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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來的義軍？就是一群強盜，不從百姓手裡搶糧搶物，這麼多人靠什麼活著？這是誰家？屋子不錯，以後我要住這裏。」

徐礎從「卑鄙小人」變成了「好人」，笑道：「黃嬸娘言重，祖王與寧王同出秦州，情同手兄，便有小小爭執，也不至於你死我活。寧王奪下東都之後，別人來都不開門，專等祖王一個人……」

徐礎沒說這是自己與曹神洗的主意，領著黃鐵娘等人進到巷子里。

徐礎終於明白過來，「王妃這是……在威脅我嗎？」

「需要，皇宮這麼大，我肯定會迷路。」

黃鐵娘看一眼吳王，將他的沉默視為驚恐與憐惜，這才勉強收回雙刀，「暫且饒你一條賤命，好好跟著吳王，再讓我聽說你換男人，我右一刀、左一刀，將你剁成三截。」

馮菊娘嚇得魂飛魄散，兩腿發軟，卻不敢有絲毫抖動，眼淚撲簌簌往下掉，「鐵娘，我……」

「呃……」

「黃嬸娘若是需要我引路的話……」

「黃嬸娘看左邊，咱們一直在順著皇城的圍牆行走。」

徐礎只要確定這群婦人不會藉機佔領城門，對其它事情並不在意，指路道：「這邊走，祖王住在大殿里，要走南門。」

徐礎設想了若干種可能與若干種說辭，打開城門之後，見到的場景還是讓他大為意外。

「看你也不像，但你敢參与，就算有膽子。」黃鐵娘又一次突然止步，身後的人這回有了準備，及時停下，沒有彼此相撞。

那是一群百姓，也注意到巷子外面的人，黃鐵娘一伸刀，人群一鬨而散，剩下幾隻木桶。

黃鐵娘出巷，繼續趕往南門和*圖*書，路上讓徐礎指點，聽說哪條巷子里有寺廟，必然停下拜一拜，聽說是道士的宮觀，就說一個字：「拆。」

「我認得你，刺殺萬物帝的卑鄙小人。」黃鐵娘喝道。

「搶別人老婆，你是有例在先，自己不學好，還教唆別人，瞎子六真是個瞎子，身邊就沒一個好人。」

「萬物帝才三十幾歲，太後年紀不大，容貌還要更年輕些。說她美若天仙可能言過其實，但是萬物帝的確曾用『沉魚落雁』形容太后，說……」

「過了這道門，就是大殿，祖王在那裡等候黃嬸娘。」

行走多時，終於到了皇城南門，站在高聳的城門樓前，黃鐵娘等人又是倒吸一口涼氣。

「非我一人之力。」

「對，你好像是大將軍的兒子吧？」

降世軍篤信彌勒降世，對寺廟向來恭敬。

大街上別無行人，一有人影晃動，黃鐵娘立刻注意到。

「義軍進城不久，百姓不知底細，躲在家中不敢出門。」

「王妃請。」

「是是，多謝鐵娘刀下留情，今後我一定改，再不做從前的事了。」

「嘿，小白臉倒會說話，你真的刺殺過萬物帝？」

黃鐵娘說得義正辭嚴，周圍的婦人紛紛點頭贊同。

「她今年該有五六十歲了吧？還有那麼美貌？那不成了老妖精？」

「呸，狗屁明君。萬物帝不是好人，你也算不得好東西，別以殺了無道昏君，就是英雄好漢。萬物帝無道，你們這些人還不如他，殺人不過頭點地，可你們居然要搶他的老婆！」

「我……見過一次。」徐礎臨時改變主意，小小地撒了個謊，他的確hetubook.com.com去拜見過太后，卻沒有真正面對面地見過。

黃鐵娘回來，怒沖沖地道：「走啊，直接去皇宮找瞎子六。」

徐礎竟然無言以對，見城外的確都是婦人與孩童，拱手道：「王妃不就是想進城見降世王嗎？可以，城門已經打開，我送王妃一程。」

徐礎無奈地笑了笑，側身道：「王妃請。這些人都要進宮嗎？」

「天天叫『祖王』，你不覺得肉麻？」

「說兩句你就捨不得殺了。」黃鐵娘轉身繼續走，向吳王道：「我看你像是個好人，跟我說實話，瞎子六與寧暴兒是不是要互相下死手了？」

「名至實歸，怎麼會肉麻？」

黃鐵娘提刀衝上去，「我正要找你算賬！」

小六子早有準備，見勢不妙，轉身就逃，遠遠地喊道：「姐姐，不干我事，全是姐夫一個人的主意！」

黃鐵娘一愣，「東都的人膽子都這麼小嗎？」

「絕無此事。」徐礎回道。

「說，在我面前沒有不該說的話！」黃鐵娘今天心情不佳，說怒就怒，一怒就晃刀，露出的手腕比徐礎還要粗壯些。

徐礎停在十幾步以外，「王妃對此不滿，是因為覺得萬物帝是個明君？」

黃鐵娘罵了一會，問道：「吳王，你見過太后？」

婦人們齊聲歡呼，一邊走一邊挑房子，很多人甚至為此打了起來。

「吳王挑好地方了？」

「當然，宮裡美女多，進去的男人都會動心，我們都要看著自家丈夫。剛過上一點好日子，可不能讓他們敗壞光嘍。」

「絕無哪件事？寧暴兒想娶太后，總是真的吧？」

黃鐵娘大喝一聲，抬起雙刀m.hetubook.com.com，一左一右，架在馮菊娘脖子兩邊，正好夾住頭顱。

黃鐵娘咬得牙關直響，過一會道：「寧暴兒還想立太後為正妻，是也不是？」

繞行南門的道路不近，黃鐵娘怕自己的氣勢提前用光，改問別的事情，「東都不是天下第一名城嗎？怎麼蕭條成這個樣子，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徐礎一時間沒明白黃鐵娘用意何在，上前拱手，微笑道：「在下徐礎，恭迎……」

