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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周兄回家休息吧。」

樓礎眉毛微微一揚。

田匠並不在樓礎的計劃當中，純粹是因為聽說此人對母親至孝，才想幫忙，因此並不在意對方的感恩，甚至沒想要見這個人。

馬維冷笑道：「我仔細查過了，周圍並無人監視。皇帝眼裡只有大將軍、廣陵王這些人，對咱們不屑一顧，以為是三個被人利用的嘍羅，無足輕重。收拾過上面之後，再收拾咱們，易如反掌。這是皇帝的失策，也是咱們的機會。」

樓礎突然有點同情濟北王的女兒，張釋清被迫嫁給他這個「無趣之人」，感受或許與當年的吳國公主有幾分相似，但他不是大將軍，從未想過強奪某人，如果有選擇，他會高高興興地拒絕婚事。

樓礎搖頭，「沒有，沈家父子自有主意。」

刺客被抓之後，郭時風跑得飛快，連聲招呼都不打，再次現身，他還是滿面春風，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樓礎看一眼馬維，沒開口。

「刺客難尋。」樓礎還不放心。

「沈五公子？」馬維認識人多，一聽名字就知道是誰，隨即心生警覺，「礎弟向他坦白了？」

郭時風道：「咱們三人的想法是一樣的，可世子堅持認為刺駕是大將軍主使，陛下招廣陵王回京，是為了對付樓家。」

郭時風拱手道：「郭某此前不告而別，有愧於心，願隨礎弟去見大將軍，將皇帝與廣陵王之謀合盤托出，讓大將軍早有防備。」

其他人都走了，樓礎下逐客令：「周兄醉了，回家休息吧https://www.hetubook.com.com。」

郭時風不開口，馬維道：「礎弟儘管放心，我已找到十人，還沒告訴他們真相，再過幾天，就能確定誰可用、誰不可用。」

「怎麼才能讓大將軍相信『危在旦夕』？」

當天傍晚，馬維到訪，帶來了禮物，還帶來郭時風。

「無家無業之人，隨風飄蕩，四海萍蹤，聽說礎弟成親，多遠都得回來一趟。」

「郭兄好久不見。」樓礎心中吃驚，臉上同樣堆滿笑容。

「給我來杯茶，待會我還能再與你喝上幾壺。」

馬維這才放心，「皇帝無道，朝廷離心，此乃千載難逢之時，匹夫奮力，亦能扭轉乾坤。」

樓礎問道：「郭兄隨廣陵王一塊來的？」

周律搖頭，按住杯口，「不喝了，真的不能再喝了。」

樓礎微笑道：「明白，處在郭兄當時的位置上，我也不會相信任何人。」

「沒想過向我們說一聲？」馬維替樓礎質問。

可婚事還是一步步走近，不知不覺間，樓礎變得忙碌起來，新宅里的僕役開始承認十七公子是他們真正的主人，大小事情一律上報，原來的老僕樂得輕閑，每每感嘆道：「多少年啦，我還以為這輩子沒機會享福了呢。」

樓礎正想為好友辯解幾句，發現其他人全都點頭贊同周律，於是乖乖閉嘴，請眾人進廳，命僕人擺酒設宴。

馬維道：「大將軍所忠者，先帝而已，先帝已去十余年，當今天子剛愎自用，猜忌大臣，極盡挑https://m.hetubook.com.com撥離間之能事，樓家危在旦夕，大將軍仍然無動於衷？」

原計劃中，刺殺皇帝之後，廣陵王在江東起兵，入京奪取皇位，如今廣陵王欲行險招，奉旨還京，沒有江東的根基，價值大跌。

郭時風、馬維都是「棄妻子不顧」的人，樓礎忍住心中的嘲諷，笑而不語。

郭時風笑道：「礎弟別急，你跟世子這樣的人接觸太少，初次見面，人人都覺得世子翩翩少年，志向不凡，接觸久了就會知道，他只是一名普通少年，沒有多少主見，誰對他好，他就依賴誰、效忠誰。」

郭時風看向樓礎，露出古怪的微笑，「『洪水滔天，道已不存』，礎弟聽說過這句話吧？」

周律被架起離席，兀自不覺，以為自己頭昏眼花，茫然地左右看看，大聲道：「我被騙了，咱們都被騙了！田匠這小子忘恩負義，聽說是咱們兩人幫了他，不僅不感恩，還將我推出家門，差點就要打我……」

周律登門慶祝，帶來一群誘學館的同窗，這些人比點頭之交深一些，樓礎迎到大門口，留他們喝酒。

「廣陵王呢？」樓礎問。

馬維早已聽郭時風說過，神情冷漠，樓礎卻是大吃一驚，立刻站起，隨即坐下，「原來洪道恢不只招供，還要為陛下效忠。」

「只有咱們三人知道是怎麼回事。」馬維開口，看一眼樓礎，看一眼郭時風，「可惜人微言輕，郭兄勸不服廣陵王，礎弟說不動大將軍。」

郭時風輕嘆一聲，「這句話的https://m.hetubook.com.com確重要，廣陵王與我都沒想到洪道恢竟會棄妻子不顧，那麼快就招供。」

樓礎真沒想到，輕輕搖頭，承認這一點。

在周律眼裡，地位與權勢意味著一切，比金錢更加重要。

郭時風道：「我聽說礎弟的計劃了，這是上天將昏君交到咱們手中，必然不會再出差錯。」

周律指揮眾人的隨從往廳里搬運禮物，好像他才是樓礎最要好的朋友，聽到話，扭頭道：「才不是什麼親戚，馬維這是自嘆不如，他一向驕傲，以為比咱們出身更好，結果娶到郡主的人卻是樓公子，他自家的妻子據說是個富商的女兒，心裏能不彆扭嗎？」

