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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時風奉使而歸，帶回吳王的兩段話。

樓磯說得簡略，沒提嘩變的冀州兵是真是假，郭時風也沒問，笑道：「妙計，以大將軍之威，此計萬無一失，由不得吳王不信。」

「樓磯樓驍騎。」

郭時風想了一會，「至少沒有懷疑。」

樓溫調整坐姿，「他相信私生皇子的說法嗎？」

「湘東王不要著急，十七很快就會為他的狂妄付出代價，三日之內，我必攻城，頂多再過三日，必能破城。那個王都督，讓你的人加緊趕造器械，越多越好。這種時候，大家都不要偷懶，再苦再累不可停工，等進城之後自有重賞。」

樓家的規矩，兒孫要稱父親官職，只有極受寵者才另有稱呼。

郭時風搖頭，「沒了，我這就進城去見吳王。」

「他怎麼敢？」樓溫扭頭怒視，將郭時風嚇退數步，對城牆後面的十七兒卻毫無影響，「他算什麼吳王？老子才是大將軍，他竟然稱王……樓家這麼多兒孫，還就這一個有點膽氣，像年輕時的我。」

樓溫點頭，他需要大量這樣的兒子。

與叛軍交戰時，王鐵眉依賴並重用騎兵，想讓自己人立功，結果卻導致本部傷亡巨大，顏面盡失，無力與新至的大將軍抗衡。

「你也稱他吳王？」

誰也不敢當面惹惱大將軍。

「你還有什麼要問的？」樓溫回過神來。

當此時，樓溫真心實意地感謝湘東王，願意接受鄴城的拉攏。

「我要的不是回信，是糧草，人得吃糧，馬得吃草，實在不行，人也可以吃馬，然後就得餓死啦。湘東王，此戰勝負、能否奪回東都，可就全看你與濟北王的本事。」

樓磯驚訝和圖書地看一眼郭時風，「他本是吳王的謀士……」

回到東都，發現冀州軍沒有預料得人多勢眾，東都被叛軍守得固若金湯，誘敵出戰又在最後一刻失敗，樓溫的感激之情迅速消退，心中生出別的想法來。

「大將軍真要……」

「十七怎麼回答？」

樓磯向郭時風拱手，笑道：「郭先生莫要在意，如今萬事都要謹慎些。」

郭時風上前，「吳王拒絕改回樓姓。」

「其實簡單，後天晚上軍中會有一次嘩變，冀州兵衝進帳篷殺死湘東王，大將軍為湘東王報仇，殺死王鐵眉，我帶遺體回鄴城，大將軍發兵隨後。就是這些。」

湘東王聽過之後冷笑不止，「好個狂妄的小子。」

「吳王還說……」郭時風沒敢直接說出來。

郭時風上前一步，提醒道：「大將軍要小心。」

樓溫點下頭，「這位郭先生是自己人，你跟他說說計劃。」

「想隱瞞什麼，我自會告訴你。」樓溫冷冷地道。

「說，他都要跟我在戰場上刀兵相見了，還有什麼話說不得、聽不得？」

「不可能，一仗未打，我就將俘虜放走，鄴城人不會同意，軍中將士也會說我懦弱。他還說什麼？」

「對，叫他過來。」

「我會不知道自己兒子是什麼人？放心，那個小子的確聰明，膽子也夠大，就是心腸有些軟。我只要表現軟弱，他絕不敢擔弒父之名。」

樓溫很快振作起來，「不遲，什麼時候都不遲。用不著他的激怒與暗示，我意早決，鄴城無能，難成大業，與其一同滅亡，不行藉機奪之。樓家替張家奪取天下，是張家自己丟掉htｔｐs://m•ｈｅｔubｏｏk.coｍ.ｃｏm，與樓家無關，現在該是樓家給自家打算的時候了。」

「他說大將軍若能送回吳軍將士，他會考慮大將軍的提議。」

樓磯一喚便至，向父親深揖，「孩兒拜見大將軍。」

「到時再說，兒子我要，吳王我不要。」樓溫不願想太久以後的事情。

「總之大將軍不必擔心家中姬妾，而且其中一些好像已經逃出東都，不知去向。」郭時風道。

樓溫神情一暗，喃喃道：「他早就勸過我奪權，勸過不止一次，可我沒聽……」

「吳王故意用這些話激怒大將軍，暗示大將軍奪權，其實是在離間官兵將領。」

「是是，已經派過幾撥人，估計都在路上，很快就能有回信。」

「欒太后？沒見過，軍中應該沒人見過她。」

樓溫子孫眾多，有幾個在地方為官，頗受他的器重，引以為外援，他率兵去漢州，就是想投奔六子，結果半路上全軍將士止步不前，又有傳聞說漢州已亂，樓六公子下落不明，樓溫進退不得，頗顯狼狽。

樓溫縱聲大笑，「這是什麼口味？這個小子……打小就與別人不同，都是她生母害的。」

樓溫半躺半坐，經受殘冬寒氣、身上傷痛、心中焦慮的同時折磨，每一次喘息都像是要用盡全力。

眾人散去，郭時風單獨留下。

「說她美若天仙，叛軍諸王為她爭得頭破血流，因此不得不送還官兵。」樓溫嘖嘖兩聲，「我見她兩次，離得遠，不能細瞧，平生之憾莫過於此。」

「那就好。」樓溫鬆了口氣，「你去對那個小子說，他若著急，明天就可以交換俘虜，他若不急，就等hetubook.com.com我奪兵之後再說。總之我的那些姬妾一人也不能少。」

