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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三日還是我的三日？」

十三名豪俠一見傾心，對徐礎立刻多出幾分敬意。

虧得這些「地方豪俠」帶路，繞過城鎮，躲開一隊巡邏的兵丁，兩天之後，終於趕到降世軍的營地。

「你的兩日口糧，咱們可能不用走太久。」徐礎笑道。

「這一戰我絕不退讓。晉陽軍有意栽贓，無論我退到哪裡，都不免一戰。」馬維其實無路可退，從經過孟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進入四面環敵的境地，周圍沒剩下多少騰挪的餘地，全仗著一個脆弱的聯盟來保證安全。

「嗯，晉陽軍正向我軍逼近。」馬維冷笑一聲，「據說是抬棺督戰，幾個兒子各領一軍。」

兩人都不相信郭時風。

羅漢奇換了一身盔甲，臉上帶傷，卻沒有絲毫頹狀，笑道：「小白臉變小黑臉了，看來你也吃過不少苦頭。」

「哪一支？」

寧抱關習慣一個人沉思默想，身邊經常不留衛兵，這回也是一樣，看到徐礎進來，淡淡地說：「你沒死？」

「別看我們只有十多人，在老家一呼百應，能帶來幾千人！」

郭時風笑道：「以舌斗劍，平生所願，劍既在前，怎可縮舌避戰？沈大、沈五皆有殺我之心，也有留我之意，為何？我這張嘴指向誰，誰就是弒父之人。」

「這話從何說起？礎弟在我這裏來去自由，可你要去哪？沈家諸子還沒扯破臉，等弒父者覺得時機已到，自會栽贓給其他兄弟，由我保著礎弟，他很可能會洗掉你的罪名。」

三人大笑，周圍的將領看得熱血沸騰，有人帶頭，齊聲呼喊「梁王」。

ｗｗｗ•ｈetuｂooｋ•ｃoｍ.com徐礎一直步行，沒跑過傳言，搖頭道：「不是。」

徐礎身上剩下的銀錢已經不多，所帶之物無非是幾本書和數件衣袍，「去要三日口糧來。」

馬維堅持己見，徐礎不好再說什麼，拱手道：「軍務為重，梁王先忙，我去休息一會。」

郭時風說走就走，當時出發，馬維與徐礎送到營門外，敬酒餞行。

「大王聽說了？」郭時風問道，目光忍不住轉到徐礎身上，馬上又收回來。

徐礎來到營地前，向衛兵道：「煩請通報吳越王，故人徐礎前來求見。」

「礎弟勞累，多睡一會，什麼都不必想，等到攻破東都，我欲問鼎天下時，還要依仗礎弟出謀劃策。」

「晉陽軍兵強馬壯，人數是我軍數倍，這一戰……」郭時風不必再說下去，人人都明白這個道理，梁軍甚至沒有城池可守，最外圍的百姓正在陸續逃跑，軍中也是人心不穩。

三人當眾發下誓言，其實誰也不是真心，彼此安撫之外，馬維想要籠絡將校之心，郭時風想要儘快離開梁營，徐礎則是順應兩人之意，當時就已做出逃亡的決定。

沈家諸子此時必定處於明爭暗鬥之中，郭時風最擅長見風使舵，可擇機投靠強者、指認弱者，他掌握不少秘密，又有口舌之利，正是強者喜歡並需要的「證人」。

這個聯盟比他預料得更加脆弱。

「呵呵，沒殺多少，二十多個而已，倒是被人刺中兩次，慚愧啊慚愧。」

「沒有。」

「很好。」寧抱關一直不支持招引冀州兵援，同意徐和*圖*書礎出使鄴城，只是為了觀察形勢，「沈直是你殺的？」

一看營地風格，徐礎就猜出這必定是吳越王的隊伍，心中卻在納悶，寧抱關為何南下？又為何不與其他降世軍聯絡，以至於北方根本沒有他的消息？

軍營里，早有人將徐礎離開的消息上報，梁王忙得腳不沾地，直到傍晚才得通報，嘆息道：「我做錯了什麼，令礎弟如此決絕，不辭而別？」

「是啊，有這兩袋乾糧，我覺得自己能走到天邊去。」

郭時風匆匆跑進帳篷，他度過一個無眠之夜，剛剛聽說的消息令他越發緊張不安。

唐為天充耳不聞，只關心包袱里的乾糧，他已經吃掉不少，算計著剩下的路途要如何分配。

雙方聊得開心。

很快，徐礎獲准進城，在城門口，遇見執槊而立的羅漢奇。

共是十三人，年紀都不大，與徐礎相仿，自稱是地方豪俠，早有造反之心，聽說降世軍到來，他們先去查看情況，如果對方是真英雄，就回鄉下招引親友。

酒倒在大碗里，郭時風接在手裡，灌了一大口，將碗擲于地上，說一聲「告辭」，隻身匹馬迎向晉陽軍。

「好。也沒什麼可收拾的。」

馬維搖頭，「礎弟一露面，必遭殺害，有口難辯。你就留在這裏，哪也不要去，晉陽軍復讎心切，但是沈家總有一兩個明白人，梁晉兩家若是開戰，降世軍必然驚慌，退出聯軍，剩下晉陽軍在此地孤掌難鳴，必然不是官兵對手。」

「畢竟我不是一無所有。」徐礎大聲道。

這些人的共同特點就是能吹牛，徐礎習以為常hｔtps://ｍ•hｅｔｕｂｏｏｋ.com•ｃoｍ，不再覺得難堪，宣稱自己是降世王使者，路上遇到官兵，與隨從分散，身邊只剩一人，由他引薦，眾人必得重用。

