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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位？」

「這個時候跑來的江東人，必是吳越王寧抱關軍中的河工……」

「多少人？」

將領們不太服氣，回到帳篷里，王顛首先發難，「群雄並立，君擇臣，臣亦擇君，秦州人願意加入吳軍，有何不可？」

聽說吳執政王到訪，馬維一改昨日的客氣與冷淡，親自迎出數里，與徐礎在路上相見，跳下馬張臂相迎，笑道：「昨晚眼跳，就知道今日會有好事，原來是吳王登門。」

馬維大笑，「沒錯，哪怕梁軍只剩一兵一卒，我也必須趕來參戰，錯過這次機會，日後就只有稱臣的份兒。」

徐礎迎上前，拱手道：「故人面前，何敢稱王？馬兄若不見棄，你我還以兄弟相稱。」

「臘月二十，馬兄果真要為先鋒？」

「說到做到，王者無戲言。」

徐礎客氣地派人送他們去往蜀王甘招的營地。

將領們互相看看，沒有立刻回答。

王顛引路，小聲向徐礎道歉：「我昨晚無禮太甚，請執政治罪。」

徐礎微笑道：「吳國就在這裏，在於你我，在於滿營將士，只要咱們上下一心，吳國就在，若是離心離德，便是號稱佔據九州，又有何用？我明白王將軍的心意，但是急不得，該讓的時候就得讓。」

馬維伸手抓住徐礎的手腕，熱切地說：「礎弟不必向我隱瞞，你與吳越王日後必有一爭，勝者得江東，斷無共享之理，吳軍眼下稍弱一些，你有何打算？」

「哈哈，假的，都是假的，用來欺騙官兵耳目而已。」

馬維又長嘆一聲，「即便揚名天下，後面的事情仍是一步比一步和*圖*書更難：降世王虎視眈眈，梁軍在淮州人生地不熟，能否立足，難以預料，即便一切順利，北有冀州突騎，南有吳越之兵……」

果然讓徐礎猜中。

「礎弟跟我說句實話，你既看破吳越王的用意，為何還來洛州？」

馬維笑道：「吳越王這個人……心事難測，聽說他寫信勸礎弟速稱王，是真的嗎？」

徐礎不願多做解釋，「六王定約，就按約定來，至少在攻破東都之前，不要收留秦州人，降世軍即便沒有那麼強，這個時候也不宜挑起內亂。」

「梁軍人多勢眾，馬兄又為兄長，自然是吳軍聽從馬兄指揮。不過只有咱們兩家聯合還不夠，必須是五王齊心，才有可能扭轉戰局。」

「哈哈，妙計。」馬維贊道。

「我寧願諸將都像王將軍一樣有話直說，何罪之有？」

徐礎點頭。

事情暫時告一段落，過來投奔的河工還是要被送回江東去。

徐礎剛要開口屏退眾將，腦袋裡突然靈光一閃，問道：「沒有江東人過來投奔吧？」

馬維深諳虛張聲勢的重要，營中旗幟林立，騎兵跑來跑去，看上去至少有十萬大軍駐紮在這裏。

兩人又談一些細節，徐礎告辭，回到吳軍營地時，已過二更。

雙方都知道那些士兵其實是薛六甲派出來的，誰也不肯點破。

冬夜寒冷，風聲呼嘯，徐礎駐足觀看衛兵牽走馬匹，忍不住想：王者無友，自己不可多愁善感，當勇猛直前。

孟僧倫應允，王顛心中一直有股氣，大聲道：「執政謹慎過頭，忒小心了些，吳軍https://www.hetubook.com.com如果連自家人都不敢收留，以後憑什麼與群雄爭鋒？說得過頭一些，又憑什麼回江東掃定吳國？」

王顛拱手深揖，「是我愚鈍，望執政海涵。」又向諸將道：「執政說了，讓出江東只是虛辭，反正江東不在吳軍手裡，等吳軍強大，自然還是要回歸故里，興復吳國！」

「帶我去看一眼。」

「大勢所趨，誰能逆之？」

「想必如此。」

「寧抱關為人苛刻，他在西面以嚴猛奪城，我在東面以寬厚招撫，而且吳軍中儘是江東人士，吳人兩面受敵，自會投奔於我。待強弱改易，我再與寧抱關決戰。」

王顛留守營地，走來道：「有故人來訪，執政要見嗎？」

孟僧倫替執政王說話，「不能這麼說，如今降世軍強，吳軍弱，平白得罪他們沒有必要，今後大家招人的時候注意些，別讓秦州人進營就是了。」

「梁、吳以後會是近鄰，你我努力，各自佔據一州，然後攜手掃平天下，划江而治，豈不美哉？」

王顛露出笑容，來到客人所在的帳篷，輕輕掀開帘子一角，讓執政王往裡面看。

王顛兀自不服氣，連連搖頭，「降世軍也就是人多些，如今連人都往別處跑，真看不出他們哪裡強。」

「礎弟乃是『智囊』，可有妙計？」

「馬兄以為能有幾成勝算？」

王顛嗤之以鼻，「寧抱關一介莽夫，怎配稱『吳越王』？他稱王的時候，問過吳人的想法嗎？」

王顛臉上一紅，孟僧倫插口道：「都是自己人，用不著撒謊，江東眼下還被官兵佔和-圖-書據，或一城一主，或連城為盟，咱們都是在江東被逼得走投無路，聽說降世軍強盛，才來洛州尋找機會。」

