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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維心中一會一個念頭，每一個都足以將他推得更高。

「可我忠於吳王……」唐為天小聲道。

「首先，我得去見晉王，勸他退兵，然後再去鄴城，勸郡主收手。」

唐為天的腰上一邊是棍棒，一邊是刀，他握住刀柄，拔出半截。

唐為天獃獃地不說話，他喜歡心狠手辣、雷厲風行的大都督，不喜歡猶豫不決、雲山霧罩的徐公子。

鐵鳶向路邊看了一眼，拱手道：「在我眼裡，吳王總是吳王。」

「等待什麼？」

「可是跟著我，這些你都得不到。」

月光皎潔，來者勒馬，定睛看了一會，「你不是吳王身邊的唐為天嗎？怎麼流落至此當強盜了？吳王呢？」

「吳王……要出門嗎？」馬維迎上前去。

徐礎急忙道：「收回去。我的意思是，如果我還做吳王，就不能等到有人反對才動手，必須提前防備，剛有苗頭的時候就將此人除掉。」

徐礎拱手道：「梁王來得正及時，東都歸你了。」

唐為天再不廢話，牽走自己的一匹馬，將行李全留下，回到路上，向鐵鳶道：「我跟你走，去找蜀王，若是看得順眼，我就投奔他。」

「我不做吳王，重當徐礎，布衣徐礎。」

提起孟僧倫，徐礎頓覺心痛，如果說數千吳兵被燒死，是他的無心之失，逼死孟僧倫卻是他親手所做之惡，沒有半點借口。

「你該另投明主，以你的本事，日後必然揚名天下，成為一員猛將，唯要小心……」

馬維沒有聽從吳王臨走前的建議，開黑之前就開始關閉城門，並徵用百姓打掃皇宮一角。

「吳王……何意？」馬維更加驚恐。

「徐公子要去哪和圖書？」

「荊、並、冀、淮諸州之軍都會退卻，至少駐兵不動，但是早晚會捲土重來，沒有我作敵人，他們不會真心聯合，這是梁王的時機。東都四通八達，帝王居之以鎮天下，卻不適合以此為根基爭奪天下，梁王若是有心，可用東都換一塊立足之地。」

徐礎陷入沉默，唐為天道：「徐公子不相信我嗎？我現在就死給你看。」

「吳王……他不做吳王，現在又是徐公子了。」

城內的人更多，堵塞了街道，馬維一行人不得不稍稍放慢，前驅衛兵喊得更響。

唐為天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起身道：「等徐公子想明白了，找人帶句話給我，我還跟你。」

馬維沒瘋，志向也沒有半點改變，面臨再大的變故，也能迅速調整心態，突然醒悟過來，吳王說得沒錯，這的確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可能是自己一生中最大的機會。

春日在即，風中已有一絲暖意，路上積雪融化，到處都是泥水，雖然骯髒難行，卻擋不住眾多婦孺老弱的步伐，興奮地指指點點，關注的很可能只是一根剛剛有些綠意的小草。

「可是……那麼多人跟著你，反對你的人都已經死了，為什麼？究竟為什麼？」

「那我也跟著你。」

唐為天笑得更開心，「那可太好了，爹娘從前常說我不愛讀書、不喜種田，今後沒個營生，早晚去要飯。等我當上將軍，搶來無數財物，一定全運回老家，讓死去的爹娘看看，我不僅沒要飯，還有大本事呢。」

「怎麼可能？徐公子幹嘛要對我不利？」

徐礎輕嘆一聲，「苗頭只是苗頭，許多人可能和圖書只是一時心生埋怨，並非真心叛逆，但我分辨不出來，為了安全，只能通通殺死。吳王要殺死許多無辜者，而且以後會越來越多，即便是你，吳王也不能保證一直不殺。」

不久之後，馬維大致摸清了局勢：荊州軍遁逃：寧王被射中一箭，生死不明，估計不敢再來：降世軍似乎也要離開東都回秦州，許多家眷背箱挑擔往城外去，爭取搶先一步……

「從來就沒什麼吳王，都是咱們幻想出來的。走吧，趁夜趕路，正好。」

「找蜀王幹嘛？」

「薛家人終究是個後患。」馬維思忖良久，決定暫忍一時，降世軍數量太多，現在的他只能守城，還不能向金聖女挑戰。

馬維留在房內，半天才回過神來，喃喃道：「他這是……瘋了。」

馬維張口結舌，心中驚恐稍減，迷惑卻更多。

馬維最在意的消息是兩萬多洛州兵竟然無主，他們沒有潰散，仍歸管長齡等人掌管，可是沒有吳王，他們立刻顯得尷尬，既不願跟隨降世軍西去，又因為大將軍殺死冀州將王鐵眉而不敢投奔鄴城。

「吳王瘋了。」馬維又一次喃喃自語，坐在寶座上，望著空空蕩蕩但是一塵不染的大殿，心中狂喜，開始相信自己真的得到列祖列宗與神佛的幫助。

「就要弄清楚我在等什麼。」

徐礎出屋，叫上唐為天，牽馬出府。

唐為天臉上比梁王還要茫然，左瞧西望，好像已經不認得這是什麼地方。

鐵鳶以為唐為天替吳王發問，老實回道：「蜀軍尚在，人雖不多，仍願追隨舊主，蜀王去哪，我們去哪。」

只有一次，瞥眼看到地上的陰影，馬維誤當成一和_圖_書攤血跡，悚然心驚，以為降世王的冤魂前來報仇。

徐礎拱手告辭，「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見，唯願馬兄……馬兄自有主意，不必我再多嘴。告辭。」

