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吳人受不得激，七族將領又都沾親帶故，孟僧倫這麼一說，所有人都叫嚷著要帶兵出城，一同去救王顛。

「什麼？這塊帕子？每個人都有吧？」

徐礎笑而不語，走出幾步之後，向唐為天道：「你心裏怎麼想都行，但是絕不允許背著我做事，即便是為我好也不行，明白嗎？」

徐礎忍不住問：「究竟是為什麼？」

徐礎冷冷地看著孟僧倫，這是他最忠誠的部下，曾經不可或缺，如今也很重要，但他頻頻自作主張，帶來的弊端也越來越大。

「讓我打仗，可以，反正我不怕死，敢往前沖。帶兵，我可不會，那麼多人，想想就心煩。」

孟僧倫垂下頭，半晌才道：「請執政允許我說一句大逆不道的話，執政是公主之子，在我眼裡，執政就像是……就像是我的兒子。」

見吳王沒有惱怒之意，孟僧倫繼續道：「執政算無遺策，可是偶爾會……會……」

議事廳內，孟僧倫向吳王認錯，「是我勸說鄴城二王將王顛調到城外，以為……總之都是我的錯。請吳王給我一千兵卒，我去將王將軍以及吳軍將士都救回來，只要還有一人陷在官兵營中，我提頭來見執政。」

薛金搖扭頭不語，等吳王出屋，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法再擦刀，心中興奮不已，臉上總是忍不住要露出笑容，卻與「降世將軍」的名頭沒有一點關係。

一圈走完，天色已暗，徐礎沒去過問吳將動向，讓衛兵休息，只帶唐為天一人去見寧抱關。

羅漢奇是受邀飲酒的將領之和-圖-書一，也是帶頭髮難的人，三杯酒下肚，直接問道：「寧王在外面浴血奮戰，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吳王什麼時候將寧王還給我們啊？」

薛金搖笑了一聲，「你是當真？」

寧抱關與牛天女被囚禁在同一間屋子裡，是近段時間夫妻二人難得的共處，屋子整潔而寬敞，酒肉不缺，只是不能隨意外出。

唐為天守在門口，抱著懷，目光朝天，假裝自己不在這裏。

「不不，我問你為什麼總以為我會做不好，所以替我做決定，還不肯提前告訴我？」

孟僧倫拱手感謝，「這次救人乃是奇襲，不需要太多人。而且咱們也不能全都出城，那樣會顯得執政御下不嚴。諸位聽我安排，我帶一些人出城，其他人隨宋將軍留在城裡。我若能帶王將軍回來，需要你們開門，事若不濟，你們替我輔佐執政。吳王復興之日，請你們往地上灑杯酒，告訴我一聲。」

徐礎冷酷地承認，掌握全部義軍之後，他已不那麼需要孟僧倫的忠誠。

薛金搖更吃驚，「我統軍……那你幹嘛？」

徐礎過來安撫將士，與幾名重要將領飲酒，不指望能獲得他們的支持，至少能讓他們暫時安心，不會鬧事。

孟僧倫躬身退下，知道自己這一次不會再得吳王的寬恕，因為吳王要證明自己並非「心慈手軟」，而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

徐礎走的時候，將牛天女挑選的十余名騎將全都帶走，這些人原本是官兵，被迫加入義軍，對於該效忠於誰，不像羅漢奇https://m.hetubook.com.com、譚無謂那樣固執，相較之下，他們更願意追隨貴公子出身的吳王。

「現在就去。」

薛金搖早已起床，正在擦拭她收藏的十幾口刀，不小心劃破手指，吳王進門的時候，她正吮吸傷口。

門口的唐為天擺正脖子，驚訝地看著吳王。

「寧王麾下騎兵乃義軍精銳，我需要他們。」

「你是東都城裡最好的將軍。」

譚無謂告辭，出門之後小聲自語：「吳王倒是真心愛惜人才，可惜我已投明主，不能做那三心二意的事情。」

徐礎馬不停蹄，先後前往東城、西城，與馬維當眾立誓，永為兄弟，並且將南城交給梁軍守衛，對甘招，徐礎私下密談，允許蜀王拉攏北城將士。

「將士們的確願意。」徐礎笑道，抓住妻子受傷的手，看了一會，掏出絹帕，仔細包紮。

徐礎坐到旁邊，將手臂放在桌面上，小心避開那一排出鞘的刀，盯著妻子，說：「我需要你幫忙。」

「咱們一同帶兵，我分管糧草，你專心打仗，如何？」

「行，像你昨天的打法，天下無敵。」

薛金搖的臉更紅了，甚至顯出幾分扭捏，「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

羅漢奇反而不好意思，接下來多喝好幾杯，算是賠罪。

「咱們夫妻二人，總得有一個人帶著這東西。」徐礎笑道。

宋星裁等人十分激動，孟僧倫全都勸住，反覆強調，不許任何人去見執政。

「明天。」徐礎也不敷衍，直接給出明確答案。

「反正也沒落和-圖-書入外人手裡。」

「你隨身帶著這種東西？」薛金搖微微蹙眉，之前她可沒注意到。

徐礎輕嘆一聲，「你本來會有更大用處，如果讓我在全軍之中只選一名可信任者，必是孟將軍無疑。可你多次濫用我的信任，令我無可選擇。」

「心慈手軟？」

孟僧倫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吳王若是派兵，太少、太多都會落人口實，吳王要維護自己的名聲，孟僧倫必須最後一次「自作主張」，將所有好名、壞名都攬到自己頭上。