「晉王那邊問題不大，我聽其言，晉軍也覺勢孤，頗有聯合之意。就是不知道吳越王、蜀王心裏怎麼想，這兩人都曾是降世王部下，蜀王還是心腹之人……」

「此為權宜之計，以後呢？」

前頭是官兵，後頭是降世軍，諸軍的心事都一樣，識破薛六甲的詭計，擔心降世軍會趁亂偷襲。

馬維將徐礎的手腕握得更緊一些，「更遠的事情先不提，我去說服晉王，礎弟說服吳越王與蜀王，五軍聯合，從吳、梁開始。」

王顛啞口無言，半晌才道：「可是……沒有江東的土地與百姓，吳國在哪呢？」

眾將歡呼，徐礎只能默認。

徐礎道：「我來見馬兄，為的就是這件事，降世王若是一直按兵不動，五軍便是擊敗官兵，也難逃背後之劫。」

中途要經過蜀王營地，甘招不在，一早出發去見寧抱關了，派人等在路上，留下口信，感謝吳軍送還降世軍士兵。

「當然是歸執政、歸七族、歸吳國將士所有。」

「王將軍似乎有話，都說出來吧。」徐礎道。

眾將不語，孟僧倫悄悄使眼色，王顛裝作沒看見，「執政是否當著諸王的面說過，要將吳國讓給寧抱關？」

徐礎想了想，「寧抱關兵將皆強於吳軍，不可與之爭鋒，我的計劃是攻破東都之後，立刻乘船東進，先收濱海之地，然後西行。寧抱關少船，十有八九會走陸路，由西向東進發，兩軍有段時間不會相遇。」

「江東諸城仍和圖書被官兵佔據，這邊東都不破，那邊守兵不潰，吳軍只能逐城爭奪，曠日持久，非上策也。何況攻破東都乃是揚名天下的一大良機，有識之士都不會錯過。」

「氣勢雄偉，壯如山嶽，義軍精兵，梁軍分其半。」

梁軍營地頗為廣大，可與降世軍營地比擬，裏面的人卻少多了，許多帳篷只是個樣子，遠看像是真的，近瞧就會發現那只是一塊塊被支起來的破布，後面根本沒法住人。

「還沒想那麼遠。」

進到營中，馬維下令設宴，徐礎不想耽誤時間，推卻道：「今日前來拜訪，實有要事。」

次日一早，徐礎帶領數十名衛兵前往梁王營中。

王顛搶先道：「不收留秦州人也就算了，江東人本來就是咱們吳國的將士，加入吳軍誰能說什麼？」

王顛昂然道：「江東是官兵的，吳國卻是咱們的，兩者雖是同一個地方，稱謂不同，意義自然也不相同。」

「天下易平，知己難得，馬兄明白我的心事。」

辨認降世軍士兵很容易，他們大都操秦州口音，而且對唐為天手中的棍棒存有莫名的敬畏，甚至不敢長時間盯瞧。

馬維立刻屏退部下，留徐礎一個人交談。

「呵呵，礎弟對我也要藏著掖著嗎？事到臨頭再做打算，可不是礎弟的風格。」

馬維第一次說類似的話時，徐礎還只是一名四處流浪的謀士，今番再提，馬維顯得誠懇許多。

「他不肯透露姓名，我們搜過了，他身上倒是沒有兵器。」

「呵呵，我猜吳越王的意思是要將礎弟留在洛州，免得你先往江東搶佔地盤，令他無處可去。」

「在寧王那裡受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得苦的人，在我這裏也是無用，給他們盤纏，讓他們自回江東。」

馬維收起笑容，「實話說吧，前頭有勝算，後頭卻沒有。」

「既然如此，吳軍幹嘛大老遠跑來洛州？真的只為攻破東都嗎？」

徐礎臉色稍變，孟僧倫上前道：「不多，幾十人而已。據他們說，寧抱關待人苛刻，軍中的秦州人總是欺負外人，所以他們才會逃亡，只希望有朝一日能隨吳軍返回家鄉。我想寧抱關也不會在意這點人。」

王顛勉強點頭。

「礎弟深知我心。」馬維立刻改口，親自引路，步行進營，「礎弟覺得梁軍如何？」

「我與寧王有舊，有把握勸他聯合，寧王加入，蜀王那邊也好說。」徐礎不提甘招昨日的拜訪，就像馬維不提他與沈耽早有計劃，徐礎今天不來，馬維很可能會去吳軍營地里拜訪。

「該奪的時候呢？」王顛不放心，追問一句。

徐礎自然不會將真計劃說出來，笑道：「終歸是得人心者得江東，但是人心難料，我前面的路，不比馬兄輕鬆。」

「吳國如今歸誰所有？」徐礎反問道。

徐礎只掃了一眼，認得那真是故人，而且是他意想不到的東都故人。

吳士重名至此，徐礎沒辦法，只得改口道：「同樣，我讓出的是江東，而非吳國。」

「我也正有此意，我與礎弟多年至交，情逾手兄，梁、吳兩軍當不分彼此。以後我去淮州，與吳國是近鄰，更該多多來往，礎弟一句話，梁軍將士隨你調遣。」

「談不上妙計，當今之勢，唯有五軍聯合自保，將官兵引向降世軍，然後再參戰，到時由不得降世軍坐壁上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