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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一時之間，竟是看得痴了。

海水在前方咆哮著，奔涌而來，翻滾起數丈高的海浪。海風呼嘯著吹過，想要撕碎一切。然而，這一切對他來說，都是置若不聞，他柔和的目光，只有那一個雪白的身影。

那是死亡之海的海水，它已經淹沒了沙丘，淹過了鬼門。再過幾個時辰，便會淹至洛桑城下。到那時，整座古城的一切，都將在那黑色的海水下化為烏有！

黑影全身一震顫抖，眼中竟是流出渾濁的淚來。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分明便是，另一個自己啊！

一萬年的歲月，他早已忘掉自己的存在。那無邊幽深的黑暗，也早已刺瞎了他的雙眼。他看不清，也聽不見，在漫無邊際的黑暗歲月里，他的心早已如死亡般沉睡。只是不知為何，在這最後一刻，聽到女子心底那微不可察的嘆息，自己卻轟然覺醒。

碧瑤疑惑地看著前方的身影，猶疑了許久，終是忍不住問道：「小凡哥哥，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那一團黑暗沒有立時回答，只是如一個人影般漠然地轉身，看著世界的另一邊，淡淡道：「軒轅不敗……」

碧瑤輕輕應了一聲，俯下身子，在銀光犀鳥耳旁小聲嘀咕了幾句。銀光犀鳥似是能聽懂她說的話，一聲歡悅長鳴，雙翅舒展開來，往前急速飛去，竟然一點也不和*圖*書亞於御劍飛行。

這個聲音……

轉眼間，他像是明白了什麼，心緒卻是劇烈地波動起來。他迴轉頭來，看著那團黑暗，緩緩道：「如你所願！」

潛龍琥珀色的眼睛俯視整個海面，看到半空中那一個被黑炎包裹著的身影時，卻是陡然低下了高貴的頭顱。

那是軒轅劍的氣息。

一聲清嘯，黑影化作一團黑炎沖入了黑暗之中，空中那團濃郁的黑氣頓時劇烈地翻滾起來，好一會兒，才漸漸平息。黑暗散去，凝成一個白色的身影，只是他的周身，都燃著熊熊的黑炎。

許久許久，他才緩緩抬起頭來，看向遠處。夕陽的餘暉正在漸漸掩去，遠處的海面已經開始昏暗下來，狂風呼嘯，巨浪翻滾，一切都是如此的不平靜。黑影怔怔看著，仿若失神地道：「是啊，一萬年了，我又怎麼會出來了？」

「我們也走吧……」

難道，這便是宿命嗎？

輾轉了千年的情怨，終究還是得不到了結。萬年的長眠與守護，換來的只是依人長逝，素影留光。這讓他，情，何以堪？

一位懷光戰士走上前道，他話未說完，目光便是也落在了城中那一棵古樹上，彷彿心有戚戚，他的臉色瞬間黯然下去，剩下的話也是再說不出來。

老人微不可察地輕輕嘆息了一聲，恰在這時，莫風雷和圖書的身影從院外走了進來，看見老人，頓時恭恭敬敬地道：「爺爺，烈山的老族長已經到麒麟殿了……」

那一團黑暗並未爭辯，只是微微猶豫了一會兒，將剩下的三個字說了出來。

白浪翻滾，洶湧的海面再度抬高，遠遠看去，仿如一堵高達數米的水牆，在寬闊的海平面上形成，向著遠方奔騰而去。巨大的水紋四裂開來，一隻漆黑的巨獸從水裡一躍而出，半個身子盤踞在海面之上，竟是高達數十丈。

老人輕輕點頭，揮手示意他退下，隨即看向東方的天空，像是自言自語道：「希望，還來得及吧……」

歐萊雅……

日暮黃昏，冰冷的海水漸漸淹上了蓬萊天華。金色的陽光照耀在水仙宮上，一個黑影被拉得好長，他的懷中，抱著一個全身如雪一樣的女子，雪白的長發，雪白的肌膚，雪白的衣裳。女子雙目微閉，仿如沉沉入睡，只是那一張蒼白的臉，卻是惹人無盡憐意。

臣服。

潛龍！

他的目光，始終都未離開女子的臉，哪怕是一分一秒。

這短短的瞬間，仿如萬年的往事都已自腦海翻過。黑影雖然目不能視，但他漆黑的雙眼，似是看到了凝在半空中的那一團黑暗，還有黑暗中那潛藏的身影。

黑影向著漫天金光，沉默著。他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目光。很顯然和-圖-書，那一雙眼睛已經瞎了。然而，奇怪的是，那雙黑暗無光的眼睛，卻是彷彿透射出幾許光芒來，就好像眼前一切，盡在他的眼中。

