川！」

說走就走，來去如風。沈九僵立在原地，被他幾句話氣得發抖，扇骨捏的太用力，咔咔響了兩聲。岳清源無奈道：「柳師弟只是不會說話，你向來知道的，千萬不要和他計較。」

勇氣可嘉！

一個「你」字之後，他就再也說不出話了。

岳清源責備道：「柳師弟。」

沈清秋蹲在他面前，可袖子舉起便穿透過去，碰都碰不到，抱也抱不了，連想給他擦擦眼淚都辦不到。難受到想死，心疼得要命。

看到他這些細微的動作，沈清秋忍不住也面對著他，跪了下去。

伸出手，把洛冰河小小的身體整個緊緊攬在虛無的懷抱里。

秋少爺道：「沒出息！你……」

沈九哼了一聲，陰陽怪氣，正不知準備說點什麼，寧嬰嬰爬了上來。

嫉妒洛冰河有「世界上對他最好的母親」，嫉妒洛冰河的天資，嫉妒洛冰河在最合適的年紀拜入了蒼穹山派。對一個小孩子滿心嫉妒不平，他確實就是這樣的人。

沈九沈九握劍的手背青筋凸起，冷冷地說：「那畜生不是我哥。況且事到如今，我還有別的路可走嗎？你給了我別的路？」

這次的場景是書房。

秋少爺在案上寫字，沈九侍立一旁，給他默默研墨。

明帆腳步嗒嗒，跟上徑自負手走出竹舍的沈九，回頭呵斥道：「跪好！師尊不讓你起來，你要是敢起來，當心把你吊起來打，打完拖去柴房關個三天！」

沈清秋脫口而出：「洛冰河？」

簡直作死。原裝貨生平最在意的就是他的修為，容不得有人比他好，更聽不得別人說半句不好，不然也不會對洛冰河嫉恨得喪心病狂了。這廝居然敢直接說他沒前途！

能解釋什麼？什麼理由才能夠使「清靜峰峰主夢裡邊哭邊叫自己徒弟名字」這個事實聽起來讓人信服？！

白牆上掛著一柄寶劍，被沈九一撞，墜下地面。沈九跌坐在牆根，手摸到劍柄，情急之下，一把抽出，哆哆嗦嗦雙手握著，對準眼睛爆滿血絲的秋少爺。

沈清秋徹底無語。

沈清秋目睹全程，震驚了。

系統：【填坑項目「沈九」，完成進度70%】

沈清秋下意識一肘擊去，喝道：「誰！」

沈清秋知道接下來等著洛冰河的是什麼。可他只能眼睜睜看下去。看著洛冰河隨著寧嬰嬰，來到清靜峰竹舍。沈九坐在沈清秋最常坐的那個位置，端著茶盞，兀自刮著茶葉。

岳清源道：「柳師弟可想要？」

雖然向天打飛機用很多段落以及作者題外話解釋過，挖坑不僅僅是挖坑，而是通過看似簡單的運動，測試出挖坑者的耐力、速度、恆心、靈力運作方式，甚至品性等等等等，但沈清秋一個理由也沒記住。在他心裏，扯再多的解釋，那就是單純的挖坑而已！

誰知，岳清源緩緩點頭，真的同意了：「好。」

沈九辯解：「無厭子前輩不是江湖騙子。」

那人道：「其實你哥哥說的有一點倒也不錯。你天資固然是好的，可已經錯過了最佳的修行年紀，而且受他折磨，根骨已微損。今後應該也能有一番成就，不過，想要真正登頂，那是不可能的了。若是早幾年，那又大不一樣。」

