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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營之後，他再也支撐不住，下馬時險些直接跌在地上，唐為天手疾眼快，衝過來一把抱住。

外面傳來叫喊聲，徐礎道：「你去看看，外面在吵什麼？」

宋星裁一愣，「羞辱官兵能夠提升我軍士氣。」

唐為天出去，很快回來，笑道：「是群官兵，大家在逗他們玩兒呢。」

「我太心善嗎？」

唐為天道：「大都督別太心善。」

「士氣足夠了，我擔心會過頭。」

徐礎還沒想好怎麼應對官兵大軍，只知道硬拼的話，吳軍肯定不是對手。

「我會小心。」

至於營地里的物品，則是人人有分，待一切穩妥之後再做分配。

徐礎身穿盔甲，後背遭受的一擊沒造成嚴重傷勢，從馬上跌落卻摔得他眼前一黑，半天爬不起來，等到稍稍清醒些，看到千斤秤手握短刃向自己走來。

周律被士兵推進帳篷，跪在地上爬行過來，先磕頭，再抬頭，盯著徐礎看了一會，突然放聲大哭，「原來真的是你！」

唐為天拔出別在腰帶里的棍棒，喝道：「挺大個人，哭什麼？這是吳國的徐大都督，快快拜見。」

徐礎逐漸聚集起一批人，命令他們停止搜刮，一半人去滅火，一半人將官兵停在營外的車輛推到另一頭，重新排列，成為吳軍的一道關卡。

千斤秤被挪開，唐為天扶起徐礎，「你應該留著神棒，它能保護你。」

周律跪在地上沒敢起身，雖然止住眼淚，臉上還是一副哭相，「都是我父親，非讓我出來歷練，原以為這邊的叛軍……不不，吳軍比較弱小和圖書，一擊便潰，沒想到碰上的是徐大都督。被抓之後，我才聽說徐大都督原本姓樓……」

官兵一個個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幾乎沒人留下來反抗。

蘭、梁兩家必是走投無路，才會讓大將軍重新出山。

砰的一聲，千斤秤向前栽倒，不由自主要以雙手撐地，短刃貼著徐礎的脖子劃過。

千斤秤單腿跪下，先摘掉頭盔，牢牢抓住髮髻，短刃向脖子抹去。

「在降世軍里，但凡是搶來的東西，必須分一半給頭目，頭目看心情返還一部分，可沒有人一點不要。」

他說得過於誇張，官兵最多有一半是騎兵，人數也沒有幾萬之多，可還是比吳軍騎兵多出十幾倍。

幸運的是，大隊官兵受到逃亡亂卒的影響，以為前方有埋伏，沒敢立刻衝上來，吳軍將士因此能夠逃回營中。

將近午時，汝南城裡來了一批援兵，他們到得正及時，那些出營追趕官兵的吳軍將士正拚命往回奔跑——他們撞見了大隊官兵。

徐礎正要再問下去，孟僧倫帶領十幾名衛兵進來，個個手持刀槍，身上還有血跡。

徐礎站起身，要穿衣出去巡營，孟僧倫將他按下，「大都督休息，我去安排守衛，有事再請你定奪。」

他還特意交待，將士來往時，多造些灰塵，遠遠望去，像是有上萬人在頻繁調動。

一些人沒走，堅持留在大都督身邊，孟僧倫十分愧疚，他曾信誓旦旦要保護公主之子，結果進營不久就迷失了方向，天亮之後才回到徐礎身邊，從此沒再離開半hｔｔps://ｍ.heｔｕｂｏoｋ.ｃｏｍ.cｏｍ步。

