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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譚無謂沒有一點客氣。

「義軍呢？是強是弱？」

「東都士民不知道義軍虛實，蘭、梁兩家驚恐萬分，必然強令出兵。」

「義軍的勝算全在於此。五王匯合之後，義軍有兩座大營和若干小營，小營皆是觀望者，不必理會，兩座大營距官兵圍壁一遠一近，按樓溫一慣的打法，其實用不著騎兵引誘，他必然派兵直驅遠處的降世軍大營，出其不意，一舉破之，調頭反撲，五王大營當聞風自潰。」

「蘭恂無能之輩，偏又好大喜功，要將敵軍一網打盡，所以往往分兵採取圍殲打法，如果敵軍弱小而集中，或許有用，遇到降世軍，則正好相剋。」

「二哥這是什麼意思？騎兵只是用來引官兵出壁……」

「然後就是令尊了。」

譚無謂走出營地，踏雪登上附近的一座小丘，徐礎跟隨其後，衛兵留在下面。

「哈哈，話不是這麼說，蘭恂連敗，官兵對他已失去信心，不肯為之苦戰，必須是樓溫帶兵，朝廷拖後腿，官兵才有勝算。」

「而義軍的勝算全在於能否將官兵引向降世軍。」

「官兵與降世軍交戰之後，五王之軍不要從後方夾擊，立刻繞路進攻長圍，直趨東都。」

「生死在此一戰，傷亡勿論。我知道二哥行事公平，不會有意陷吳軍于險地，這就夠了。」

「蘭恂之後是曹神洗，這是一位身經百戰的老將，戰場上摸爬滾打養成的習慣，無論如何也改不掉。曹神洗排兵布陣都沒問題，以官兵之強，若能嚴格執行，也就不會有諸路義軍進攻東都了。可惜他有心無力，不敢與權貴和圖書抗衡，韜略在心中時有十成把握，出口時去掉兩成，與諸將商議時再去掉兩成，若有權貴幹涉，又去兩成，派出兵將時，還丟兩成，最後只剩兩成勝算。」

聽到這句話，徐礎心中生出一絲慚愧，馬上抹掉，說道：「好吧，二哥隨便用，不要再來問我，也不要讓我看到。」

「所以還是得有誘兵，而且要真打，激起樓溫的怒火，讓他敢於孤注一擲。」

「樓溫非蘭恂、曹神洗可比，他若受到激怒，必然越戰越勇，無人能敵。」

「抱歉？」

徐礎經常被人說膽子大，這時卻覺得譚無謂才是真大胆，大到他懷疑自己看走了眼，或許這人就是一個大而無當的兵法家，其實沒有真本事。

「對，曹神洗的韜略有十成，執行時能剩五成就不錯了，樓溫的韜略只有七八成，但是執行時一絲不減，遇到弱敵時無往不勝。」

「二哥彷彿親眼。」徐礎笑道。

降世軍數量龐大而散亂，一遇強敵，通常是派出百姓當「移動柵欄」，頭目們各自為戰，四處突圍，說不定就會在哪裡衝破一處出口，官兵圍殲不成，反而因此潰敗。

徐礎走上前，「二哥怎麼有空來我這裏？」

徐礎搖頭，「這件事不能瞞著諸王，我與二哥去見他們……」

「兵者，詭道也，揣測敵軍動向，其實就是揣測敵帥的心事，而敵帥的心事全在過往的習慣里。」

「我要用一下四弟從前的身份，四弟不必親自出面，允許我用這個旗號就行。」

「樓溫打下天成朝半壁江山，名動天下，秦州之敗不足以壞其一和_圖_書世英名。但是平心而論，樓溫的韜略其實不如曹神洗，以曹神洗的嚴謹，即便兵少，也不會在遭遇伏擊時一敗塗地。」

徐礎還是覺得難。

譚無謂轉過身，盯著徐礎，目光中有些興奮，而不是歉意，「沒錯，騎兵要將官兵引向降世軍，可我有預感，這一戰會是前所未有的硬仗，義軍不會一帆風順，必將傷亡無數，萬一獲勝，也是慘勝。」

唐為天探頭進來，「大都督，你出來看看吧，這裡有個傻子，站半天了。」

「我前面的話都在其次，接下來的才是至關重要，晉王只知道我來請用四弟從前的身份，並不知道我真正的計劃，至於其他人，更不可信，全軍之中，唯有四弟可堪此大任。」

「正是這個道理。」

譚無謂輕輕搖頭。

譚無謂輕輕慨嘆道：「江山如畫……」

「我想聽聽二哥的『預感』。」

譚無謂稍稍睜大雙眼，「這點騎兵遠遠不夠用，我當然不會有意陷誰于險地。」

「照我估計，義軍糧草頂多還能支持一個月，開春之後，人心思變，必然潰散，朝廷肯出兵，反而是好事，若是堅壁不出，才是大問題。」

「別人統領騎兵，我不放心。」

「吳軍三千騎兵，我也不保證能夠安全奉還。」

「如此說來，我軍騎兵似乎不必去引誘官兵了。」

「吳軍三千騎士，我能還回來的大概不多。」

「可那邊並無官兵出沒。」

「大將軍強在心志堅定，即便是皇帝親口傳旨，也不能讓他輕易改變主意。」

「他在秦州敗過一次。」

徐礎在小丘上來回走動，望一ｗwｗ.hｅｔｕｂｏoｋ•com.ｃｏｍ眼遠處的山，又望一眼下方的衛兵，良久方道：「真沒有別的辦法？」

曹神洗先破南路再破北路的計劃本沒有錯，卻沒有執行到底，必是受到他人影響，沒能分出足夠的兵力，結果南路義軍未滅，反而士氣大振。

「義軍將一敗塗地，但是我猜樓溫受到再多掣肘，也會堅持他自己的打法，一旦派兵，必是傾巢出動，防守不會很嚴。而且他一開始的計劃應該是先攻近處的五王大營，更沒必要在後方留兵太多。」