薛金搖越來越困惑，「你不怪我自作主張了？」

「第一，我退了，只是後來又攻上去。第二，我不退是因為官兵曾經俘虜我，此仇非報不可。第三，我一個人不行，得是將士們願意跟我一塊往前沖。」

全體將士都為昨日的勝利而欣喜不已，北城將士還多一份不安，他們的首領寧王一進城就被安排休息，一直沒再現身，這讓他們越來越覺得不對頭。

「女人才有。」薛金搖想起自己也是女人，改口道：「像馮菊娘那樣的女人才有。」

徐礎又笑了笑，覺得自己反應過度，唐為天不是那種能夠自作主張的人。

他帶領衛兵前往北城。

「我不能給你兵卒，一個人也不行。」徐礎回道。

另一頭，徐礎整天都在忙碌，不睡覺，也不休息。

「都是我的錯。」

「出去吧，別對我說這些。」薛金搖轉身繼續擦刀。

孟僧倫拱手，「我錯了，請執政給我最後一次機會，讓我能效微薄之力。」

「我做我的吳國執政王和圖書，治理東都，替你收集糧草。」

晉王沈耽遠遁，暫時不是挑戰，留下的寧抱關卻如肉中刺、眼中釘，殺之難，不殺亦難，徐礎必須儘快解決這個問題。

「封你為降世將軍，就是要讓你自作主張，只要你別再背著我就行。」

「我最為欣賞的一位將領剛剛對我說，義軍昨天能夠戰勝，乃是僥倖，其中關鍵就在於你。」

「你的確錯了。去吧。」

眾將大驚，孟僧倫解釋一番，最後道：「是我擅自將王將軍找來，他有機會逃往汝南，所以必須是我將他救回來。這件事不要告訴執政，他若知情，必將阻止。諸位願隨我去者，我會感激，但不保證能成功，不願者，我也不怨，但你必鬚髮誓保密，天亮之前不向執政透露隻言片語。」

徐礎起身，笑著告辭，「請夫人做好準備，明天我就宣布任命。」

「真的不要啦？」

「你想讓我帶兵打仗？」薛金搖問道。

門口的唐為天頭仰得有些眩暈，後悔自己跟進來了，可是又不能不來。

「我以為王顛能幫上忙……」

他還向二王透露要封薛金搖為降世將軍的意圖，立刻得到贊同，馬維、甘招各得好處，誰也不想在這種事情上反對吳王，何況他們對薛金搖並無忌憚之心。

「才成親幾天，她就不是外人了？」唐為天睜大雙眼，覺得大都督說得不對。

「嗯，昨天義軍之勝，你的功勞最大，換成任何一個人，哪怕是我親自帶兵，也未必能做到苦戰整日，寸步不退。」

徐礎點頭，「我要封你做降世將軍，和_圖_書統領城中所有將士。」

薛金搖抽回已被包紮好的手，斥道：「胡說八道，你是讓我給你賣命吧？」

譚無謂根本沒發現吳王叫他來另有目的，回去的路上全在想義軍如何擊敗官兵、官兵如何奪佔東都，到了住處，忍不住長嘆一聲，惋惜自己不能參与此戰。

薛金搖想笑又不想笑，臉色微紅。

見到吳王，牛天女表現得十分謙卑，寧抱關卻坐而不動，向妻子道：「不必拜他，吳王鬼心眼子多，你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又有主意了，咱們洗耳恭聽就是，能同意就同意，不能同意，早死早托生。」

「流血了？」徐礎問。

屋外，唐為天提醒道：「大都督，降世棒還在屋裡，你連要都沒要。」

「嗯。」唐為天茫然地點點頭，顯然是沒有明白。

「好，請執政稍待，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孟僧倫拱手，準備告辭。

「不急，降世將軍比你我更需要那根棍棒。」

「沒事。」薛金搖收回手指，藏在袖子里。

「如果寧王不死，你是不是要替我狠心？」

「差不多，比如這一次執政又放過寧王。」

「別人不知道執政的想法，只看到執政明明有機會，卻沒有狠心到底。」

「我能幫什麼忙？」看到丈夫的神情很認真，薛金搖大為詫異。

孟僧倫告辭之後正常做事，當天傍晚邀請相熟的七姓將領聚飲，酒過三巡之後，他宣布今夜三更要帶本部士兵去救王顛。

天亮不久，唐為天跑來，打著哈欠說：「大都督起得太早了，怎麼也不叫我一聲？啥時要回降世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