「嗯。」張小凡輕輕點頭，抬起目光，看著天空聚攏下來的陰雲，緩緩道：「天快黑了，我們還是快點趕回新月之城吧！」說罷，加速往前行去。

黑影沒有說話，他深深吸了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清涼的海風迎面吹來，帶著几絲他熟悉的氣息。

一萬年啊，他早已記不起當年的記憶。只依稀記得，在那一劍斬盡繁華的光芒之下，自己的身體，連同靈魂，都被一分為二。原有的邪惡封印在禁忌之門，僅存的善良留在了蓬萊天華，守護那青春不老的結界。

黑影閉著眼睛，輕輕念叨著這個名字，仿如想起那些冗長的往事來。他的身軀微微顫抖著，將女子抱得更緊些。然而那一具完美的身體，正在漸漸變得冰冷。

遠處的遠處，張小凡驀然回頭，他疑惑的目光看著遠處那盤踞半空的巨獸，似是微微深思。一會兒，又是迴轉頭來，仿若無事一般，往前行去。

天地世間，忽地昏暗下來。數不盡的陰雲翻滾著，攏聚過來，仿如大片大片的黑玫瑰，在空中悄然綻放。一道閃電當空劃過，撕裂蒼穹，落在下方的海面上，耀眼的強光，卻是照不亮那一個人周身的htｔps://m•hｅｔｕｂooｋ.coｍ.cｏｍ陰暗。狂風驟起，寬闊的海面上，翻滾起數十丈高的巨浪，黑暗的海底深處，深海潛龍緩緩睜開了那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它巨大的龍尾輕輕一盪，深黑的海水頓時四處散開，漾起無邊的波紋。潛龍揚起它那高傲的頭顱，向著上方游弋而去。

「你難道不想知道是誰害死她的嗎？」

他淡漠的語氣傳入黑影耳中，卻似變成了晴天霹靂，黑影全身一顫，如遭電擊一般，一會兒，卻又是搖了搖頭，道：「不可能。」

冰冷的海水已經淹到了長廊盡頭，整座天華山峰，都已經沒入海面。洶湧的海水翻滾著，奔騰而過，卻始終無法靠近黑影周身三尺之內。他仿如一尊木然而立的石像，任由海水淹過他的腰際，向著他的頭頂漫去。終於，他抱著女子的雙手，悄然鬆開了一些，那些洶湧的海水頓時翻騰過來，將女子纖弱的身體捲入了水中，往下方沉去，一點，一點。

萬年歲月，冗長一夢。這世間之上，又還有誰會記得，在那幽深的黑暗地底，有一個沉睡了萬年的殘缺靈魂？

「……的傳人！」

黑影的目光始終凝望著那一個沉睡的身體，片刻不移，直到她，沉沒在大海深處。儘管，他沒有目光！

直到，她的記憶蘇醒！

「她已經死了！」

依然淡漠的聲音，從那一團黑暗中傳出。那萬年不hetubook.com.com變的冰冷中，似是隱隱透出些許陰謀的味道。然而黑影只是全身一顫，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他抬起頭，一字一句地問道：「是——誰？」

洛桑城外，百姓徐行。懷朔站在城樓上，看著城中百姓盡往外去，不禁心中暗暗一嘆。他的目光，緩緩落在了城中那一棵古樹上，那陪伴了懷光百姓數千年的洛桑古樹，如今，恐怕也只有遺落在此了。

許久許久，黑影的心緒才漸漸平靜下來，他凝望著空中那一個身影，疑惑地道：「你不是被囚禁在黑暗禁忌之門啊？怎麼會出來？」

黑暗中傳來一陣波動，一個同樣淡漠的聲音冷冷道：「你不也是壓在蓬萊島下一萬年嗎？如今怎麼出來了？」

懷朔看著空蕩蕩的洛桑古城，輕輕感慨了一聲。他的目光，旋及落到了遠方，在那夕陽的盡頭，無盡的黑色正奔騰而來，仿如一塊天墓，將最後的一抹殘陽也掩蓋了下去。

昊天宮的院子里，老人靜靜凝望著眼前那株青藤，仿若失神。青藤之上，一片黃葉在風中孤獨飄零，緩緩下落。

一個淡漠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冰冷中不帶一絲情感。聞言，黑影全身一震，如遭電擊一般，緩緩迴轉頭來。

「族長，時候不早了，我們是不是……」

這個聲音！

女子白髮如瀑，容顏如雪。

黑影似是微微一窒，隨即低下頭去，看向懷中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