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聖城
第五章 不周山
然而不知為何，張小凡心中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矛盾情懷，彷彿這一劍，自己的手根本不願刺過去。
縱然劍勢已弱，這兩把劍的去向，依然是刺向對方的胸口的。
眼前，黑乎乎巍峨一片，那千年不變的飛雪，俱皆化成了無盡黑暗，還有那遺留萬年的死寂。
說不清，道不明，他亦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般選擇。
錯身的那一剎那，淡淡的紫光與淡淡的藍光交相輝映，彷彿繾綣了千年的戀人，不願分開。然而，彼此的身影都只在彼此眼中閃過一瞬，便又再度沒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一種被纏繞，被盯上的感覺，自從踏足這片黑暗的那一刻起，在心底深處，便有了這樣的一種危險感覺。
黑暗中，傳來她清晰的呼聲，就在身後不遠處。
無盡的黑暗充斥眼前，小灰慵懶地舒了舒身子，隨意地瞟了一眼四周，彷彿以為還是黑夜，於是又沉沉睡去。
若說無情，恐怕蒼天也不會相信。可是，她一生要守護的地方，偏偏便是自己畢生都不可能再回去的地方。命運還真會捉弄人啊！
「小凡……」
是她！
「巍巍崑崙，化為不周……」
「吱吱……」
這一刻，他忽然猶豫了，也留情了！m.hetubook.com.com
卻又，漫無邊際。
尤其是在這種雙眼不明，雙耳不聞的世界，這種死寂更讓人心中生寒！
死一般的靜！
就這樣，擦肩而過！
肩頭的小灰仿如感覺到了危險，忽然叫出聲來。張小凡猝不及防，心中大驚，劍勢急轉而下，往一旁直直偏了過去，胸門大開。
可惜，都已經回不去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噩夢！
這一刻，張小凡開始懷疑自己此次帶小灰來會不會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在這不周山界，漫無邊際的黑暗之中，不知藏了多少未知的危險等待著他。縱然初窺天道，道行高深，然而在這看不透的黑暗面前，張小凡心底仍有一種驚險的感覺。本能的直覺告訴他，在這裏，在這看似平靜的黑暗中，定然潛藏著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縱然是他，恐怕也不是對手！
忽然，身後的黑暗中微微有了響動，劍氣劃破虛空發出的「嘶嘶」聲隔空傳入耳中。張小凡本能地側身，揮劍，向著那潛藏的危險深處，迎了過去。
張小凡微微回頭，看了一眼黑暗中那閃爍的一點藍光，低下頭去，微微思忖。一會兒，迴轉頭來，像是輕輕地嘆了口氣，手和圖書中一松，軒轅劍上的淡淡紫光便黯了下去，融入了周遭無盡的黑暗之中。
張小凡微微沉默，心中忽然想起，多年前，在那毒氣蔓延的死澤上空，她也曾經這般地呼喚過自己。
然而，縱然難如登天，他也義無反顧！
張小凡依然記得，老人那一封信箋上分明寫著這樣的一句話——
張小凡，便是這樣的一個人。
黑暗，無盡的黑暗，深沉得彷彿讓人完全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就彷彿在這個世界，早已沒有了時空的概念。每一步踏出，都不知將落向何方。興許能聽到一點滴沙石作響的聲音從腳下傳來，然而低頭顧盼，卻只有無盡的黑暗充斥眼前，什麼也看不到。
說的便是如此么？
張小凡無法回答，亦無從回答。
「呼……」
是他！
張小凡四下看了一眼，不由得在心中微微一嘆：要在這樣的一個地方，找尋一塊從未見過的石頭，又當是怎樣的一種難事？
軒轅劍發出的淡淡紫光，照亮的地方還不到寸許。意識的感知深處，在這一片無盡的黑暗之中，有巋然不動的大山，有深邃低迷的狹谷，有萬丈冰崖的絕壁，亦有直上九天的荒蕪。
