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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保尚難，如何保你？」

徐礎搖頭，「這些人前來投奔我，一個也不能送人。」

「那你要快些了，范先生得了重病，怕是剩日無多。」

徐礎有些迷惑，不知田匠是真有辦法逃回來，還是單純地替他頂禍，想來想去，覺得田匠應該是有主意，不用他來擔心。

「我肯定會走，那些將官倒是告訴我一些消息，三哥沒去江東，竟然去了淮州盛家。」

樓碩一愣，「從萬物帝遇刺算起……半年多了吧？」

「鄴城……總得念舊情吧？」

「我、我能去找誰啊。」

田匠向「軍師」道：「務必將我的家眷平安送到鄴城，如有一點不妥，唯你是問。」

使者孫雅鹿一見到徐礎就搖頭，「天下廣大，你為什麼偏偏要來鄴城？」

賀榮部諸大人覺得「吳王」頗時識務，徐礎卻吃了一驚，小聲道：「咱們之前說好……」

天亮不久，冀州軍來到第一座大營，兵力增加上萬。

樓碩臉色變幻不定，最後放緩語氣，「我知道你在開玩笑，說起來，除了刺殺萬物帝，大將軍與蘭夫人之死怪不到你頭上。」

「不是郡主。」

田匠昂首道：「這些事情，我只與單于談論。」

樓碩開口之後卻不想再沉默下去，「三哥去向不明，其他兄弟、侄兒大都被寧王擄走，樓家就剩咱們兩個……」

冀州軍拔營出發，跟在北返的賀榮部騎兵後面，漸漸被落得越來越遠，沿途收集到的兵卒卻越來越多，凌晨時已達到近三千人。

田匠擺下手，「請軍師將我的家眷送到和_圖_書鄴城，我自會前去與你們匯合，或許不只是我自己一個人。」

「我說鄴城不會接納我。」

「不同，意外之事誰也料不到，可徐公子是明知危險而不預先防範，這可不像你一貫的行為。」

樓碩臉色又變，「如此說來，你豈不是去送死？」

「正是天下大亂的時候，誰都有可能暴斃，你在路上沒準也會遇到危險。」

「嘿。」賀榮平山轉身離去。

「打算？我對你沒有任何打算，你現在下車離開，我也不會阻擋。」

當天夜裡，冀州軍與本部主力匯合，兵力驟增，不再懼怕賀榮部，但也沒有追趕。

「好。」

「新降世軍闖入漢州，樓礙一直沒有消息，那邊不可去。樓硬帶姬妾逃離，走不多遠，也無法隱藏行跡，你去打聽一下，總能問出來。」

「還有……盤纏……」

「郡主她……」

樓碩很快回來，面帶不悅，「冀州將官不許我亂走，怕我走漏消息，聽他們的意思，有人頂你的名被賀榮部帶走了？」

「嗯？徐公子開玩笑，不想說就算了。你畢竟做過吳王，去掉王號，想一走了之，怕是很難。鄴城若不肯真心提供保護，你覺得自己能活多久？」

徐礎笑道：「我進不了鄴城。」

賀榮平山笑道：「單于最大方，也最愛助人為樂，吳王肯親自去一趟，必能借到大兵，到時候掃蕩中原，九州之地任你選擇。」

「我與歡顏郡主怎麼了？」

「徐、徐公子說笑了，一旦進入鄴城，誰能動得了你？你放走湘東王，難和_圖_書道他不感恩？你仍是濟北王之婿，他家難道不認？你與歡顏郡主……難道她絲毫不念？」

「不能這麼說，至少還有一條『害兄』我沒做過。」

送走賀榮部眾人，冀州將士鬆了口氣，尤其是那名將領，眼睜睜看著假吳王被帶走，雖不明其意，卻也知道這是冒險之舉，真相一旦泄露，賀榮部必然大怒，他統領的這一千餘人絕不是對手。

不知走了多久，樓碩先沉不住氣，悄悄掀簾往外望了一眼，扭頭看向徐礎，瞧了好一會，說：「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樓碩侃侃而談，徐礎沒怎麼聽，心思早轉到別的地方。