郭時風臉變得倒快，正色道：「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只要對生民有利，誰都可以履踐至尊之位，民間盛傳歌謠，『平地萬丈起，浮雲腳下過』，正應樓姓。」

郭時風點頭，「廣陵王本不想來，我也勸殿下暫時觀望，朝廷若有巨變，江東猶可立足，可世子一去，廣陵王改變主意。」

張釋端自然以為皇帝對他最好。

「沈耽說服其父留在并州。」

「前事莫問，來事可期。」馬維伸手分別握住郭、樓二人的手腕，「大事未竟，還需要咱們繼續努力。」

樓礎沉默一會，「陛下讓每一家都相信自家最受信任。」

郭時風拱手笑道：「實不相瞞，我與馬兄早年相識，來往不算太多，與礎弟雖然都在誘學館求學，可惜一前一後，未能同窗，算是初識。事發之後，我第一個懷疑的人是皇甫階，對礎ｈｔｔｐs://wｗw.ｈeｔｕｂｏｏｋ•com.ｃoｍ弟、馬兄也不能不有所疑慮。」

三人同時大笑，互相拱手，算是和好如初，心裏都明白，雖然「如初」，但這份友情再難深入。

十幾位同窗都很識趣，喝不多久陸續告辭，要在成親當日再來喝個痛快，唯有周律不走，早早就喝醉了，嘮叨個沒完，說的都是往事，按他的理解，當年可謂是不打不相識，他帶人欺負樓礎乃是兩人友誼的開端。

郭時風道：「就是這個時候最危險，萬萬不可走漏半點風聲，皇帝既已知道真相，對咱們不會不防。」

「當著世子的面，洪道恢只供出馬兄與礎弟的名字，沒提我，也沒提廣陵王。」

馬維也道：「大將軍掌兵十萬，駐營城外，民望、士心、將力皆歸於大將軍一人，一旦舉事，東都當日可定，洛州全境指日可平，然後西連秦、並，東合冀、淮，傳檄吳、荊、益、漢四地，不出數月，九州同歸樓氏。」

對面兩人互視一眼，郭時風道：「所謂明君擇臣，臣亦擇君，非我不忠，實是廣陵王一步走錯，以後步步皆錯。他在京城無兵無權，全要依靠皇帝的支持，皇帝一旦晏駕，廣陵王立成無根之萍，再想回江東，怕是千難萬難，至於奪位，已無可能。」

樓礎只得命人上茶，同時將周律的兩名隨從叫進來，好攙扶主人出門。

周律哭嚎著被帶走，連他的隨從也覺得丟人，跑得能多快有多快。

樓礎早已猜到兩人會說出這些話來，沉思片刻，「大將軍一向以忠孝自誇，未必肯做出背逆之事。」

樓礎坦然和圖書點頭，「是我讓端世子帶給廣陵王的。」

「我並未指望端世子保密，只要將話帶給廣陵王即可。」

樓礎覺得這才是真正的禮物。

「刺駕失敗的消息傳來，我覺得事情不對勁，皇帝明明習慣第三位，為何就在那一晚換了位置？所以我猜皇甫階把我騙了，雖然當時不明白原因，但我必須儘快離開，否則的話，下一個被抓的人就是我。」

樓礎將兩人請進書房，以茶水招待。

「果然如此，不只廣陵王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世子與陛下也都明白。」

樓礎認可馬維的猜測，「還有一個重要問題：事成之後，咱們仍要推舉廣陵王嗎？」

僕人一離去，郭時風就笑道：「礎弟不必問，我自有解釋。」

都知道樓礎與馬維友情深厚，一名同窗提前解釋道：「我們去過馬府，馬侯爺說他今天要招待一位遠道而來的親戚，沒辦法脫身，過後單獨來送賀禮。」

郭時風道：「所以要看礎弟如何勸說。」

到訪的客人一天比一天多，大部分原先只是點頭之交，這時卻熟絡得像是多年好友，送來的禮物貴重得讓人膽戰心驚，不知今後能否還得起。

郭時風苦笑，「廣陵王以為洪道恢仍忠於他，所以不提舊主姓名，還以為陛下仍被蒙在鼓裡，因此決定回京，借剷除樓家之機，掌握朝中大權，進而奪位。」

「礎弟或許也沒想到，皇帝早已帶世子見過洪道恢。」郭時風又道。

事情很明顯，洪道恢招出樓礎的名字，是為了將刺駕與大將軍聯繫上，不提廣陵王，則是為了鞏固張釋端的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