肩頭的小灰忽然蜷了一下身子，一隻尾巴在www.hetubook.com.com張小凡的背上輕輕拍了一下。
那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然而，所有的感知都只是腦中一個模糊的意象，彷彿在那黑暗之中，有什麼不知名的東西在干擾著這一切，讓張小凡心中產生一種錯覺，不自信的錯覺。
西南，崑崙，不周山。
那些記憶，那些往昔……
她，為什麼執意要追？
張小凡想不明白，只有暗暗在心底惋惜。他看著前方無盡的黑暗，微微低頭，回首，看著身後緊隨而來的耀眼光芒，若有所思。他抬起腳，緩緩往前，邁了出去。
兩人心底，都有相同的感慨。
黑暗中的另一把劍，也向著張小凡的方向，直直刺了過來。
是什麼，潛藏在暗中深處？
是宿命？還是人願？
在這樣的一個世界，他除了小心翼翼地往前行去，又還能再做什麼？
……
世間之事無出其右，彷彿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卻又為何會隨著橫流的滄海一起永寂？
所有的光線都在瞬間湮滅，無盡的黑暗從四面八方湧來，這小小的一步，仿如完全踏入了另一個世界，沉寂，荒涼，黑暗，死氣沉沉……
彷彿一切，都聽天由命！
彷彿一場交鋒，就要在這無盡的黑暗中展開。
目，不能視；步和*圖*書，不能行。
靜！
彷彿早在千百年前，就已經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卻又在這一刻，遲遲不願意去面對。
這，便是不周山。
碧藍的天空萬里無雲，兩道流光前後追逐，一藍一紫，仿如耀眼的星辰，在遙遠的天際爬行。
黑暗中的另一把劍，也似是採取了同樣的選擇，在這千鈞一髮的最後時刻，劍勢往一旁直直偏了出去。
「張師弟，你，回來吧……」
然而，去勢不止。
這世間，有些人我們明明很想見，可是在真要見的時候，卻又猶豫了。
張小凡輕輕落下地來，似欲回頭，卻又似是不敢回頭。恍惚間，這一幕是多麼的熟悉，一如多年前，在那死澤之中，他們兩人，也是這般的擦肩而過。
「吱吱……」
陰冷的風似是吹得更猛了，一種更深更冷的寒意從身後襲來，張小凡心中微驚，本能地躍身而上，躲過了那來自身後的寒意。黑暗中，隱隱有無形的氣流橫掃而過，之後，整個周遭世界都陷入了沉寂之中，就連陰風怒吼的聲音，也聽不見了。
從來不知道老人為何會未卜先知，也從來不曾懷疑過那一封信箋，只是這一刻，張小凡忽然猜測起老人的身份來。
它醒了。
然而劍勢不止，縱然回頭，亦再和圖書難看見彼此的身影。
陰冷的風，不知從東南西北哪個方向吹了過來，在這不明方向的黑暗中行走，張小凡只覺心頭襲上一股寒意。隱隱中，有沙石在微微滾動，發出細碎的聲響，窸窸窣窣。彷彿就在腳下，又像是來自渺遠的不知名處。
恰在這時——
黑暗中的另一把劍，也似是在同一時間做了同樣的選擇。
他，為什麼要逃？
軒轅劍的劍勢漸漸緩了下來，劍身上耀眼亮麗的紫光，也一併黯淡了下去，變得一如平常。
張小凡暗暗握住了手中的軒轅劍，凝神戒備。
「呼……」
寸光之視，所見幾何？寸縷之知，又所聞幾何？
「嗒……」
萬丈高空的那遙遙一望，明明看到了那一個曾經不知多少次午夜夢回的身影，卻又在低頭的那一刻，轉身離去。
那黑暗中的世界，真的便如自己所感知到的么？
張小凡心中暗暗罵了一句死猴子，卻又不忍心再去打擾它。他彷彿看到小灰睡著的時候仍舊用爪子在胳肢窩裡撓著痒痒，嘴角不禁微微彎起一絲弧度。想當初，在那封魔谷地，寒冰方尖，若不是小灰救了自己，或許它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每天在昏昏睡睡中度過，從來不知白天黑夜，亦從來不知它這一睡又何時才能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