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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鄉

作者:孑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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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長驅萬里如虎 第四章 自殺者的尊嚴

第五卷 長驅萬里如虎

第四章 自殺者的尊嚴

張湯老母親也不見多少悲切之意,反兒勸慰雲琅莫要在張氏久留,與張湯見上一面就已經是莫大的情義,張氏滿門感激不盡。
雲琅提著一個食盒走進了張湯家,神情輕鬆地就像是來拜訪老友。
官場上,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朱買臣回來了,就預示著張湯將會以必然倒霉的結果收場。
「我看見田甲在外面,要不要讓他進來?」
張湯抬手摸摸脖子道:「怎麼不怕?只是活不成了,就只好努力給自己子孫一點尊嚴,嗎,免得他們被人家笑話。」
張湯笑道:「兩天前我其實已經死了。」
說是要以自己的死來告誡天下人,告訴天下人,不可因為陛下寵幸就肆意妄為最終只能一死以謝天下。
而那些吸血胥吏可不是這樣的,一旦我倒霉了,他們就會如同吸血鬼一般蜂擁而來,撲擊在張氏這具屍體上吮血,不吸干最後一滴血是不會罷休的。
只聽身後傳來張湯凄厲的大吼:「陛下啊,張湯沒有尺寸的功勞,從刀筆吏起家,因得到陛下的寵幸而官至三公,沒有任何可開脫罪責之處。然而陰謀陷害張湯的,是朱買臣,李文,王朝,邊通這四個惡賊!」
張湯頗有些回味的道:「一夕纏頭萬金不多啊,我一年中一半的閑暇時光都耗在那裡www.hetubook.com•com了。」
雲琅瞅了一眼站在門口的鍾離遠道:「把他最後的話帶給陛下!」
雲琅打開食盒,從裏面取出一陶瓶酒道:「這是我弄出來的烈酒,你可以多喝一點。」
朱買臣的歸來並受重用,則說明張湯昔日對朱買臣乃至庄青翟的指責是錯誤的,至少,在皇帝看來是這樣的。
朱買臣等人的奏摺到了皇帝手裡之後,就被皇帝給扣押了,而彈劾奏章的內容卻被一字不差的泄露出來了。
「確實沒有,不過陛下有了比你更加兇狠的獵犬,而且不止一位,光是趙禹,王溫舒兩人就夠陛下使喚的了。你的名聲臭了,已經到了改換的時候了。」
且件件有跟腳,事事有依據,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告發張湯屢次泄露國朝機密給商人,從而讓一些不法商人依靠囤積居奇而獲得了暴利。
「既然如此,你為何會這麼窮?」
最下作的就是上弔了,即便是死掉了,也要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給活著的人,似乎在說:我現在死了,你能奈我何?
朱買臣聯合了御史中丞李文,右內史王朝,以及丞相長史邊通一起彈劾張湯有八樁不法事。
不論是刨腹時候對刀口尺寸嚴格要求,還是介錯人手起刀落人頭滾滾的暢快,都讓雲琅對日和_圖_書本人的這一儀式嚮往不已,恨不能親自充當介錯人!
張湯收回看著窗外的目光,瞅著雲琅道:「我還是有些不死心,總覺得陛下還有用到我的地方。現在還遠遠沒有到『飛鳥盡,良弓藏,狐兔死,走狗烹』的時候啊。」
張湯苦笑道:「多年糾纏早就分不清了。」
事到如今,雲琅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說的了,張湯的死已經是必須的了,而且還要儘快進行,否則,他不但要死,還要遭受無數的羞辱。
好在櫻花翻飛的時節里一刀斬下人頭,然後倒拖太刀在飄零的櫻花中踽踽獨行,感悟日本「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的高貴文化。
再次一些的就會選擇服毒,這是一種很無奈的死法。
雲琅嘆息一聲,就緩緩離開內宅。
一身錦衣的鍾離遠施禮道:「剛才不小心打了個盹,這才清醒。」
又有使者來張家斥責了張湯。
