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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要搶奪太后？」徐礎倒有點希望寧抱關能犯這個錯誤。

徐礎登上城牆，安撫將士，向外遙望，夜色已降，看不到太后一行，入眼的景象只有遠處的點點火光。

寧抱關將馬鞭插入腰帶，扭頭看了一眼，大廳里只有三王，別無他人，「沒什麼不滿，吳王讓諸王輪番出擊，以疲官兵，我正按計行事。」

「我還是不能自殺，但是，如果我被別人殺死，那就是天意，神佛覺得我已還盡今生孽債。」

寧抱關終究不會為人所用。

「那是因為有太后求情。」女官跪在太後面前，懇切地說：「太后，早做決斷吧，既免人生痛苦，又能名垂千古，有何不好？」

徐礎笑而不語，對甘招他還不能太相信。

女官又嘆一聲，「太后這樣的人就不該生活在亂世之中。」

欒太后笑了笑，「那就這樣吧？我今天的經書還沒誦完。」

「城外？」太后顯出幾分驚恐，不知道城外有什麼。

女官苦笑道：「太后活成這樣，還想什麼功虧一簣啊？」

「或許只是暫時，太後日后還能再還舊宮。」

城外似有騷亂髮生，一隊人馬急速跑來，快到城下時，徐礎認得那是雷大鈞，忙下令開門相迎，城內戒備，以防官兵趁機奪門。

回到西城吳軍營地，雷大鈞通報說官兵那邊來了一隊使者，已經等候多時。

「我的每一步計劃都曾派人通告諸王。」

徐礎一愣，旁聽的林女官也是一愣，沒想到一向懦弱無為的太后，居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他怕連手下將士也認為吳王是「好人」，失去該有的敬畏和圖書。

失望的是計策沒能得逞，寧王的行為在他的意料之中，牛天女的反應卻讓他倍感驚奇，越發覺得自己低估了這位寧王夫人。

女官言語不敬，欒太后也不生氣，微笑道：「謝謝你剛才挺身而出。」

「你若覺得殺我太難，就該明白，自殺更難。」

「寧王對我的退兵之計若有不滿，可以直接說出來，咱們共同商議，何必私下裡使絆兒，令義軍將士不知所從？」

林女官一咬牙，「好，如果不能順利出城，或是出城之後再生是非，我送太后一程，可惜匕首沒了，但是總有辦法。殺死太后，我也自殺謝罪，我不怕墮入地獄。」

「這個……請前面帶路。」

徐礎也很懷念這位貼身侍衛，笑道：「你辛苦了。鄴城這回派來的使者是誰？」

派出人的沒走多久，甘招的人先過來了，通報說寧王的確帶領一支騎兵出城，與官兵短暫交鋒，很快又回城，沒有糾纏。

徐礎送太后以及宮女上車，親自帶兵送往西城，一路上心事重重。

林女官不懂吳王的心事，看到他到來，大大地鬆了口氣，立刻打開院門，問道：「吳王是來送太后出城的嗎？」

「你起來。」

終於有膽大的僕婦過來攙著太后回到軟榻上。

「當然，天下只有一位太子妃、一位皇后、一位太后，就是你。」

寧抱關手裡握著吳王贈與的金馬鞭，大步走來，沖甘招點下頭，向吳王道：「你找我？」

「太后！」

天色將黑時，徐礎來了。

徐礎與甘招正在閑聊，見到寧抱關進來，甘招起和-圖-書身，徐礎坐在原處不動。

女官嘆道：「太后忘了嗎？湘東王、濟北王帶著太皇太後去了冀州鄴城，如今是兩王率兵趕來救援東都，吳王頗識時務，要將太後送到城外的冀州軍營里。」

林女官告退，心中一會悲傷，一會憤慨。

先是強闖太后寢宮，然後無故出城與官兵交戰，同一日內，寧抱關兩次自行其事，前者雖是徐礎設計，但在外人看來，卻是吳王這位軍主管不住寧王。

「可惜我力氣太小，沒能殺死無恥叛賊，連匕首也沒了。」

「嗯？」徐礎沒準備見太后。

「嘿，吳王的鬼心眼子總是這麼多，可是你得明白說出來啊，難道讓我們這些大老粗亂猜嗎？」

寧王走了，欒太后倚在門口，半天動彈不得。

林女官不肯起身，「太后再思再想，淪落泥淖與以死自潔，哪個更好？」

「張氏無德，天成失鼎，宮人卻都無罪，請吳王善待他們，不要讓他們流離失所。」

女官稍稍一愣，「我姓林……我是誰不重要，太后不同，你是天下獨自無二的人。」

慚愧的是，他利用了欒太后，過後卻要來裝好人。

「太后少說這樣的話，人生在世，總有辦法，只是有人不想做、不敢做。太后聽我一言，與其活著受辱，不如死而守節。」

這回徐礎沒有被留在院子里，而是被帶入客廳。

唐為天一見吳王，先跪地磕了幾個頭，起身道：「大都督沒死，真是太好了。」

雷大鈞身後沒有追兵，一進城門，他立刻下馬登城來見吳王，「執政，寧王又帶兵出城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

