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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聊就免了吧，我實在沒這個心情。」樓礎拱手送客。

「哈哈，不是有錢人，是女人，都是些公主、郡主、王府姬妾什麼的，見識短淺，卻要評論天下才子，你說可笑不可笑？我只求一件事，自己的文章千萬不要被選中，以免一世英名毀於婦人之手。」

樓礎繼續喝酒。

「你要棄文從武？」樓礎抬頭看一眼身材瘦小的周律。

「那就當是朋友來往好了，瞧，我帶著酒呢。」

「以後周律再來，無論我在與不在，都別給他開門。」

老僕滿意離去。

「早就說了，我不要你的感謝。」

樓礎馬上搖頭，「你找錯人了。」

「當然。」周律大喜，「我現在就能拿出三五千錢，事後再給你全部，我可以寫文契。」

僕人斟酒，樓礎坐下，連喝三杯，心裏覺得這確實是好酒，嘴上不肯承認，「周公子無事不登門，但是話先說清楚，酒我喝，你想再找我幫忙，休提，以免彼此尷尬。」

「呵呵，知父莫若子，大概你是對的。」

「你怎麼又來了？」樓礎雙手把住門板，不讓客人進來。

「也是朝廷昏庸，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伏波園竟然還有第二份榜單。」

樓礎獨自在學堂里站了一會，悵然若失，從此以後，他唯一的身份就是大將軍諸多兒子中的一個。

樓礎放下酒杯，起身道：「感謝周公子盛情，酒足飯飽，頭昏神倦，我要小睡一會，不送。」

「梁舍人要在出征之前扳倒大將軍？」

馬維不提刺駕之事，樓礎卻明白對方的急迫，「不出明天，大將軍將會見我，若是一切順利，明晚我就能接觸到中軍將軍。」

「嗯，https://www.hetubook.com.com明天我就去。」

「別看我長得瘦，其實……我可以當儒將啊，再不濟也是長史、參軍什麼的，而且我很快就能從軍立功，今後封侯也是有可能的。不過從軍這事還得求助於你們樓家……」

樓礎終於明白過來，「你說的這人是哪位？」

府里的人真是不少，都是得知消息之後過來送行的親朋好友，當然，也少不了諸多囑託，十萬大軍前去平亂，必勝無疑，如此輕鬆的軍功，誰都想分一份。

「周公子真捨得出本錢。」

「呵呵，我父親直接向大將軍求情，不關你事。」

「公子請說。」

「呵呵，不是我有意隱瞞，只是……反正你也當不了官，多知無益。可當官並非唯一出路，只要你肯替我準備應答之辭，我願意出……一萬錢。」

「你真肯出錢？」

樓礎早料到如此，仍不肯坐下，「周公子乃是要拜將封侯的人，能有什麼事情求到一介布衣頭上？」

樓礎等了小半天才見到七哥樓碩，樓碩頭不抬、眼不睜，坐在桌子後面記下姓名與禮物，擺手示意下一位上前。

「可笑。」樓礎端起一杯酒，總算明白周律所求何事。

「嘿，東宮點評就是一個笑話，沒人當真，至於樓公子的文章，那是真好。」

樓礎回家，一路上老僕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這位公子不通人情世故，他一個僕人犯不著替主人操心。

「你家挺好，又沒外人。」

馬維不在家，他是個大忙人，朋友眾多，不知去見誰了，樓礎只得回家，老僕也不在，樓礎獨自看書，很快沉浸其中，將饑和_圖_書渴置之度外。

禮物單薄，聊勝於無，樓礎找出筆墨，在絹布上大大地寫下一個字，觀賞一會，覺得這個字不錯，於是又找出一隻空匣，將絹布裝進去，再寫一張名貼，禮物算是備齊。

「左右鄰居都是多嘴多舌之人，見你待久了，難免搬弄是非。」

樓礎家在後巷，大將軍府雖有後門，卻不會為他打開，他得繞行半圈從偏門進府。

「哈哈，再怎樣你也是大將軍之子，何稱『布衣』？而且這件事必須求你，因為與你有關。」

「沒有打算。」

「朋友見面，有什麼是非？」話是這麼說，周律還是叫進來僕人收拾東西，「咱們去我家，我那裡僻靜。」

樓礎搖頭，「大將軍『名過於實』，肯定還要回東都，樓家基業在此，他離不開洛陽。」

馬家備下尋常酒菜，兩人邊吃邊聊，說到大將軍樓溫西平秦州，馬維笑道：「大將軍得償所願，秦州土沃民豐，憑麾下十萬大軍，進可圖窺中原，退可守門自保，東與并州連橫，更是固若金湯。」

「這次見面對我很重要，區區一些銀錢、布匹，對我不算什麼。不過你別獅子大開口，我最近手頭也緊……」

「絹五十匹，金兩斤，銀十斤。」

「是嗎？那不正合你意。」

「我很久沒聽過好笑的事情了。」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另找一個地方。」

「東陽侯家的周公子？」

「總得讓他試試吧。」馬維勸酒，突然笑了，「有件好笑的事情，礎弟聽說了嗎？」

「我會準備。」

老僕不敢多問，只得應是，收拾剩飯剩菜，準備拿去廚房裡吃，走到門口，他轉過身，「周公子的和圖書事情我不多嘴，但有件事我得提醒公子：別的公子都去府里給大將軍送行拜賀，公子也該去一趟吧。」

