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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了，沈耽可沒來。」馬維忍不住指出這一點。

徐礎先飲，曹神洗喝一小口，放下杯子，「為吳王計，必須儘快突圍，去往它方搜糧。據我所知，這些年四方旱澇頻仍，糧食大都歉收，百姓手中餘糧不多，唯有官倉尚還充實。各地官倉，又屬益州最豐，益都王橫征暴征，雖然惹得天怒人怨，但也的確留下不少積蓄。」

徐礎點點頭。

曹神洗抬起頭，「吳王剛才問我，為什麼是先帝得到眾將支持？」

「晉軍若是一敗塗地，必然開門投降官兵，到時候局面將不可收拾。」

馬維讓信使回話：「我為吳王而戰，吳王若還念及一分舊日交情，請速參戰，余話少說。」

「當初前梁名將如雲，為什麼是成帝張息獲得眾將支持？」

馬維自知兵弱，沒敢直接攻擊晉軍，而是派人邀請晉王，說是有要事相商，打算以伏兵暗算對方。

劉有終面不改色，「吳王尚有假降之計，晉王的想法與吳王不謀而合。」

劉有終寸步不讓，「梁王自知不是晉王敵手，所以來求助，非真心投奔。晉王不來，卻將城門守得固若金湯，並沒有投降官兵，不讓吳王操心。」

「曹將軍將我支得好遠。」

「因為我一直忍讓……吳王想聽的不是這個，而是想知道先帝是怎麼讓我忍讓的？」

徐礎稍得空閑，又得派人去安撫寧王與蜀王，告訴他們東南已經平定，誤會一場，無需擔心。

馬維只好也道：「梁軍也退百步。吳王小心，沈耽掌握兩座城門，隨時都能放官兵進城。」

馬維這邊剛有異動，消息就傳到沈耽耳中，他仍然赴約，穿著長袍，內藏鎧甲，打https://www.hetubook.com.com算將計就計，就在軍營門口|活捉親來相迎的梁王。

「我想吳王的這個問題就提錯了。」

「曹將軍這些天的所作所為，皆是為了百姓。」

「對。」

曹神洗來得十分不情願，不過既然來了，他就得有話直說：「吳王放了我吧，東都各庫已空，我再也找不出東西來了。我不知義軍究竟有多少，也不知你們原本有多少存糧，我交出的糧食足夠十萬人吃一個月。就是這樣，東都並非糧倉，養不起太多人。」

兩人辱槍舌劍，互不相讓，徐礎聽了一會，打斷道：「夠了。梁王是我多年好友，晉王是我結拜義兄，在我眼裡不分彼此。」

將近半個時辰之後，晉軍終於承受不住兩邊的壓力，率先退兵，梁軍見好就好，也退回己方營中。

曹神洗微微一愣，「嘿，吳王也開始動這個心思了。舉旗的時候都是為了百姓，勢急的時候都要先拿百姓開刀。嗯，劫掠東都能讓你們堅持得更久一些。」

徐礎帶兵趕到時，雙方戰事正酣，各自封鎖街道，不許其他人進入戰場。

徐礎也下令退兵，要求兩王來見自己，解釋清楚。

劉有終嘿了一聲，「吳王小心，梁王今日對晉王背信棄義，明日就能對吳王背後出刀。」

「東都乃四戰之地，欲稱霸者，必來爭奪，吳王留下的人少則無益於事，留下的人多則不足以攻佔益州。事不可兩全，吳王需有取捨。」

馬維還要再說，劉有終來了，不理梁王，直接向吳王拱手道：「晉王整頓軍營，以防有人趁亂鬧事，抽不出空來，因此派我來說明情況。」

馬hｔtps://ｗwｗ•ｈetｕｂｏoｋ•cｏm.ｃoｍ維來了，他很感激吳王出手相助，也替他遺憾，「吳王為什麼要退兵呢？咱們兩方夾擊，晉軍必敗。」

這是一次徹底的分裂，梁、晉原本親如一家，如今成為仇敵，劃出清晰的界線，不許對方逾越半步。

曹神洗沒想到吳王會問到如此久遠的事情，想了一會才道：「先帝禮賢下士，與諸將都是性命之交，因此獲得支持。」

徐礎可以指揮士兵衝進去，可那無異會使場面更加混亂，他想獨自進去平息戰亂，被手下將士團團圍住。

「吳王不如問我，為什麼眾將到了最後都不想當皇帝，而是甘願為人臣？」

曹神洗一時沒忍住，直呼義軍為「匪徒」。

「曹將軍這番話頗有謀士之風。」徐礎贊道。

中間，他從皇宮裡請來曹神洗，邀他一同吃晚飯。

曹神洗又想一會，「吳王要詳細，我還真說不出什麼，先帝風姿如同天授，令人一見傾心，早在很久之前，我們就相信他必然能當皇帝。」

徐礎點頭，又敬一杯酒，「益州要去，東都也不可輕言放棄。」

梁軍顯然處於下風。

馬維與劉有終訕訕地不再開口。

徐礎也不生氣，「『東都養活許多百姓』，這句話不是我的，是將士們以後要對我說的話，而我還沒想好如何回答，因此特向曹將軍請教，而曹將軍剛才的回答……」

曹神洗嘆了口氣，接著喝酒。

施加壓力的同時，徐礎不停地向兩邊派出信使，一會威逼，一會利誘，勸說他們罷兵，甚至以金聖女和降世棒的名義要求兩軍將士聽他命令。

「吳王請說。」

「曹將軍曾為百姓做過什麼嗎？」徐ｈｅtuｂｏｏｋ•ｃom.ｃｏm礎做出請坐的手勢。

「前梁皇帝並非沒有戒心，幾次想害先帝都沒成功，反而令先帝更得人心。這種事情真的要由天定，凡人爭不得。」

「勉強平定，但是無法消除隔閡。」

可他忽略一點，降世軍將士分屬各王，彼此間仍保持聯繫，有些人私交甚厚，無話不說。

曹神洗長嘆一聲，若非如此，東都官兵也不會莫名其妙地敗給義軍。

曹神洗坐在對面，老實回道：「不曾。」

「那是一時氣話，不算數。」曹神洗馬上改口，「劫掠東都雖然能讓義軍得到糧食，但是會盡失民心。義軍山頭林立，一旦搶到糧草，必然留在自己手中，再不需仰仗吳王，吳王將失軍心。民心、軍心同失，吳王憂矣。」