「不管這廟裡供的是哪位神佛，告訴他們，今後要加上彌勒佛祖。人間變化，天上也不能總是從前那樣，現在是彌勒掌權，所有人都該知道。」

「這些話我不該說。」

黃鐵娘當這是默認，破口大罵，突然止步轉身，後面的一大群人反應不及，前後相撞，叫聲一片。

黃鐵娘提前預定了皇宮，向牛天女等人道：「待會你們自己挑，看中城裡哪座院子，就當是自己的家，讓住在裏面的人給你們當奴僕，咱們秦州人這些年盡受苦了，全是東都人欺負的，這回要狠狠報仇。」

「你殺的萬物帝，你奪的東都城，你放進去瞎子六，你關的城門不讓我進去，太后就是你拱手送出去的，還敢狡辯？你來看！」

「別叫我王妃，聽著噁心。我姓黃，你叫我一聲『嬸子』，不為過吧？」

「走了這許久，皇宮到底在哪呢？」

「鐵娘饒命，我今後再也不敢了。」馮菊娘哀求道，平時的伶牙俐齒一句用不上，聰明才智反成罪過。

小六子從巷口跑過來，「姐姐，是我啊，我來接你……」

徐礎扭頭看一眼默默跟在後面的牛天女，點點頭，「這是真的。」www.hetubook.com.com

「嘿，也是被誰迷住，不願脫身吧？我可聽說了，最早是寧暴兒想娶太后，瞎子六見太后美貌，硬搶過去，兩人在皇宮裡差點大打出手。」

「太后只有一個，搶她的人不是我。」

黃鐵娘瞪大雙眼，「這麼長的牆，全是皇宮的？」

「從前是。」

牛天女比丈夫更為沉默寡言，臉上沒有表情，「見面再說。」

「劫後餘生」的孩子們站在路邊哭得直發抖，黃鐵娘怒火轉移，依然手持雙刀站在道路中間，身邊陪著牛天女等人，站在她身前瑟瑟發抖的人卻是——徐礎看了一會才認出那是馮菊娘。

「『沉魚落雁』啊，我有一副彈弓……算了，跟你說這些沒用，早晚我要讓你們看看，誰才是真正的『沉魚落雁』。」

黃鐵娘倒吸一口涼氣，再看街邊的宅院，立刻顯小許多，喃喃道：「原來皇宮真這麼大。瞎子六真是忘恩負義，自己住這麼大的地方，卻讓老婆孩子在外面挨冷受凍。他是個好色的笨蛋，守不住這麼大的家業，我得……那邊怎麼有人？」

徐礎虛與委蛇，漸漸熟悉黃鐵娘的性格，發現根本沒他事先想的那麼複雜，這就是一個極單純的暴躁老婦，心狠手辣倒是真的。

「不為過，黃嬸娘請。」

「我就是東都人，原先有家。」

娘子軍浩浩蕩蕩進城，走出不遠，黃鐵娘突然想起一件事，「寧暴兒呢？甘招呢？怎麼不出來見我和他們的老婆？」

黃鐵娘第三次突然止步，伸刀指向右手巷子里的一群人。

「這是好事啊，還是和尚比較慈悲，待我去拜一拜。」

「哈哈，兒子就是兒子，哪有『從前』是，https://m.hetubook.com.com『現在』不是的道理？你們東都人，花花腸子太多。」

那只是一座尋常的宅院，徐礎笑道：「皇宮更大，屋子更華麗，黃嬸娘既然進城，該住那裡。」

吳王一味服軟，黃鐵娘怒火稍減，大步往城裡走，徐礎陪在身邊，向自己的帶領的將領小聲道：「待會你關城門。」

「閉嘴，沒跟你說話。」

「這是外圍皇城的牆，皇宮另有牆壁，從這裏看不到。」

「二王各有要務，脫不開身。」

「寧暴兒這樣，你不殺他？」黃鐵娘問道。

吳王如此容易屈服，黃鐵娘倒是一愣，卻不滿意，反而更怒，雙手稍一用力，向馮菊娘罵道：「你個狐狸精，將多少男兒迷的暈頭轉向，連英雄氣概都給丟了。我早該殺你，今天日子正好……」

徐礎道：「那是寺廟在施粥，東都城裡有不少從附近趕來避難的百姓，需要接濟才能存活。」

徐礎也想跟進去，一是看薛六甲如何應對，二是保護太后——他剛才的一些話，已將太後置于險地。

「是誰鬼鬼祟祟？出來！」

「是。」徐礎隨口應道，深感有趣，黃鐵娘對彌勒如此虔誠，對身為彌勒親傳弟子的丈夫卻毫無尊重。

黃鐵娘點點頭，重新醞釀氣勢，「吳王跟我一塊進去嗎？」

「又一個『沉魚落雁』。」黃鐵娘怒上加怒，「你知道我的綽號是什麼？」

寺廟大門緊閉，黃鐵娘站在門外，反手握刀，拜了三拜，婦人們也都行禮，甚至跪下磕頭。

「黃嬸娘還有綽號？我的確不知。」徐礎又撒一個謊，他來之前，其實已向寧抱關、甘招打聽過。

黃鐵娘走向徐礎，上下打量兩眼，「看你的命夠不夠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