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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事者得有個名號。」

「有時候，咱們就得先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然後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徐礎拱手道：「吳皇殉國，江東至今思之，因此非徐姓不從。在下改姓，乃是思念亡母，絕無入繼之意。望宋將軍今後不要再說這種話，只要找到真正的徐氏子孫，我立刻奉其為主，絕無二心。」

鮑敦不是吳國人，但他掌握著城池與糧草，這兩樣正是吳軍急需之物，而且在諸多頭目之中，數他最得部下人心，能夠一呼百應，其他人只在有利可圖時，才能令部下服從命令。

鮑敦點頭，「但請徐公子吩咐，汝南城兵民甘效微力。」

「我便稱王，也不會是吳王，所以兩邊發的誓言一點都不矛盾，全是真話。」

天黑之前，徐礎都在忙於解決這個問題，費盡口舌，雙方做出的唯一讓步就是明天眾頭目會聚一堂，小姓與七族各推出一人，誰的呼聲高誰是大都督。

小姓頭目不是真想與七族火併，願意順台階下來，紛紛點頭，「先紮營，明天就選主事者。」

「那可好。」唐為天眼睛發亮，隨即暗淡，「我怕是連老家在哪都找不到啦。」

「那倒不是，他們覺得……」

就在這件事上，吳軍發生重大爭議，七族原是吳國高門，第一次選吳王時失去機會，這回定要牢牢掌握在手裡，小姓頭目針鋒相對，還要靠人數取勝。

「丞相？」

王顛笑道：「有徐公子的這句保證就夠了，你不必進帳，我去勸說諸人，明日必定全力推舉徐公子。」

嚴格來說ｈｔtps://ｗwｗ•ｈetｕbｏｏk•cｏｍ•ｃｏm，鮑敦與荊州群豪都沒資格干涉吳國事務，但是徐礎極需他們的支持，才能與吳軍諸將爭權。

原有的「吳王」被指為虛假，吳軍連名義上的首領也沒有了，眾頭目急於選出新主事者，先定下名號，稱之為「吳國兵馬大都督」，然後再定選舉方法。

首先，他得繼續拉攏鮑敦。

「他們覺得徐公子的野心怕是不止於大都督，擔心日後尋到真正的吳皇子孫之後，徐公子不肯奉其為主。」

「我與王將軍算是舊相識了，有話儘管直說。」

徐礎笑道：「徐氏自有後人，我是吳皇外孫，當然以外孫身份匡複吳國。諸位聽我一言，就在此地紮營，不必擔心糧草。然後大家齊聚一堂，先選出一位主事者，然後慢慢尋找吳皇後裔，可否。」

「交，這就交，我就說自己不是皇孫，家裡幾輩打魚，村裡的二姨可以作證……」少年涕泗橫流。

鮑敦在城樓上遙望，發現外面似有變故，已下令全城兵卒待命，留在城中的宋星裁等十幾人心中更是驚慌不安，見到徐礎回來，個個如釋重負，立刻衝上去，緊緊跟隨在他身上，不肯離開半步。

營地里沒那麼多規矩，衛兵早就找地方睡覺去了，外面沒人，王顛道：「徐公子可有意爭奪大都督之位？」

徐礎從思緒中退出來，笑道：「當然。」

等到城內送出第一批糧草，城外的吳軍先安下心來，主動退後十余里，讓城內的人也安下心來。

「王號可以緩，王權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能緩，吳軍諸將明日推選大都督，必是徐公子才行，若為他人，我不願從，汝南城也不從。」

「明日請鮑公率數十壯士，為我助威，可否？」

吳人極在意名號，爭起來沒完，孟僧倫參与進去，徐礎先告辭，回去通知王顛等人，然後再進汝南城。

離天亮沒剩多少時間，徐礎睡不著，秉燭而坐，等候次日的推選，心中反覆思索，唯一覺得不妥的是，沒有堅持親自進帳勸說七族頭目，他身邊太缺少親信，任何事都不該假手他人。

「可是……公子一會要稱王，一會不稱王，兩邊發誓，不能都是真話吧？」唐為天越發不解。

王顛進帳，孟僧倫、宋星裁很快出來，兩人更是非徐礎不選，孟僧倫道：「小姓頭目人數雖多，各有異心，不如七族子弟團結，明日聚會，徐公子可不必多言，由我推舉，宋將軍等人齊力助威，必成壓倒之勢。我與千金秤私下談過，他說徐公子若能許他統領十營，他可勸說至少十五名頭目提供支持。」