唐為天嗯了一聲，「你等我一會。」邁步回到篝火邊，「徐公子，你真讓我走？」

徐礎的確要出門，「請梁王借一步說話。」

「甚好。」

唐為天默默地撥弄篝火，等了一會才生硬地說：「我不走，我是大都督的護衛。」

看到這一幕，馬維無比驚訝，越發猜不透吳王的用意，於是加快速度，衛兵在前方開道，命令行人讓路。

天色已暗，前方連個宿頭都沒有，只能在路邊找個稍幹些的地方休息，唐為天走出好遠，揀回幾根乾燥的木柴，勉強生起一堆小火，聊勝於無。

唐為天抬起頭，咧嘴笑了，「大都督說我會成猛將？」

他帶來的士兵不多，只有一百多名，立刻全召過來，先是查看四王府，然後巡視全城，又搜集到近千名士兵，他們都是跟隨田匠或者吳王回來的，忙著在皇宮、貴門家中劫掠，甚至不知道吳王已經離開。

士兵進去沒多久，吳王出來了，一身書生裝扮，腰間卻掛著一口刀，右手牽一匹馬，在他身後，唐為天牽兩匹馬，一匹乘坐，一匹馱運行李。

連四王府軍營也是大門敞開，連個守衛的士兵都沒有，馬維下馬，命人進去通報。

馬維拒絕向降世王服軟，因此仍然留在寶座上，相信自己比吳王更懂得洛州兵將的心事，也更會利用這支強大的力量。

哪怕只佔據東都一天，馬維也要大殿里重新稱王，他對寶座覬覦已久，本以為要很久以後才有hｔtps://ｍ.ｈｅtubｏok•ｃom.ｃｏm機會坐上去，沒想到機會竟然送到手上來。

「徐公子？唉，從前沒覺得有什麼，現在真是彆扭。徐公子真的不當吳王了？」

徐礎沒回應。

「別再這麼叫我。」

東都諸門開放，百姓成群結隊地進進出出，許多人不為逃亡，只想試試城門是否真的可以隨意通行，還有些人純粹是要出城透口氣。

「我在找蜀王，聽說他往孟津方向去，我剛那裡過來，我們大概是錯過了。」

「殺人一點也不難啊，你不願意動手，可以找我。」

唐為天放下手中的撥火棍，「大都督……」

唐為天稍稍明白一些，揀起撥火棍，繼續撥弄，可篝火還是漸漸熄滅，撥來撥去，只能升起幾片火星。

「原來吳王欲行惑敵之計……合縱連橫是何意？荊州軍……」

徐礎笑道：「問題就在這裏，我做不到。」

數十裡外，徐礎與唐為天騎馬在泥路上跋涉，越行越慢。

徐礎不打算多做解釋，笑道：「東都歸梁王，但是城門要大開三日，讓百姓隨意出入，北路諸軍探得消息，必不敢輕易南下，梁王正可趁機合縱連橫，為自己做個打算。」

「是我。」

「吳王……何意？」馬維沒感到興奮，反有一絲驚恐，以為吳王對自己生出疑心，故意說反話。

「當然不肯，以後永遠也不肯，你是我的主人！」

鐵鳶乾笑道：「歡迎，吳王他……」

徐礎吃了幾口乾糧，向唐為天道：「你已經送出幾十里，可以離開了。」

「我現在不是吳王，不是大都督。」

「可是你若察覺到我要對你不利呢？」

「你腿腳靈活，力氣又大，只是年紀小些，看你的飯量，ｈttps://ｗｗｗ.hｅtuｂｏｏk•ｃom.cｏm兩三年之後必然長得高壯，只要小心些，別太冒進，必能在戰場上建功立業。」

徐礎將韁繩隨手系在栓馬石上，引梁王走進府內的門房裡。

兩人沉默多時，路上突然傳來馬蹄聲，徐礎不願惹麻煩，唐為天心情卻是極差，騰地起身，也不請示，拔刀跳到路上，喝道：「過路的，識相就留下買路財。」

「你是……你是蜀王部將鐵鳶？」

「那就殺死，一個不留。」唐為天做出一個砍頭的手勢。

「不當了。」

唐為天眼珠亂轉，最後道：「不會，徐公子要殺我，那就殺吧，我不會提前殺徐公子。孟將軍尚且能夠做到的事情，我更能做到。」

「再以後呢？」

「因為反對我的人並沒有死光，以後還會再有，而且更多，我不得不將他們全都殺死。」

馬維重申軍令，將士兵全帶到東北門，其它城門暫時棄之不管。他又派出數十名士兵，去往不同方向打探消息，並召回孟津的部分軍隊。

「忠於吳王，只會讓你死得更快，比如孟將軍。」

「這樣做有什麼不對嗎？」

「再以後……如果我還活著，找個地方等待。」

「你追隨的是吳王，吳王不在，你我已非同路人，正該各走各道。」

唐為天收起刀，「你要去哪？」

這才是真正的機會，甚至比東都還重要，馬維不敢親自出面，怕撞上降世軍，反為金聖女所殺，於是派出心腹大將潘楷前去說服洛州兵歸順，自己留在東都，連哄帶騙、連請帶嚇，將梁軍以外的降世軍家眷全清出城，名曰送行，其實是不想讓降世軍再進東都。

徐礎搖搖頭，想了一會，說：「現在讓你殺我，你肯動手嗎？」

「假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