徐礎明白了，「五王大營離東都太近，朝廷心中不安，必然強迫大將軍先破此營，再攻降世軍。」

譚無謂不多做解釋，徐礎已然明白，「二哥說的沒錯。」

譚無謂打斷道：「萬萬不可，義軍雜亂，沒有事情能保密，此計一出，誘兵先不自安，晉王也不會同意。必須是我與晉王引走官兵之後，四弟再去勸說梁王等人。」

「所以我特意過來，說聲謝謝，也說聲抱歉。」

「二哥要做詩嗎？」徐礎笑道。

「不是這樣嗎？」徐礎頗為吃驚，這可是五王共同制定的計劃。

「對，所以樓溫的韜略比曹神洗差了兩分，他眼下急需一勝，既為鼓舞士氣，也為鞏固地位，所以他會先採守勢，一兩日後，傾巢而出，先破晉王騎兵，然後直奔降世軍。」

「嘿，大將軍受到掣肘，義軍反而會敗，這真是……意想不到，朝廷若是臨時換回蘭恂，會不會勝得更輕鬆一些？」

「五國滅亡是有原因的。」譚無謂認真地說。

徐礎黯然，真打的話，騎兵必然死傷慘重，譚無謂正是為此而道和*圖*書歉。

呆立半晌，徐礎道：「官兵若是留下足夠的兵力防守長圍，義軍一時攻不破呢？」

「好一會了，也不讓我通報。」唐為天小聲道。

徐礎從前的身份是大將軍第十七子，打他的旗號，更能激怒樓溫。

「沒有別的打法嗎？」徐礎問道。

「兄弟之間，不可背後算計。」

徐礎越發驚訝，「二哥請說。」

「四弟瞧遠處那片山，大將軍若是聰明的話，當提前派兵佔據山口，守護側翼，然後從另一頭直撲降世軍大營，令五王之軍無從夾擊。」

「嗯。」

「我推薦二哥出任騎將，不是為了一場慘勝。」

「一面潰敗，三面皆散，義軍反而成了蘭恂。」

「我只知道這麼打才有勝算，至於如何勸動義軍，要看四弟的本事。」

「難，朝廷若是留一部分兵力守衛東都，哪怕只有一萬人，義軍也難突破，反而令二哥與降世軍失去援兵，連夾擊的那一點勝算也失去了。」

徐礎剛剛安撫好吳軍諸將，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保證騎兵只是暫借，戰後立刻回歸本部，仍是吳軍將士。

「傻子」是譚無謂，手扶長劍，背朝帳篷，目光越過來來往往的將士，遙望遠方，那裡既不是洛陽，也不是必爭之地，只是一片起伏的矮山。

譚無謂伸手指天，「四弟常說天成自亡，這回就是驗證。」

譚無謂笑道：「我剛才所言，是樓溫一慣的打法，但是四弟有句話說到了點子上，樓溫已非當初的大將軍，掣肘頗多，無法再像從前那樣隨心所欲。」

「謝謝四弟的推薦。」譚無謂仍然望向遠方，好像那裡有敵兵埋伏。

徐礎https://www.hetubook.com.com笑了笑，「官兵一旦與降世軍交戰，五王大軍立刻從後方夾擊……」

「五國後人怕是不願聽到二哥的評判。」徐礎笑道。

「隨我來。」譚無謂大步走開，徐礎稍一猶豫，邁步跟上，唐為天追在十幾步以外，幾名衛兵隨得更遠一些。

徐礎忍不住笑了，搖搖頭，「不可行，完全不可行，我沒有這個本事，誰也沒有。夾擊必敗嗎？」

徐礎嘆息一聲，「二哥說吧，不必繞圈子了。」

「大將軍姓樓，我姓徐。」徐礎斂容道。

「這的確像是大將軍的打法。」

「然則大將軍這一次也不能隨心所欲。」

譚無謂大笑，「慘勝已是最好的結局，四弟還嫌不夠？」

「二哥還來跟我說一聲，真是客氣。」徐礎譏諷道。

「完全不同，秦州是一次意外伏擊，樓溫全無準備，將士行軍途中，未能及時布陣，一潰再潰，以至於不可收拾。此次交戰，樓溫將親自率兵出擊，陣勢已成，即便被引向降世軍，他對夾擊也必有防備。義軍所仗者，無非人多，可也不到官兵的十倍之數，以硬碰硬，就算是能將官兵包圍，也不是對手。」

譚無謂不肯做，別人卻搶著做。

「這已經是最好的打法了，如果樓溫不被激怒，或者朝廷的掣肘太強，樓溫的命令沒人服從，義軍還是會大敗。」

「好吧，即便一切如二哥所料，我也調動不了五王之軍。夾擊乃是五王共同議定的打法，晉王不在，梁王等人也不會改變主意。你再看我的營中，吳軍將士大都已經借出去，雖換來兩倍步兵，皆非我心腹之人，不會聽我的命令，何況寧王、蜀王的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