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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甘招出門，很快將寧抱關手下大將羅漢奇叫進來。

甘招拱手道：「沒什麼說的，我帳下的幾百人全聽吳王派遣，城外還有我的人，也叫進來……」

「寧王的借刀殺人計用上癮了，想看薛六甲與晉王火併，可惜未能如願。而且寧王有沒有想過，那兩人無論誰勝，下一個要對付的人就是你。」

「我有點……希望降世王與寧王或是晉王兩敗俱傷。」甘招又笑了笑，「諸王都有野心，我也不能免俗，一點小野心，希望增加些兵力，到了益州，事情能更順利些。」

寧抱關瞥了一眼甘招，低頭沉思，片刻之後，抬頭道：「好啊，蜀王，你將羅漢奇叫進來。」

「五王雖有萬人，但是彼此不合，降世王最擅長挑撥離間，而且他在城外還有數萬人，一旦攻城，五王將腹背受敵。」

甘招臉上又是一紅，以為吳王在說他，幾十歲的人，在一名青年面前，狼狽得像是初見上司的小吏。

徐礎點點頭，對此沒有挑剔，「寧王、晉王野心不小，都有吞併諸軍的意圖，但是沒關係，若非如此，諸王也聯合不起來。我只擔心大家野心太小，貪圖營頭小利，見好就收，不敢與降世王以硬碰硬。」

「蜀王還在城外時，離開得越早越好，既已進城，想走怕是沒那麼容易。」

「嗯？」寧抱關抬起末端已經燒紅的鐵條，神情嚴厲得好像吳王開口要他的老婆。

「我這次來見寧王，別無它意，請寧王將麾下將士全交由我來指派。」

寧抱關仍然住在城樓里，終於關上窗戶，點了一盆炭火，取暖、點亮全靠它。

徐礎心和_圖_書裏重重鬆了口氣，若不是甘招陪同，他還真沒把握說服寧抱關。

「寧王帶兵總是這麼嚴厲，但大家還是喜歡跟隨他。」甘招小聲道，對寧抱關頗有敬畏之意。

「寧王想殺薛六甲，卻不願擔此名聲，我來擔，反正我已有刺駕之罪，不在乎再多一個殺王之名。除掉薛六甲之後，我帶吳軍去往江東，東都愛歸誰歸誰，我不參与。」

「即便聯手過一次，蜀王仍存疑慮？」

「啊？這個……好吧，我明白了，吳王儘管吩咐。」

「所以你不是真心勸我稱帝？」

甘招笑著搖搖頭，又嘆一聲，比上一次更長更重，「吳王的眼光比我准，我不信吳王沒看出來。你剛才說得對，諸王不是秦州亂民，至少比之前稱王的那些人要聰明一些，或許太聰明了些。別人不提，寧王與晉王勢同水火，昨晚吳王離開之後，晉王派人拉攏諸將，甚至進到我的營地里，向他們許諾，晉王若能獨佔東都，必將東都的財物、人畜全分給所有將領，他只要四面城牆。」

「吳王真以為諸王還能再度聯手？」

「所以你沒供出一人，而是供出所有人。」

徐礎坐到對面，微笑道：「與降世王無關，是晉王和寧王，他們不會放過你。」

「吳王膽子真大，但是這麼一來，降世王更加相信諸王都在反對他，早晚要動手。」

徐礎笑道：「那是以後的事情，總之江東很快就將歸我所有。我留在東都只為除掉降世王，以免有人拿著『祖王』的旗號壓我一頭。」

「不必，這幾百人就夠了，城外軍隊一動，必會引來降世軍疑心，反ｈetｕboｏｋ.cｏｍ•ｃom而於城內不利。」

徐礎笑道：「城外降世軍雖眾，但是不擅攻城，五王各留數百人守城，足矣。薛六甲挑撥離間，對秦州亂民有用，對五王無效。咱們這些人不至於連輕重緩急都分不清，一同抗衡官兵時，五王聯合，薛六甲在哪呢？如今東都已下，諸王人人出力、人人有功，唯獨薛六甲乃是被迫參戰，在戰場上，他可曾傾其所有、奮勇殺敵？」

甘招沉默一會，「我不是有意告密，只是……只是……」

「你派人回江東了？」寧抱關起身問道。

寧抱關慢慢坐下，「你的心眼太多，多到有人非殺你不可。」

「五王守門，部下將士至少一萬人，薛六甲只帶六千人入住皇宮，怕他做甚？」

「蜀王追隨降世王日久，對他或有忌憚，我們幾人可不管他是不是彌勒親傳弟子，哪怕他是彌勒本人降世，如今也是肉體凡胎，該殺還是要殺。」

「當然是熄滅……有話你就說，少來這套。」

「去哪？」

站在門口的甘招聽到「稱帝」兩字，吃了一驚，仍不說話，打定主意只做旁觀。

徐礎微笑不語，甘招想要繼續辯解，話未出口，臉色先已微紅，於是擠出乾笑，「徐公子，不不，吳王真是個聰明人。」

大軍在握，徐礎開始思考如何對付薛六甲，以硬碰硬是他激勵別人的說辭，並不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