還有柳巨巨。原來原裝貨之所以非要把洛冰河討到自己手上，有你埋下的一份禍根！

誰知，天神目不斜視地側身走過了他，順手將手中那盞茶水，連杯帶蓋澆在了他身上。

沈清秋知道他此刻的心理活動。

小洛冰河的臉湧上一和_圖_書層驚喜的暈紅，規規矩矩跪下行禮，清脆的聲音，朗朗地道：「弟子洛冰河，見過師尊！」

沈清秋腦內靈光一閃，抬頭望去。果然，谷地上方，有一塊峭立的山石，其上站著兩人。

這人直接無視了站在一旁、怨色都要溢出眼睛的沈九。

他的手改為捂著沈清秋的嘴，道：「別眨眼睛。師尊睫毛好長，颳得我手癢，心裏也癢。」

沈九一彆頭，想躲過他的手，秋少爺慢慢拍著他的腦門，動作中飽含侮辱之意，笑道：「你人都不算，還想做仙呢？」

這時的沈九仍然是個瘦弱的少年，不過身量拔高，在同齡人中算得上修長，站在那裡侍奉，帶著一陣冷淡的書卷之氣。

他說：「千萬別叫。萬一在清靜峰被人發現，師尊多年清譽就真的毀於一旦了。」

柳清歌不聽說教，轉身就走：「練劍去。」

原來不跟上填坑目標會遺失得分點？沈清秋忙緊隨其後，一步也不敢落下。沈九剛拐了個角，撞上兩個膀大腰圓的家丁。他手臂一揮，冷光橫閃，兩條肥得流油的脖子一齊被抹了，血如噴泉。

沈清秋就知道，保證一定會回來救他的那個少年，果然沒有回來。

是的你沒看錯沒錯，試煉題目就是挖坑！

夢魔巨巨咱就不能把這個BUG修復一下嗎？好想知道這張臉究竟長什麼樣啊啊啊！

可不知怎麼的，想到剛才在記憶中，洛冰河孤零零跪在竹舍中、默默收拾地上茶杯的模樣，這腿怎麼也抬不起來。

自此以後，他無論受了多大委屈，無論「沈清秋」為了發泄扭曲的情緒如何待他，洛冰河都再也沒像今天這樣肆無忌憚掉過眼淚。

才完成70%？且住，除去記憶殘缺導致資料不全的那10%，還有20%呢？到哪兒去了！

沈清秋連呼吸也像在洛冰河手掌心裏顫抖了起來。

這時候的沈九，應當已經坐上了清靜峰峰主之位。

損失百分點數值越來越高，沈清秋狂拍系統提示框，就像他小時候給人家「修」電視信號不良接觸不良那樣，拍了幾十掌，居然真有奇效，在資料完整度損失到10%的時候，提示音終於戛然而止。畫面雪花陡然消失，轉為清晰。

沈九對「秋」這個字恨之入骨，偏偏被賜了這個名字，豈不得心塞得要死。連沈清秋也忍不住想要憐愛30S。難怪原裝貨對上一代清靜峰峰主也不怎麼尊敬感激了。

她一把抱住沈九的腰，叫道：「師尊、師尊，嬰嬰究竟能不能有師妹，或者師弟啊？」

沈清秋能從原裝貨臉上看出三個詞。

……沈清秋第一次發現，明帆這孩子，在炮灰式作死這方面的天賦，真是滿格的！

慢慢低頭，那把劍直接捅進了他肚子里。

沈清秋道：「我在天琅君手裡呆過一段時間。」

見岳清源沉吟不答，沈九又冷冷重複了一次：「我要他。」

睡了五天！沈清秋險些沒當場再倒下去。

沈九的臉抽了抽，抬手讓他打住。

百戰峰一向都是：愛來不來，來了就要做好挨打的準備。不哭著喊著主動上百戰峰來求打求虐，而是坐等別人來挑他的弟子，那都是沒有前途、註定和百戰峰無緣的。

沈九站起身來，朝洛冰河一步一步走去。沈清秋下意識擋在他面前，可哪裡擋得住？

岳清源：「邊哭邊叫。」

他上下打量洛冰河一番，道：「的確是最適合修行的年紀。」

柳清歌連個乜眼都不屑給他，道：「比起十六歲才正式修習的野路子，成就一定要高。」

看見秋海棠，沈九稍微冷靜了些，握著劍的手垂了下來。他沉吟片刻，朝伙房走去。

小洛冰河沒聽見，兀自努力挖坑填土。

他把劍用力擲出，投入一片火海之中，也跟著轉身了。

茶不是剛泡的，只有七分燙，可洛冰河還是整個人都呆住了。

這個「前輩」，肯定就是在城中開壇試靈，引得沈九逆心大起的那位無厭子了。

這是洛冰河拜師入蒼穹山派那年的入山試煉現場。

雖然一開始夢魔就說過，有一定概率出現人臉模糊和_圖_書和記憶斷層，可這概率真被沈清秋撞上了，他還是有一股強烈的嘔血慾望。

岳清源觀察他臉色，道：「你睡了五天。還要不要繼續再睡？」

他忽然道：「我要那個孩子。」

那人已轉了身，見沈九還站在秋府門口，問道：「還不走？你在等誰？」

沈九幾乎見人就殺，越殺越起勁，嘴角陰毒的笑意上揚的越來越厲害。一路慘叫不斷，乾脆利落地斬了十來人。沈清秋注意到，他只殺男人，一個女人也沒殺過，性別區分明確，仇恨傾向非常之明顯。小丫鬟和僕婦都躲在廚房角落裡不敢出來，他也不特地去滅口。