雲琅咬牙道:「我這是第一次聽見有人把嫖妓花光家中錢財的行為,說的如此悲天憫人!」
張湯從盤子里拿起一隻烤雞,狠狠地啃了一口道:「我兒安世現在何處?」
「你們到底是誰害了誰?」
之所以不說一些隱秘的事情,完全是因為有一個年輕人忽然站在門口的緣故。
雲琅猶豫一下輕聲問道:「你好像不怕https://www•hetubook•com•com死?」
長安城裡的很多犯官,不是被同僚折騰死的,而是受不住胥吏的盤剝最後才家破人亡的。
張湯冷笑一聲道:「你可知春風閣一夕風流費用幾何?」
如果人人都知道張氏無財,也就會漠然視之了。」
其中長安商賈田甲首當其衝,至今,田甲的兒子田信還被關押在牢獄里,等待皇帝最後的裁決。
張湯三天前就把自己要自殺的事情宣揚的人盡皆知,還特意邀請雲琅以及一干舊日好友去參觀他如何自殺。
雲琅站起身道:「你真的做好準備了?」
事情到了張湯這裏就顯得非常詭異了。
儘管張湯通知了很多人,真正到了自殺的這一天,來給他送行的人只有雲琅跟一個商人田甲。
雲琅冷笑道:「也就是說,你原本就打算一個人快活,讓你全家為你擔驚受怕是不是?」
張湯抽噎一下道:「求陛下,會死的更快,他不允許我給他丟人。」
張湯痛苦的敲著腦殼道:「我現在才開始後悔當年跟你訂立說實話這個約定了。這個時候,你要是說兩句假話,我的心裏會舒坦的多。」
勇敢些的會用刀子抹脖子,或者一刀入心,用自殺來向世人宣示自己的剛烈!
等他的哭聲停歇了,雲琅就小聲道:「要不然去長安城求求陛下,不求別和*圖*書的,只求活命可以嗎?」
路過張湯老母身邊的時候,還施禮請安,邀請張湯老母與他一起跟張湯喝上一杯。
雲琅來到張湯家裡的時候,他們全家都穿著囚服跪在院子裏面,就連張湯年邁的老母,也是如此!
事已至此,不管他有沒有犯下那八條罪責,留給張湯的路只有死路一條。
在大漢就非常的不一樣了,對於大漢人來說,自殺是一樁很沒意思的事情,更是一樁非常私人的事情。
張湯笑著點點頭,就送雲琅出門,並關上了門窗。
朱買臣,李文,王朝,邊通等人不是名士就是高官,他們的目的在於我,只要我死了,天大的仇恨都會隨之散去。
雲琅沒有安慰張湯,而是再一次選擇了實話實說。
太陽漸漸落山了,桌子上的酒菜也吃的差不多了,張湯就對雲琅道:「你素來有潔癖,就不要留在這裏弄得一身腌臢,回上林苑的路還長,現在就別過吧!」
話已至此,再說已經很多餘了,雲琅就給張湯倒上雲氏新近蒸出來的烈酒,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說的也都是些風花雪月上的事情。
見到張湯的時候,發現這傢伙穿的非常燒包,大熱的天氣里一聲厚重的黑色朝服被他穿的一絲不苟,一個人悶在屋子裡,又穿的厚重,卻不見一絲汗漬。
張湯見雲琅面有怒色,m.hetubook.com.com有些歡喜的朝雲琅拱手道:「我自詡為天子爪牙,帝王鷹犬的時候,就知道下場不會太好。
張湯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道:「甚好!」
隨著一樣樣的菜肴被取出來,張湯忽然捂著嘴大哭起來,他的眼淚流的是如此之多,完全出乎了雲琅的預料。
張湯擦把臉上殘存的淚水道:「事實如此,夫復何言?」
「與梁翁一起去了陳倉,雲氏在陳倉還有一塊封地,我委託他去管理。」
為了避免累及家人,這些年我除過陛下賞賜,我很少置產,散出去的錢財遠比進項多,所以家無餘財可供他人惦念。
雲琅嘆息一聲道:「奈何啊……」
上一次張湯沒有弄死朱買臣,如今,朱買臣回來了,而且還當上了主爵都尉,跟張湯一起位列九卿。
為官多年,有一個道理我知道的很清楚,人在倒霉的時候,可怕的不是仇敵,而是那些胥吏。
雲琅跟張湯的私交很好,這事天下皆知,因此,張湯準備自殺,雲琅就只好穿著白色的衣服來給他送行。
「不用朝外看了,我特意問過曹襄,今日會不會有使者來阻攔你自殺,曹襄說,不會有!」
很久以前,雲琅執著的認為日本人的自殺活動才是最有儀式感的。
雲琅抖抖袖子朝張湯施禮道:「一路走好。」
雲琅搖頭道:「沒去過!」
張湯搖頭道:「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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