一回到西城牆，甘招就驚訝地說：「寧王真是看重吳王，竟然真的借出將士。」

甘招搖搖頭，默不做聲。

甘招點頭稱是，心服口服，再不做逃亡的打算。

「不是『以為』，而是『m.hetubook.com.com事實』，晉王、梁王已同意加入，兩軍將士盡由我來支配。」

「寧王從未真心待我，奈何要我真心？但你的確應該稱帝，這與我是否真心無關，只看寧王是否有這份野心和膽量。」

徐礎在場的時候，劉有終就曾提出過這樣的建議，沈耽拒絕，要用仁義之術服眾，事後的做法卻與劉有終一致，不知是被勸服，還是本來就有此意，在徐礎面前偽裝而已。

寧抱關鬆開手，冷冷地道：「如果我是勝者，下一定要對付的是你。」

「嘿。」

「蜀王因何沒有逃走，而是隨諸王進城？」

兩人不帶衛兵，登城繞到北邊，剛到分界處，就被寧王士兵攔下，通報之後，才允許他們走過去。

「今日相借，後日傍晚奉還。」徐礎道。

「然後是寧王，我太了解他的為人，絕非好色之徒，突然對太后產生興趣，還鬧得內外皆知，顯然是為了安撫降世王。他必有后招，以他一貫的手段，要殺就不是只殺一個……我還是早些逃走的好。」

甘招更加尷尬，「降世王本來就已懷疑諸王，我順著說了幾句，但是沒提今日的計劃，我曾向吳王承諾保密，真的隻字未提。」

甘招的「告密」雖未指向任何一王，卻足以令薛六甲下定決心要殺一王，經過一番權衡，他選中了晉王沈耽，要不是徐礎挺身而出，大殿里已是鮮血沾地。

甘招想了一會，「還有寧王呢？」

「薛六甲找上你了？」

寧抱關坐在那裡烤火，再沒安排椅凳，聽到有人進來也不抬頭，更不開口寒暄，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

徐礎笑道：「承蒙寧王和_圖_書高看，但勝者不是薛六甲就是晉王，他二人的想法不由你來支配。實不相瞞，我早就派人去通知留守在無上園的吳軍將士，命他們速返江東，不可來東都與我相會。所以你瞧，我在東都就這些人，兩千不到，晉王與薛六甲都不會拿我當成下一個目標。」

徐礎也不客氣，「請羅將軍留五百人守城，保護寧王，不準任何人進出。明日天亮前，率軍前往西城與我匯合，日出不至，軍法處置。」

「我對他們說，絕無告密者。」

「寧王簡單，待會我就去見他，三言兩語，就能讓他交出所有將士。蜀王可以隨我一同去，若是順利，咱們當場結盟，若是不順，西城由咱們把守，你想走就走，誰能阻攔？」

徐礎上前，也不開口，從地上揀起木炭，一塊接一塊往盆里放，火焰先是為之一旺，隨後被壓得燒不起來，眼看就要熄滅，冒出一股股煙。

甘招十分驚訝，「晉王也這麼說的？」

「尤其是晉王，經過今日之事，他明白若是再不與諸王搞好關係，無異於將項上頭顱送給薛六甲。」

他的確是名小吏，卻從來沒怕過任何上司。

「後天傍晚你再回來，在這兩天里，吳王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吳王讓你殺我，你也得服從，明白嗎？」

「他派人找我，還威脅我，說他今日無論如何也要殺一王立威，如果我不開口供出一人來，就要拿我開刀。」甘招尷尬地笑了笑，「我並非貪生怕死之輩，所以……」

甘招一愣，「我沒得罪他們兩個……」

徐礎微笑道：「寧王雖然口口聲聲要殺我，其實與我惺惺相惜，他相信我能除掉薛六甲ｈttps://wwｗ.hｅｔｕｂoｏｋ.coｍ•cｏｍ，也相信我會歸還將士。」

「炭上加炭，看它是燒得更旺，還是不堪重負而熄滅。」

徐礎不去細琢磨，「嗯，晉王會有此舉，我一點都不意外。」

甘招嘆了口氣，「吳王請聽我說，我也不相信降世王的那套鬼話，我擔心的是……還是諸王不和。」

寧抱關伸手抓住徐礎的右腕，另一手用鐵條撥開多餘的木炭，冷冷地問：「你在幹嘛？」

「寧王找我？」羅漢奇大聲道。

甘招打算離開東都，甚至不諱言這是一次「逃亡」。

徐礎與甘招共佔西城牆，見面比較方便，他進屋時，甘招已經穿上全副盔甲，正在來回踱步，看到吳王，他很高興，「必須走了，一刻不能停留。徐公子——請允許我不稱吳王——徐公子跟我一起逃亡吧。」

「遵命。」羅漢奇拱手道。

徐礎也向寧抱關拱手，「告辭，寧王靜候佳音。」

他得再想辦法。

「當然是益州，徐公子建議我去那裡立足，你還說離開得越早越好，不可耽擱。」

甘招拱下手，沒吱聲，默默地站在一邊，要看徐礎如何勸說寧王。

「正是。」徐礎隨口撒謊，其實他讓王顛率軍前往冀州鄴城，「東都陷落的消息很快就能傳遍天下，王顛以降世軍的名義循行江東府郡，誰敢不降？」

「我將你與眾將士借給吳王……你要幾天？」

甘招頹然坐下，發了一會呆，抬頭道：「降世王的心事不在我身上，這樣也不行嗎？」

話說到這個份上，甘招咬咬牙，開口道：「好吧，我隨吳王走一趟，看寧王怎麼說。事已至此，躲也不是辦法。」

「我去益州，也不參与。」門口的甘招插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