欒太后示意林女官起身，想了一會，說：「唉，我不求名，你卻非用名來壓我。」

「我是嗎？」

欒太后勉強笑了笑，「命中注定的事情，能有什麼辦法？」

「吳王稍等。」林女官匆匆回屋去請太后，片刻之後回來，「太后想見吳王一面。」

徐礎已經下定決心，如果寧抱關不接受邀請，他就得下令，命令仍不得遵守，只好以大兵相迫，必須要讓寧抱關來一趟。

「名垂千古……我想世人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根本不會記得有我這樣一個人。你也如此——」欒太后露出一絲歉意，「你留在我身邊快要三年了吧？我連你姓什麼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你家鄉何處、父母為誰。」

「吳王說得真對，何必互使陰招？你仍是全軍之主，以後不得你的命令，我不出城就是。」寧抱關略一拱手，轉身走了。

「寧王雖是草莽叛賊，但他不會殺你，只會……只會……」林女官說不下去。

城門打開，徐礎停下，改由雷大鈞護送太后出城，官兵那邊已經接到消息，派人在外等候。

「盡我所能。」徐礎敷衍道。

「是嗎？」欒太后依然膽戰心驚，對她來說，城外的官兵與城內的叛軍一樣可怕。

「好在寧王沒殺你。」

他又一次想起太后的臨別之言，心裏納悶，為什麼費昞、譚無謂以及欒太后都覺得他是「好人」？諸王並立，好像只有他才能行仁義之道。

「太后想當面感謝吳王。」

「我只是一名沒什麼見識的婦人，與吳王也只見過兩面，但我相信吳王絕非殘暴之人。和*圖*書你殺死萬物帝，想必也不想再看到另一個萬物帝出現。唉，我在胡說什麼，一切自有天意，吳王行善，自己也必得善果。」

「我若自殺，會墜入地獄的。」欒太后搖頭，「我信佛多年，怎能功虧一簣？」

徐礎起身，「寧王若以為自己就能打敗官兵，非常好，我可以讓出軍主之位，或者寧王在北城自行其事，其它三面受我指揮。寧王乃豪傑之士，無需言不由衷，大家目標一致，都是擊退官兵，何必互使陰招？」

「天哪，天哪，我以為……我以為自己就要死了。你沒事吧？」太后關切地問。

欒太後起身，「可以出發了。」

「你起身我才能對你說話。」

徐礎不願當「好人」，至少現在這個時候不想當，亂世之中，拼的是力與智，「好人」幾乎就是軟弱的同義詞。

寧抱關沒來搗亂。

孟僧倫上前回道：「我們都沒見著，費昞倒是說了，『吳王想要一份保證，濟北王就送一份保證過來』。」

「這就可以出發。」既然不能利用太后離間寧王夫妻，徐礎決定還是將她送出城去，以換得冀州軍的暫時信任。

聽說寧王闖宮又走，徐礎有些失望，還有些慚愧。

徐礎必須做點什麼，他還真不敢直奔北城，諸王紛爭減少許多，矛盾卻越發集中在吳、寧兩王之間。

徐礎派信使前往北城，邀寧王來到蜀王營中相見。

「太后請說，只要我能做到，絕不推辭。」

事情沒鬧得太僵，寧抱關接受邀請，來得稍晚一些，只帶十幾名衛兵，一身戎裝，不用通報，直入廳中。

「那就是你的人說話太文縐縐，我htｔps://www.ｈｅｔｕboｏk.cｏm•ｃom聽不懂。」

林女官慢慢起身。

「這不能怪吳王。什麼時候出發？太后已經準備好了。」

女官搖搖頭，「我沒事。太后再忍一忍，我聽說入夜之後，吳王會將太後送到城外。」

徐礎立刻命人去北城打探情況。

「太后……」

隨使者一同進城的還有孟僧倫和唐為天。

「現在還不是講仁義的時候。」徐礎這樣安慰自己。

欒太后微微一笑，「借吳王吉言。我見吳王，一是感謝，二是有事相求。」

甘招上前道：「寧王善戰，若能得而用之，如虎添翼，若不能得，吳王需小心。」

吳王也是叛賊，還是刺殺萬物帝的兇手之一，欒太后見他卻一點也不感到驚慌，「多謝吳王送我出城。」

雷大鈞搖頭，「寧王帶兵去攻打官兵大營，官兵很生氣，以為吳王使詐，於是我趕快回來……」

林女官呆了半晌，「可是……」

「這是唯一合理的解決方法，我不想自殺，而你希望我能以身殉名，你殺了我，咱們各得其所。或許我前世欠你什麼，所以今生註定死於你手，兩不相欠。你殺我有因有果，也不會受到佛祖的懲罰。」

女官匆匆跑來，扯去嘴裏的布條，大聲道：「來人攙扶太后！」

徐礎表面上壓了寧抱關一頭，卻無得意之情，向甘招道：「寧王心中只有寧軍，沒有義軍。」

「輪番出擊不是隨意出擊，我將太後送出城去，為的是迷惑官兵，令其懈怠，然後攻其不意，寧王卻破壞計劃，令官兵保持警醒。」

「我也不想死在他手中，我想……死在你手中。」

「正是。我照顧不周，令太后受驚，萬望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