徐礎拔出千斤秤的長矛，雖然不怎麼會用，握在手裡至少覺得踏實些，也能用來唬人。

「決戰之事待會再說，獎賞分下去了？」

「只是千斤秤，與其他將領無涉。」徐礎推開兩人，堅持自己走回帳中。

「嗯。」徐礎費力地發出一聲回應。

砰砰砰連續三聲，千斤秤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啊？還是……那樣。」

孟僧倫更加自責，「都是我的錯，是我向大都督推薦千斤秤，以為他不會有歹心，昨晚也是我沒能保護好……」

徐礎又傳令下去，命宋星裁、戴破虎帶手下人退回城內休整，昨晚參戰的其他將士搬運一切能搬走的軍資，新趕來的數千援兵列陣與官兵對峙。

徐礎掙扎不得，心中一沉，想不到自己竟會死得如此冤枉。

徐礎還是想出去看一眼，以免將士生出疑心，剛剛起身，宋星裁又從外面進來，「大都督認得一個叫周律的人嗎？」

「好……吧，既然大都督下令。」宋星裁出去，外面的嘈雜聲很快消失。

徐礎笑道：「不必，出力的是諸將士，受賞皆為應得。嗯，你去將官兵俘虜都關押起來，不要讓他們受辱。」

宋星裁功勞最大，一陣風似地進來，興奮、寒風與美酒三者齊下，令他兩頰緋紅，胸膛挺起，「大都督叫我？明天與官兵決戰，我還做先鋒！」

孟僧倫察覺到不對，馬上過來詢問：「大都督受傷了？」

「瞧他的面相就不對，大都督，你還活著嗎？」

「我也覺得這樣的www.hetubook.com.com分配不合理，可官兵都是壞人，打死也不冤枉，大都督不該救他們。」

「是。」孟僧倫告退。

在唐為天的幫助下，徐礎脫下身上甲衣，身上到處都是青腫，右肋下還有血跡。

徐礎一愣，反應了一會才猛然想起這是東都的故人，驚訝地說：「東陽侯之子周律？」

宋星裁出去追人了，回來時滿臉是汗，既興奮又驚恐，「全是騎兵，得有好幾萬人！」

「你看人的眼力比我強。」徐礎笑道，慢慢走了幾步，覺得肋骨有些疼，但是沒有大礙，輕輕推開唐為天，揀起地上的頭盔，「我還能走，給我找匹馬。」

徐礎扔掉長矛，下馬在人群中大喊大叫，命令將校召集部下、排列陣勢，以免官兵殺個回馬槍。

徐礎被壓在下面，同樣動彈不得。

天邊放光，徐礎查點人數，發現只剩下七八百人，其他將士跑去追趕官兵，還沒回來。

徐礎其實是強自支撐，只得道：「那就有勞孟將軍了，叫上鮑將軍，讓他負責獎賞將士，不要拖過今晚。」

天色稍暗，徐礎上馬，帶兵前進數里，也擺出試探架勢，見官兵不肯接招，這才慢慢退回汝南城外的營中。

徐礎輕嘆一聲，「官兵皆是徵調，原本也是百姓，被迫從軍，何以都是壞人？」

唐為天也上馬。

孟僧倫大驚，「小姓將領竟然做出這種事！」

新趕來的官兵也中計了，沒有發起衝鋒，反而後退數里，擺出守勢。

「我問你，湘東王和太皇太后還在東都嗎？還是蘭恂掌握兵權嗎？還是梁家控制和-圖-書小皇帝嗎？城內民心如何？大臣有何異動？官兵可還願為天成朝賣命？」

夜襲十分成功，官兵完全沒料到叛軍有膽量主動進攻，真以為東都已經陷落，所以叛軍能從後方闖進營地。

徐礎搖頭，官兵里如果儘是周律這樣的人，才是「一擊便潰」，「東都怎樣了？」

徐礎晃晃頭，又清醒不少，低頭看向千斤秤，「真想不到……」

唐為天嘴快，「還不是那個千斤秤？他昨晚偷襲大都督，差點……」

吳軍將士嘗到甜頭，早將大都督事先的叮囑忘得乾乾淨淨，到處追殺官兵，剩下的人則在營地里大肆劫掠。

「挪開車輛。」徐礎下令，他要再用一次疑兵之計。

徐礎笑道：「這是打仗，哪能不受點傷？擦擦就好，我能受得了。」

官兵出現在視野中，他們已經回過神來，擺出陣勢步步逼近。

徐礎的坐騎已經不知去向，千斤秤的馬匹還在旁邊，唐為天牽過來，「行嗎？」

「帶他來。」徐礎不當周律是好友，但也沒有惡意。

同樣的招數竟然好用，徐礎心中連稱幸運。

「我說過沒事。」徐礎重新穿好衣服，盔甲既沉且硬，只得放棄。

唐為天找來水和絹布，擦掉血跡，仔細看了看，「還行，血止住了。」

周律眨眨眼睛，一個問題也回答不出來，想了一會，說道：「我就知道一件事，大將軍已經官復舊職，不日即將率軍平亂……」

「對，他的確自稱是什麼侯之子，說家裡會出錢給他贖身，還說是大都督的同窗好友。」

徐礎咬緊牙關，翻身上馬，笑道：https://ｗｗｗ.ｈeｔuｂoｏk.ｃｏm.ｃｏm「沒死就是沒事，你怎麼會找到……待會再說，先與其他人匯合。」

「原本不壞，當上官兵就壞了……大都督說的可能有些道理，總之你別太心善，當心軍中還有千斤秤這樣的傢伙。」

徐礎不喜歡這種事，向唐為天道：「找宋星裁來。」

「你怎麼會來這裏？」徐礎問。

冬季里天黑得早，官兵派出數百人，發起兩次試探性的進攻，徐礎禁止部下舉起刀槍，反而又遣走一半人，只留下一千多人。

「嘿，所以降世軍人多卻極混亂，終究難成大氣候。」

徐礎一驚，唐為天握緊棍棒，周律直接尖叫一聲，嚇得癱在地上瑟瑟發抖。

吳軍缺少操練，一千多人站得橫七豎八，不成陣形，徐礎也不排兵布陣，只要求兵卒盯住本部的將校。

「正在分，鮑將軍是個公平的人，大家都很滿意，而且都願獻出一份給大都督。」

官兵跑得快，可還是有上百人被俘，吳軍第一次獲得大勝，士氣高漲，不顧外面有大軍危險，在營中盡情羞辱俘虜。

「故人周律，拜見徐大都督。」周律倒是聽話，立刻改口。

「有什麼想不到的？公子當上大都督，好多人眼神都不對，尤其是這個傢伙，我當時就覺得他有問題。」唐為天向屍體上啐了一口。

大都督的威望已經建立起來，眾人願意聽他的命令，只是搬車的時候，目光總要時不時往官兵那邊望一眼。

「沒什麼大礙，千斤秤已死，算是罪有應得。」

孟僧倫道：「大都督可以安心了，從此以後，軍中再沒人敢生異心，小姓諸將已被我等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