「吳王的假降之計已公佈於諸王，晉王的『假降』卻一直藏在自己心裏，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吳王久在東都，這些事情你也應該有所耳聞。吳王若以為佔據東都就是天下之主，我也無話可說。」曹神洗還是想說，略一停頓，繼續道：「萬物帝駕崩，新帝倉皇逃躥，事情都發生在東都。」

容不得分析利弊，徐礎必須當機立斷，得到回信之後，他傳令將士逼向晉軍，並且源源不斷從西城調來更多士兵。

事情往往如此，看別人做很容易，自己想起來也很容易，只有在做的時候才知道困難重重，渴望得過來人的指點。

徐礎笑道：「如此明顯的事情，前梁皇帝為何看不出來？」

「我不是謀士，說實話而已。吳王找我出主意，我自然想到什麼說什麼。」

徐礎將兩人分開，命他們回去退兵，入夜之前，他要派人登城，並且在城裡劃出hｔｔps://wｗｗ•heｔuｂoｏｋ•ｃoｍ.coｍ一條線，也由他派兵巡視，同樣不許兩軍將士逾越。

曹神洗搖頭，嘆息道：「我是為了自家安全。我拿東都官庫討好義軍，如今官庫已空，我還是要將百姓交到匪徒手中，沒有半點辦法。」

「但是你們二人至少表面平和，沒再發生爭奪。」

「大敵當前，莫論是非，梁、晉兩軍各退一步，讓出東南角，由我派兵據守。今後再有紛爭，先動手者，我將號召諸王盡攻之。」

「卻能養起許多百姓。」徐礎笑道。

宋星裁抓住韁繩，勸道：「執政不可涉險，兩王相爭，用意未明，哪怕其中有一人對執政懷有戒心，執政此去也將是自投羅網。」

「因為眾將多多少少都試過，實不相瞞，就是我，早年間也曾有過野心，但是或早或晚——我比較早一些，大將軍晚一些——眾將都明白自己不是當皇帝的料。橫在前面的障礙太多，解決一個又是一個，沒完沒了，直到大家都感到厭倦，只剩下一個人的時候，問題就都解決了。」

直到兩軍交鋒，徐礎才找出理由：晉王獲勝，對他沒有半點好處，這一次，他必須幫馬維，而不是坐山觀虎鬥。

「請喝酒。」

「能說得詳細些嗎？」

「剩下的一個人是張息帝。」

徐礎眼前一亮，拱手道：「請曹將軍指教。」

徐礎只得派信使分別去見梁王、晉王，傳達己意，希望他們停戰，解釋誤會。

徐礎覺得自己夠操心的，喝道：「兩位還當我是軍主嗎？」

曹神洗想了很久，不知不覺喝了三杯酒，手中杯子一空，徐礎就立刻斟酒，不催不促，耐心等老將軍想明白。

馬維冷笑道：「有什麼可說明的？沈耽決定投降鄴城，這和_圖_書是他親口說出來的話，還要拉我入夥。當時劉先生在場，總不能不承認吧？」

當時的場面十分混亂，關於誰先動手，說法不一，總之兩王的計劃都沒成功，雙方衛兵打成一團，晉王人少，帶領衛兵撤退，回到營中，立刻點兵出發，進攻梁營。

「即便如此，也是吳王問罪，梁王越俎代庖，偏偏又沒這個本事。」劉有終笑著搖頭。

徐礎問不出什麼，只得改變方向，「曹將軍曾與大將軍發生過誤會，險些刀兵相見，張息帝是怎麼解決的？」

「嗯？」

曹神洗明白過來，「梁、晉二王相爭，吳王沒辦法平定？」

沈耽倒是十分客氣，帶來話：「交友不慎，反受其害，讓天下人笑話。請吳王稍待，等我事後親自前去謝罪。」

又是幾杯下肚，徐礎道：「曹將軍，我還有一事請教。」

曹神洗難得笑了一下，「第一，我與大將軍並非『險些』刀兵相見，而是真動了手，若說『險些』，是我『險些』死在大將軍手裡。第二，我與大將軍從未消除隔閡，多年來彼此不信，若非如此……唉。」

「嗯，先不著急，待我擊退鄴城官兵，再做取捨。」

劉有終拱手道：「晉軍相信吳王的公道，願退百步。」

「對，所以我說『天授』，先帝未必堅持得最久，但是恰到好處，就在眾將心生厭倦的時候，他正野心勃勃。所以吳王問先帝如何解決我與大將軍的紛爭，其實先帝幾乎什麼都沒做，衝到軍營將我們訓斥一通，是我與大將軍不願再爭，順勢和解。吳王不巧，正處於群雄並起之時，晉王、梁王皆懷野心，便是神佛親自出面，也化解不了。吳王想當『最後一個』，唯一的辦法就是堅持得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