馬維坐在椅子上不動聲色，不管心裏在想什麼，當著諸多將領的面都不能表露出來，時時提醒自己，他現在是梁王，不是天成朝的悅服侯。

洛州大亂，民人大都躲進城裡，路邊房屋空虛，到了第二天早晨，路上漸漸有了逃難的行人，誰也不知道要去哪，隨眾而已。

兩人胃口差別太大，徐礎的「三日口糧」不夠唐為天放開吃一頓。

馬維搖頭，「晉陽軍有獨佔東都的野心，且又恨我當初搶佔應城，即便礎弟不在我營中，他們也會進攻。你不必多想，踏實留在我這裏，讓我給你做主。」

「嗯，你留下吧，我打算接受朝廷招安，正好能用到你。」

「未必，他若想再立大功，必然回來監視梁王一舉一動。」

待諸將校領命而去，廳中再無他人，徐礎上前道：「求梁王開恩，放我出營。」

梁軍初建不久，還沒真正打過仗。

兩人從偏門出營，尋路前往洛陽，徐礎還記得數月前遊歷的路徑，不至於難辨東西。

「那人說不清，就知道是個什麼王。」

徐礎坐在路邊守著行李，派唐為天去打聽周圍形勢。

寧抱關不與北方通信，卻了解諸軍的動向。

郭時風也大聲道：「我郭時風立誓：絕不做負義之人，此去敵營，成則還報梁王，敗則殺身成仁，再有反覆，立遭天殛，世世不得超生！」

這支降世軍佔據了一座小城，控扼由南方前往洛陽的通https://www.hetubook.com.com道，營地從城裡漫延至城外，外圍兵民混雜，頗有降世軍的特點，兩三里之後，營地突然變得正規，立柵與外圍隔絕，帳篷雖然各式各樣，但是劃分清楚，中間留下足夠寬闊的通道，將士穿著不一，卻能時時保持隊形，不論人數多少。

「去哪？」

「若能消弭兵禍，引兩軍共向東都，我又立一大功，若不能，也是為大王盡忠、為朋友儘力。」

馬維回營，安排守衛之事，命將軍潘楷帶人來回巡視全營，阻止兵卒逃亡。

十幾名少年豪俠原本自視甚高，見到軍營的模樣，再聽到羅將軍的話，不由得氣短三分，乖乖地跟在徐礎身後，沒敢吱聲。

「沒死。」

馬維將希望寄托在晉陽軍的「明白人」身上，殊為冒險，徐礎還要開口，郭時風搶先道：「大王的這番道理雖然淺顯，但是沈家人正在氣頭上，未必能夠明白，總得有人去勸說一下。讓我去吧，至少他們不會一見面就殺我。」

「東都。」

唐為天出去索要食物，徐礎打成一個小包袱挎在肩上，喃喃道：「破名責實，這算是破名責實嗎？」

徐礎起身，唐為天背上乾糧，主僕二人尋路南下，路上遇到一伙人，也是要去投奔降世軍，於是結伴同行。

路上踟躇的徐礎知道自己必須走，他絕不能成為梁晉兩軍開戰的原因，他也知道馬維希望他走，只是不好說出口。

馬維小聲道：「無論成敗，他不會回來了，沈家弒父者心狠志大，正是他最願意輔佐的人。」

徐礎回到自己的帳篷里，向坐在裏面發獃的唐為天道：「收拾東西，這就出hｔｔｐs://ｗｗw•ｈetubooｋ•com.cｏm發。」

馬維看著郭時風，「弒父者如果是沈大，他極可能殺你滅口，如果是沈五，則可能連你和沈大一塊殺掉。」

「帶回冀州兵了？」

徐礎總得說點什麼，可馬維搶在前面，「郭先生真願意走一趟？」

唐為天很快回來，臉上帶著笑容，「往南一直走，有支降世軍。」

唐為天回來，背著兩大口袋乾糧，也不嫌沉，「這裏的人真好，要多少給多少，這些差不多夠我吃兩天，還能分給公子一點。」

「嘿，那就回來吧，我不怕看。」

馬維與徐礎也將酒碗扔在地上，望著郭時風漸漸遠去。

「遠禍可解，近憂難消，我離開軍營之後，梁王公布消息，可令晉陽軍沒有進兵的借口。」

「晉陽軍所要之人無非是我，那我就去一趟，當面對質。」徐礎更是沒有退路。

兩人發誓一個比一個毒，徐礎道：「我徐礎立誓：絕不做忘恩之人，今日之情，日月可鑒，它日若有違背，日月嫌我、鬼神棄我、眾人殺我！」

將校皆勸道：「徐公子這是不願連累大王，他既然走了，咱們與晉陽軍或許也不用打這一仗了。」

徐礎拱手笑道：「再多苦頭也比不上羅將軍的奮勇殺敵。」

郭時風說得慷慨激昂，馬維大笑，站起身來，握住徐礎的一隻手，一同走來，同時握住郭時風的手，「天成之亡，始於三人，此事天下皆知。咱們情符意契，志同道合，可為朋友之表率，我馬維立誓：絕不做棄友之人，絕不將礎弟交給晉陽軍，絕不坐視郭兄沒于敵營，沈家諸子若動郭兄一根指頭，梁兵雖少，足堪一戰，我會親率士卒，唯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