真按著原設定寫，這類型的角色，絕對吃力不討好。你說他渣吧，他又可憐；你看他可憐，他又的確心狠。又渣又慘的角色，往往是神T，掐架重災區。倒不如直接砍成臉譜化的賤人角色，讓主角踩在腳下，寫來簡單，讀者看著也爽。

秋海棠卻是無辜。愛之深，恨之切，整件事中，她並沒做錯什麼，仇恨卻生生把一個天真無邪的少女，磨成了一個處心積慮苦大仇深的婦人。聖陵里死得更是冤枉。結局還不如原著種馬文來的幸福。

一人身著深色玄端，氣度沉穩，專註地俯瞰下方谷地百人。另一人腰懸長劍，幾隻手指慢慢轉折指間的摺扇，青衫如綠水，隨風起微瀾。角度微妙地昂著頭，眼珠下睨，對下面的螻蟻們一副愛看不看的姿態。

瞬息之間風雲變，沒說上幾句話，慘案就發生了！

沈九忙撲上去勒他脖子，扭打撕扯中，幾名家丁闖了進來，一看到書房裡這種場景，大聲喝將起來。沈九又慌又怕，比了個不知道什麼訣，秋少爺手裡那把劍飛猛地橫了出去，幾名家丁被穿膛而過。

沈九像是豁出去了，惡狠狠地道：「我是人。為什麼要對一頭畜生感恩？！」

他盯的是洛冰河，岳清源一怔。

跟掌門也這麼說話，找打嗎？沈清秋不禁捏了把冷汗。

岳清源前腳剛走，沈清秋後腳便一骨碌從床上滾下，到處找外衫。正團團亂轉，冷不防一人欺近身後，一隻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沈九撲通一下，正面栽倒在地。沈清秋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完好的小腿。這兩位莫非這麼多年了一直是這個相處模式嗎……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這就是傳說中的flag啊。和「回老家結婚」並稱flag雙雄，信誓旦旦保證「我一定會回來的」、「我馬上就回來」的人，絕逼就再也見不著影了！

洛冰河抬起手掌，揉了揉眼睛，將地上的茶杯收拾好，放到一旁，握一握心口那枚玉佩，端正了跪姿。

按照沈清秋心目中的標準答案，應該是先一個膝彎頂上他小腹，把這不肖徒踢下榻去，再優雅地整理一下儀容，最後回一句冷艷高貴的「不想」。

原裝貨此前對待天資優異徒弟的斑斑劣跡，估計早已聞名全派上下了，這時候又開口找掌門討要好苗子，沈清秋理解岳清源的猶豫，實在……不能不好好斟酌。

如今柳清歌跟自己關係倒還不賴，簡直是個奇迹。

閉上眼睛，視線黑暗一片，再一次睜開時，雪白的床幔和四角流蘇佔據了整個視線。

沈清秋：「……哦。」

卧槽卧槽卧槽，兇殺現場直播！

洛冰河揚起笑臉，雙眼明亮：「母親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

沈清秋本以為入門偏晚還能十幾年結丹，這身體的資質已算是了不得，怎料原來的沈清秋本能更上一層樓。如此真相，連他這種沒上進心的人也不免為之嘆惋，也不難理解為何爭強好勝的原裝貨總是滿心怨懟、憤憤不平了。畢竟，曾經擁有過，比從來不曾擁有過，更讓人痛恨。

後者根本不信他敢真動手，指著他道：「火氣還挺大。骨頭又癢了？」

岳清源看了他半晌，閉目一陣，站起身來，溫言道：「你先休息。這件事交給其餘的同門便好。」

都開口說話還叫師尊了，還猜個毛線。沈清秋翻了個白眼，背後那人忽然把他腰一摟，滾到一旁的竹榻上。兩和-圖-書個人的重量壓得竹枝嘎吱作響。眼前的遮擋物移開，果然是洛冰河。