不過，當外面響起敲門聲時，樓礎還是很高興，立刻起身去開門。

樓礎也不知道為何而來，只好說：「看看。」

次日上午，老僕捧著禮物，伴隨主人一同前往巷子對面的大將軍府。

「其實我還是多嘴了，公子想必早有打算，用不著我提醒。還有，得準備些禮物，雖說是親父子，也不能空手。」

學究帶著東西匆匆離去。

周律還是不肯起身，反而示意兩名僕人退下，笑道：「實不相瞞，這回登門不只是為了閑聊，還真有一點小事相求。」

樓礎不語，周律以為有戲，忙補充道：「兩萬錢，這還只是開始，等我當上將軍，收你為幕僚，當我的謀主——呃，這不違反禁錮吧？」

周律微微一怔，隨即笑道：「樓公子真是不近人情，難道就是不肯交我這個朋友嗎？咱們也算是同窗多年，如今誘學館也關了，大家坐在一起懷舊也好啊。」

馬家的一名僕人在門口等候，請樓公子前去馬府一聚。

「富人？洛陽的有錢人這麼清閑嗎？」

「特意登門來感謝樓公子。」

「對，而且太學、七門學的學生都寫過文章，咱們誘學館是最後一批，文章五六百篇，東宮評出一份榜單，婦人又評出一份。」

樓礎正覺口乾舌燥，聽到一個酒字，不由得放下手臂。

跟在後面的兩名僕人捧起手中食盒，一人幫腔道：「這可是我家收藏多年的好酒，昨天剛刨出來的。」

開辦了二十年的誘學館，說倒就倒，伏波園之會算是一次安慰，師生們甚至沒機會表示ｈtｔps://ｍ.ｈeｔuｂooｋ.coｍ.cｏm哀悼——事實上，真正對此感到哀悼的人不多，幾名學究各回各家，館中官吏另有任命，學生們樂不得擺脫束縛。

「第二份榜單？」

沒過多久，聲音消失，周律想是失望而去。

老僕從大將軍府帶回來晚飯，服侍公子進餐，為彌補白天時的失職，站在邊上討好地說：「公子還沒聽說吧，大將軍又要帶兵征戰，府里今天來了不少人，可熱鬧了。」

樓礎喝多了酒，真的睡了一覺，直到太陽西墜才被另一陣敲門聲叫醒。

「秦州吧，朝廷估計是痛下決心，要一舉剿滅那邊的盜賊。要我說關中人也是閑的，好好的老百姓不當，非要當反賊，這回好了，惹怒天子，發十萬大軍，任命咱家的大將軍親自出征，肯定是無往不利，反賊一個也逃不掉……」

「我還好，父親給我捐了一個值殿侍衛的閑職，暫時掛著。」

老僕口若懸河，似乎提前見到大將軍殺賊的場景，樓礎默默地聽著，很快吃完，放下碗筷，打斷老僕，「有件事交待給你。」

「對。」

「樓公子以後有什麼打算？」

挑選禮物向來是件麻煩事，樓礎沒多少錢，家裡更沒有奇珍異寶，找來找去，只發現半匹絹布，這是不久前中秋節得來的「例贈」，他還沒來得及裁製衣服。

樓礎感到遺憾，他喜歡這裏，認為自己學到許多東西，尤其是從聞人學究那裡。

周律帶著僕人走在前面，剛一出院門，樓礎在裏面關門上閂，回屋睡覺，任憑外面如何叫喊，就是不肯起來。

見樓礎不再逐客，周律起身親自斟酒，「樓公子的那篇文章，有人十分喜歡。」

離開學堂，樓礎直奔馬府。

說是「和-圖-書懷舊」，可兩人都還年輕，從前走得又不近，無舊可懷，樓礎只管喝酒，周律說個不停。

「別，還沒聊夠呢。」

老僕回來了，很意外，「公子恕罪，我不知道公子回來得這麼早……」

老僕看家，望著公子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

東拉西扯一番，周律又說起那篇文章，「『用民以時』，樓公子怎麼想到這個題目的？」

「無妨，我也沒什麼事要你做。」

「是嗎？去哪裡？」

「沒什麼可看的，就是這樣，今天是誘學館，明天就是七門學，後天不知是哪一家，天成朝容不下咱們這些『小學』，今後只允許傳授正統道學。我是不行了，你們還來得及改換門庭。」學究嘆了口氣，馬上提醒道：「你可別出去亂說，我就是隨口一說——嗯，你不會。」

「嗯？」

「用不著，我的文章不好，沒讓你進甲等。」

「只是銅錢？」

按照旨意，誘學館將在十月底正式閉館，可是消息一傳開，就很少有人再去上學，樓礎去過一次，一名學究正在收拾東西，驚訝地問：「你來幹嘛？」

「不急，大將軍要一個月後才能動身，梁升之那邊也沒消息。」

聞人學究先一步離開伏波園，再也沒去過誘學館，樓礎打聽過，據說聞人學究已經告病還鄉，至於家鄉在哪裡，沒人知道，也沒人在意。

周律不待邀請，邁步進院入屋，命兩名僕人擺好酒菜，他先坐下，伸手道：「樓公子，別站著啊，來，咱們先喝三杯。」

周律敬酒，然後道：「可這位看過文章之後還想見人，到時候我總得說點什麼，所以特來向樓公子求助。」

他以為來者會是馬維，看到的卻是周律那張笑嘻嘻的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