「不同，殺皇帝是他有膽子，殺一個服軟的父親，卻要無情無義，他做不出來。我就是要讓他心軟，讓他走到我面前……」樓溫還真不知道要怎麼辦，對這個兒子，他是既憎惡又欣賞。

「明白，我只需了解一個大概，好回去向吳王復命。」

「吳王說他是一軍之主，大將軍至少也得是一軍之主以後，才能與他平起平坐，那時再論父子之情不遲。」

「回去，一定要將東都奪回來。」樓溫當眾放出豪言，「我的家也在東都，怎能留給一群強盜土匪？老實說，一想到那些連澡都不洗的傢伙要闖進大將軍府，我是夜不能寐，心痛如絞。」

樓溫揮揮手。

樓磯道：「我見過此女，她曾被官兵抓獲過，個子很高，力氣不小。前次交戰，就是她帶兵猛攻西營，令官兵首尾失連，是個狠辣的將軍，唯獨不像女人。」

「對，他是你未來的岳丈。你得能分清裡外。」

沒人敢攔，甚至沒人勸他，大將軍一生起起落落，無論是在戰場還是官場，都有不得意，甚至受到欺負的時候，但是在現場，只要他肥碩的身軀立在那裡，就是一股強大的震懾力量，連皇帝也要禮讓三分。

「有吳王在，沒人敢去大將軍府生事。」郭時風笑道，搞不清大將軍是真心想要那些女人，還是假裝好色。

王鐵眉恨大將軍，更恨吳王，再一想到這是父子二人，更加惱怒，低聲說了一聲「是」，不敢抬頭看人。

王鐵眉本是冀州軍統帥，在軍中說一不二，連湘東、濟北二王都要順著他，大將軍一到，莫名其和-圖-書妙地丟掉了權勢，心裏憤憤不平，嘴上卻不敢說半個不字。

郭時風與樓磯互視一眼，都不願意開口。

「哪一個？」

「我想不出吳王有何理由拒絕大將軍的美意。」

樓溫眉頭緊擰，「降世王的女兒？」

樓溫發了一會呆，突然狂笑，罵出幾句髒話，然後道：「夠絕情，行，沒準這小子真能做出點事情來。」

樓溫咬牙切齒。

「可傳言倒是不少。」

「小心什麼？」

樓溫勃然大怒，「忘恩負義的不孝之子，竟然要與我在戰場上一較勝負。我是他親老子，殺了我他能得到多大好處？待我破城之日，第一件事就是活剁了這個小子，你們誰也不要攔我，攔我者與他同罪。」

樓溫臉色一沉，「被老三帶走不少，他就是一條狗，見肉就撲，落在他手裡的姬妾，一個也逃不掉……他若是不雙倍賠我，老子生吞了他。」

樓溫的兒孫多在軍中，他不說姓名與排行，別人可猜不出來他要哪一個。

「我擔心的不是別人，就是他。二十來歲的小子，血氣方剛，正是最危險的時候……」

郭時風一走，樓磯上前道：「吳王狼子野心，沒有一句實話，大將軍……」

樓磯笑道：「孩兒姓樓，永遠也改不了，何況湘東王父女對我並無真心，歡顏郡主生性淫|賤，不配做樓家之婦。」

「那個……」樓溫輕輕敲打額頭，「要娶湘東王之女的那個……」

樓溫先怒后喜，郭時風滿臉苦笑，心想怪不得吳王要離家改姓，大將軍的確不是一個好打交道的人。

樓磯笑著告退，終於確信，大將軍是真好色，並非假裝。

「樓礎，孩兒一時嘴快……樓礎狼子野心，不可ｈetubook•ｃoｍ•ｃoｍ相信。」

「他怎麼說？」

樓磯要走，樓溫又叫住他，「等等，那個……你見過太后？」

湘東王到來得十分及時，樓溫聽到通報，喜形於色，拖著沉重的身軀衝出帳篷親自相迎，即便是受到叛軍追趕，他跑得也沒這麼快過。

將士們深有同感，齊呼「回家」，站在大將軍身邊的湘東王心中石頭落地，覺得自己這趟來對了，暗暗對遠在千里以外的歡顏郡主道：「女兒，這次你可錯了，大將軍走投無路，正可為我所用。」

「樓礎曾親手刺殺萬物帝。」樓磯提醒道。

「對，所以我才讓你對他說。」樓溫有些不耐煩。

「什麼傳言？」樓磯沒聽明白。

「大將軍放心，吳王不是那種人，我打聽過，吳王與降世王之女婚後頗為恩愛。」

「是是。」湘東王開始後悔，女兒早就提醒過他，寧可放棄東都返回鄴城，也不要邀請外援，尤其是不要接觸大將軍，他一向聽從女兒的建議，就這一條沒聽，結果引來一頭老虎。

「一切皆由大將軍決定。孩兒不宜久留，得去探望湘東王，安撫其心。」

樓溫插口道：「這就是我們樓家的計劃，不是用來欺騙那個小子的，他願意改回舊姓，很好，樓家佔據洛、冀州兩州，稱雄天下，說不定真能出個皇帝。他不願意，也別礙事，我去鄴城，他留在東都，大家都有好處。」

「什麼都說？」

「但是吳王沒將話說死。」

「去將我的一個兒子叫來。」

樓溫分派布置任務，一人不落，連湘東王也不例外，只是言語上稍客氣一些，「請湘東王再派人去催下荊州奚家，告訴他們，若要支援就快些，再晚幾天，就用不著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