洛冰河順著沈清秋的眼睛，一路親下去，道：「我說了要來接你的。這麼多天沒見，師尊想我不想？」

他慢條斯理道：「說說看，你為什麼要來蒼穹山派？」

這麼屌，除了柳巨巨還能有誰！

洛冰河盯著自己的膝蓋，拳頭在腿上慢慢握緊，眼淚越流越凶，滴滴墜在衣襟上。

沈清秋擦了一把臉，除了冷汗，當真摸到了別的液體。眼淚這東西，果然感染力強。

這個「等誰」，應當只是隨口的一句反問和催促。沈九回頭望著秋府衝天的火焰，瞳孔也彷彿燃燒了起來。

寧嬰嬰歡呼一聲，奔下岩石，到谷底人群中去拉洛冰河。這一段，就是原著中洛冰河拜入「沈清秋」門下的開場！

岩石上，兩人似乎正在交談。沈清秋看了一眼埋頭努力的小洛冰河，虛虛摸了摸他的腦袋，躍上山石，站到兩人身邊，聽他們說話。

秋海棠站在長廊盡頭，愣愣地看著這邊。沈九滿身鮮血，猶如活鬼，正把劍從一名家丁脖子里抽出。

正看得心驚肉跳，忽然背後傳來一聲驚叫。

他身前幾步之處，蹲著一個小小的少年。

沈清秋徒勞地擦著他的臉頰，哄道：「師尊再也不打你了。別哭了。」

沈九傻了眼，秋少爺一手捂住小腹，氣勢洶洶奪過劍，一腳把他踹趴下，喊道：「來人！」

秋少爺一臉不可置信，沈九猛地拔出劍來。

他早早支走了嘰嘰喳喳的寧嬰嬰。明帆侍立一旁，代他開口：「今天開始起，你就留在清靜峰。」

記憶斷層在不斷擴大！

他看似漫不經心地問：「母親怎麼樣？」

秋府的大火越燒越旺、梁宇傾塌，沈九被熏得滿是煙灰的臉，似乎被沖刷出了一道淺色的痕迹。

蒼穹山派的規矩是這樣的，十二峰峰主共同進退，接任一起接，退位也一起退，舉辦儀式都搭夥擠作一團，歸隱更是成群結伴。即便是在任期間，哪位峰主不幸身隕，也只會把他的位置空出來。當初沈清秋假死遁的那五年裡，清靜峰飛峰首之位便是空的。所以不會存在不同輩的峰主共事的局面。

眼看他走近了幾步，沈九魂飛魄散，大叫道：「別過來！」

雖然有特殊情況會比較麻煩，但勝在沒有代溝，凝聚力和峰主之間的情感維繫特彆強。

再一轉頭，秋少爺踉踉蹌蹌朝他走來，猩紅的手像要來抓他頭髮，沈九又是一劍刺出，這回刺穿了他的肺部。

沈九眯了眯眼，面無喜怒，兩指微動，手中摺扇微微開合。

沈清秋一連眨了幾十次眼睛以示怒意。洛冰河笑了笑，啾的一下，親了親他的眼皮。

沈九定住身形，試探著勾了勾手指。地上那柄觸目驚心沾滿鮮血的寶劍緩緩升起。

見他說不出話，岳清源嘆了口氣，道：「算了。醒了就好，不必解釋。」

沈清秋知道，這是他來時路上翻來覆去琢磨了無數次的答案。

柳清歌只看了一眼，道：「天資最好是他。」

沈清秋又卡了。他能說，因為原著寫過，這個時間和這個地點是最適合的嗎？

岳清源坐在床邊，看了他一陣，道：「你一直在叫洛冰河的名字。」

沉默了一陣，突然，沈九咬牙切齒：「……過日子過日子……我不想過這樣的日子！」

洛冰河背書一般，緊張又認真地道：「弟子從小便仰慕仙山上諸位仙師風采，如能拜入門下，學有所成，弟子母親在天之靈亦能欣慰。」

嫉妒，嫉妒，還是嫉妒。

秋海棠明媚的臉抽搐了幾下，雙眼一翻，躺在了在一片血泊之中。

想到這裏，沈清秋忍不住又跳到了另一個規矩上。

系統提示：【記憶殘缺，損失資料完整度5%；損失資料完整度7%；損失資料完整度9%……】

秋少爺蹲下身來，拉了拉他的頭髮，親昵地道：「仙術？難不成你這個小賤種，還想修仙？」

他閉上雙眼，點了點頭。

金丹還要睡這麼多天，也就只有在《狂傲仙魔途》里才會被當做沒什麼了不起。換一本小hｅtuｂｏｏk.com.coｍ說作者一定會被嘲得媽都不認識！

一張紙即將寫完時，沈九低眉順目地說：「少爺，有一件事……」

沈九碰了一鼻子灰和血，帶著隱隱的傲氣，抬首譏諷道：「那不是邪門伎倆，是仙術。你這種肉體凡胎，也只能把人叫成江湖騙子來騙騙自己安慰自己了。」

這人既然聽到了秋少爺的話，就說明他把這一樁慘劇從頭看到了尾。卻無插手之意，反而作壁上觀。看來這位「前輩」，也不是什麼溫柔角色。沈九若是真跟他去了，怕也不會走什麼陽關大道。