「不好，這個稱號咱們吳國沒用過。」

小姓頭目中終於有人開口，「他不是真皇孫，誰是？難道是你嗎？我們可聽說了，你本姓樓，不姓徐，是吳皇的外孫。」

沒人天生是謀士，也沒人天生是帝王。

孟僧倫大喜，又聊幾句，與宋星裁送徐礎出營。

是夜二更，徐礎再次進城，聲稱明日共商大計，鮑敦道：「徐公子既然有意稱王，何不趁此機會舉旗建號？」

徐礎再不推讓，「得鮑公此言，如得和*圖*書天授，我便狂妄一次，明日必得大都督之位。」

徐礎握住宋星裁雙手，「我與宋將軍一見如故，今後當為生死之交。」

徐礎帶領唐為天等隨從出城，直奔荊州軍營地，這些人都是徐礎帶來的，夾在兩軍中間，唯一信任的人就是徐公子，至於徐公子是吳人，還是吳越王或者朝廷的使者，已不重要。

徐礎拱手致謝，「我原有七成把握奪取大都督之位，得鮑公相助，便有十成勝算。我再去城外安撫諸將，務令萬無一失。」

「吳軍諸將若有異言，鮑某血濺當場！」

吳軍連戰連敗，走投無路才來洛州，居然還在擔心未來吳王的位置穩不穩當，徐礎心裏鄙視，臉上卻帶笑，「我若為大都督，第一件事就是祭祀歷代吳皇，立誓尋找吳皇後裔，當眾說出的話，神鬼共鑒，天下皆知，以後如何反悔？」

夜風凜冽，寒意穿透層層衣物，徐礎卻一點也不覺得冷，熱血周流，向他證明，自立確實比勸人有趣多了。

「以為我太年輕嗎？」

七族頭目沒睡，正在商議明天如何應對小姓頭目，卻遲遲沒有取得共識，爭吵不休。

對徐礎來說，這是至關重要的一個晚上，來回賓士的路上，他將形勢分析清楚，制定一連串的計劃。

宋星裁告辭回營，徐礎上馬，帶人進城休息。

「正有此意。」徐礎不打算再假客氣。

鮑敦一直在默默觀察，徐礎對他也不隱瞞，每次進城都將進展如實告知。

「比如我不想離開家鄉，但是必須先離開，才能吃上飯。」

唐為天一直跟在身邊，越聽越和*圖*書糊塗，搞不清公子的真實意圖。

唐為天愣了一會，笑道：「我明白點了，公子是聰明人，說的話……我可聽不懂。」

「不要對外人說。」

徐礎不願逼得太緊，將棍棒抱在懷裡，說道：「天下大亂，合則強，分則弱，吳國物阜民豐，善戰之名無人不知，大家若能齊心協力，退可以恢復故國，進可以問鼎中原，號令群雄。若是見利忘義，各自為戰，小小的一座汝南城就足以令吳軍止步不前，還談什麼雄心壯志？」

孟僧倫先回帳中，宋星裁多送一段，告辭時道：「徐公子膽氣過人，頗有吳士之風，七族子弟莫不敬仰。吳皇子孫散落民間，不知何時才能尋得其人，便是找到，若已淪為百姓，與常人無異，如何能興復大業？以我愚見，徐公子乃吳皇外孫，既已改姓，可繼大統。」

……

徐礎等的就是這句話，「實不相瞞，我有此意，可吳軍內派別林立，各有私心，我一時間難以服眾。」

「千金秤深得人心，小姓十營正該歸他統領。」

「天下大勢未定，緩稱王似乎更有道理。」

王顛點頭，「我猜也是如此，所以我與孟將軍全力推薦你，可是其他人有些猶疑？」

宋星裁頗顯失望，「既然如此……反正現在也不是說這種事的時候，明天我只奉徐公子一人為大都督，若有萬一，我願率部下隨徐公子另立旗號。」

眾人不語，徐礎扶起跪在地上發抖的少年，「假冒吳王，非閣下之罪，但是閣下乃庸碌之人，難當大任，交出王號，尚可得退位讓賢之名，閣下意下如何？」

事實ｈｅｔuｂｏok.ｃｏm.ｃｏｍ上，他唯一的親信只有唐為天。

鮑敦一怒，頗有震懾之力，全不像是和藹的商人或是居家的財主。

城內城外好幾支軍隊，彼此間卻連最基本的信任都談不上，全仗著徐礎一個人跑進跑出，努力彌合。

一見到徐礎進來，王顛立刻迎上去，示意他出帳說話。

徐礎猶豫了一下，他寧願自己勸說七族頭目，可是不忍拂卻王顛一番好意，拱手道：「那就有勞王將軍了，我再見孟將軍、宋將軍一面，便得回城。」

唐為天平時倒下就睡，今晚也陪在旁邊，一會剪下燭花，約摸小半個時辰之後，終於忍不住開口，「公子，我能說句話嗎？」

「你今天說過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啊？」

裝神弄鬼蒙不過所有人，可「吳王」已經跪下，沒人再能將他扶起來，少數幾個人的驚恐，足以令大多數人保持沉默。

「呵呵，都是真話。」

鮑敦笑道：「徐公子多慮，向來只有先稱王，假借名號以服眾的事情，哪有先服眾再稱王的道理？眾人皆是一方豪傑，誰能服誰？若要服眾，非得經歷連番血戰不可。稱王宜速不宜遲。」

「我想說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唐為天輕嘆一聲，「老實說，我還是更喜歡從前的公子，至少那時的話我能聽懂個大概。」

徐礎在手上割了一刀，流了不少血，包紮之後立刻去見七族頭目。

荊州群豪二十幾人，聚在一起歃血為盟，共推徐礎為荊州大總管，發誓明天全力支持他當吳國兵馬大都督。

「只要找，總能找到。」徐礎肯定地說。

「對，有朝一日，你還能衣錦還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