若是當初能順手拉她一把就好了。

不過，因為是男主視角，向天打飛機菊苣可沒有把這三位峰主之間的明潮暗涌也詳細描寫出來，而是直接從香噴噴的小蘿莉從天而降、忽然拉走洛冰河開始下筆的。相信每一個讀者看到那一段，都和當時的沈垣一樣，以為這是男主一生狗屎運不斷桃花運連綿的開門紅。殊不知，這根本是開大招捅刀前給的一顆糖渣。

沈九把秋海棠的身子拖到外邊一處灌木叢中，身後無聲無息現出一人。他抓著劍猛地回頭，目露凶光，見了來人鬆一口氣，道：「前輩。」

還有何清譽，早就被這逆徒毀的差不多了。

突然間看到不一樣的場景，沈清秋還沒反應過來，一動不動。直到岳清源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醒了？」

沈九扯了一下嘴角，總算把茶盞從下巴邊挪開了。

洛冰河剛剛拜師入門，正滿心歡喜、滿心感激，突然莫名其妙被澆了一頭的茶，彷彿迎面潑來一桶冷水，摻著冰塊，整顆心都冷了熄了。

「不等了。」

此時的柳清歌正式坐上百戰峰之位也應該還沒幾年，五官輪廓尚能看出青澀之氣，眼神凌厲，行止之間，有種屬於年輕人的意氣風發。

沈九看到她，臉色緩了緩，道：「想要師弟師妹？」

發現自己過於激動，語無倫次，他定了定神，換了一副從容嚴肅的神情，道：「我的意思是，天琅君很可能在這個時間這個地方，用心魔劍打開入口，開始合併兩界。」

柳清歌道：「要來的，自然會來。」

墨台當然砸不到他，也砸不到秋少爺，可後者被甩了小半擺子的黑墨點，一件精工細繡的袍子就這麼毀了。秋少爺的臉立刻垮了下來，呵斥道：「棠兒喜歡你，那是你幾世修來的福氣！不是我們家，你現在還在街頭扮乞兒坑蒙拐騙討生活，如今你不愁吃穿還能讀書寫字，人模狗樣的，這些是誰給你的？」他把沈九腦袋拍到地上去：「分毫不知感恩！」

寧嬰嬰連連點頭。沈九抬起頭，展扇搖了搖，眯眼又開始細細盤算著些什麼。

秋少爺一掌把他摜到牆壁上去，罵道：「以為這幾年你真有點長進了，果然還是爛泥扶不上牆！」

岳清源道：「柳師弟來得正好，不妨看看，哪個好。」

沈九淡淡地道：「天資好，未必有所成。」

沈九猛地一翻手臂，把桌案上的墨台抓下，朝秋少爺摔去。這個角度看，也像是在朝沈清秋砸去，他下意識往旁邊一躲。

正是岳清源與「沈清秋」。

他獃獃地跪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

可見這姑娘從前就是個容易在關鍵時刻暈倒的體質。

白白|嫩嫩的臉蛋上橫著幾道灰印，可能是擦汗時無意識抹上去的，脖子上掛著一枚紅繩吊著的玉觀音，背上捆一個小碎花的破布包裹，正認認真真地在地上吭哧吭哧地……挖坑。

然後，一劍接一劍，用盡全力，沈九越刺越狠，臉上表情也越發猙獰，一連刺了五十多劍，直到屍體面目和要害都血肉模糊，他才氣喘吁吁停下手來。

你才睫毛長，睫毛最長的就是你！

倖存未死的秋家下人們爭先恐後逃出宅中。一片哭嚎聲中，只有他這一道蒼白的人影頂頂立在大門前，身上赤黃的火光明明暗暗，交錯亂舞。

秋少爺擱筆，蹙眉道：「你就老老實實待在這家裡，做你的姑爺，跟我妹妹安心過日子就行了。老想那麼多虛幻之事做什麼？」

側方走上來一人，向岳清源行禮：「掌門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