「鄴城有我要見的人。」

「樓家就剩下我一個，你有什麼打算？」

「別用這個稱呼。」

「可以。」

樓碩最害怕的就是這件事，大將軍殺死王鐵眉、逼走湘東王，引發冀州軍的最終慘敗，極招鄴城憎恨。

「你以為鄴城會歡迎大將軍的兒子？」

「盤纏有了，我一個人哪能走這麼遠？僕從……」

徐礎拱手道：「願意之至，待我安排一人……」

大將軍是樓家的支柱，他一死，眾多子孫不知所措，樓碩到現在也沒從驚駭中完全恢復過來。

「那個……你會保護我，對不對？」

「嗯。」

「是個辦法。」樓碩說話就要下車，將要掀簾的時候問道：「我可以下去吧？」

「嗯。」徐礎沒想與他聊天。

徐礎也不解釋，「與冀州大軍匯合之後，你就能走了。」

「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吳王心中之意，若有一點偏差m.ｈetｕboｏｋ•ｃom.ｃom，吳王自會糾正。」

「嗯？」徐礎正在想別的事情，沒聽清樓碩在說什麼。

「樓家與盛家是姻親，樓硬前去投奔也在情理之中。」

徐礎當然不會反對。

樓碩臉色微變，不由自主向後蹭了蹭，「你……你已經不是吳王……」

樓碩等車輛上坡稍慢時跳下去，老僕探頭進來，問道：「讓他去嗎？」

賀榮平山不願在言語上糾纏，冷笑一聲，「請吧，到了塞外咱們再說。」

樓碩嘿嘿笑了兩聲，「一旦得知三哥或者六哥的下落，我立刻就走，現在……鄴城算是一個不錯的落腳之處。」

「讓他去。」

「呵呵，果然是你的風格。」

除了少數將官，大多數士卒都以為吳王被賀榮部搶走，紛紛請求前去追趕，倒不是為了救吳王，一是忍不下這口氣，二是想讓吳王難堪——當初的手下敗將，如今卻是救命恩人。

「我孤身一人前來，所有不過三十多名隨從，身後既無兵將，名下也無土地，空頂著一個前吳王的名號，鄴城要我何用？說不定還會惹來麻煩。」

「賀榮部若無大志，我與誰談都是空談，若有大志，非得是單于本人才有資格與我談論。」

「分你。」

孫雅鹿有些困惑，卻不是特別意外，「郡主說你來鄴城是為了見范閉范先生，果然如此？」

「送死倒不至於，只是得不到禮遇與保護，你想靠我立足，怕是不成，另尋他人吧。」

「舊情就是我曾刺殺萬物帝，而鄴城名義上的主人是太皇太后、萬物帝之母。」

樓碩發www.hetubook.com.com了會呆，笑道：「我可不這樣覺得，冀州二王、并州沈家、淮州盛家、江東梁蘭、荊州奚家、西邊的降世軍……個個都是強者，半年之後，越眾而出者，必是這幾家之一。我看好盛家，不只是因為我要前去投奔，還因為淮州的位置好，南邊的江東亂成一盤散沙，早晚併入盛家，北邊鄴城女主掌權，也不得長久……」

「說是姻親，來往卻不密切，大將軍一直瞧不起盛家，說他們家的人貪慕虛名，不能為朝廷效力，只在意自家的那點威望。唉，誰想到樓家淪落至此，反而要去投奔盛家？不過三哥既然在那裡，我也要去，那個……徐公子得替我打聲招呼。」

賀榮平山哈哈一笑，「吳王尚未稱帝，想與單于交談，怕是有些太過急迫。由我居中引薦，吳王或許可以先與左賢王談一談。」

「為、為什麼？你聽說什麼了？」

「什麼？」

子夜時分，鄴城使者趕來，果然如徐礎所料，不願讓吳王進城。

「刺駕、弒父、殺母……大逆無道的事情你都做遍了，這就是你的志向？」

「呵呵，我聽二十三弟說過，徐公子與歡顏郡主本是舊相識，彼此……都有好感，可惜造化弄人，徐公子娶了濟北王之女，歡顏郡主許給了二十三弟——要說這皇家婚娶也真是亂，連輩份都不講——如今二十三弟落入寧王手中，九死一生，徐公子……」

「我不姓樓。」

田匠是個古怪的人，每每追隨弱勢一方，從來不提「效忠」二字，公然自作主張，不以部屬自居。

樓碩難得www.hetubook.com.com地笑了，不是乾笑、奸笑，而是正常的、討好的笑，不知為此付出多大努力，「吳王說笑了……」

徐礎請冀州人放走樓碩，給了不少盤纏，樓碩急著離開，連聲感謝都沒說。

「算了，我們賀榮部喜歡動手，不喜歡你這種只會動嘴的人。晉王若是真有叛逆之舉，吳王當得禮遇，若是你胡說八道，也是吳王替你擔責。」

田匠大步往外走，賀榮部幾位大人隨後，賀榮平山最後，打量「軍師」兩眼，「應該將你一塊帶去。」

「讀書去。」

「有人對我說，這才只是開始，今日之群雄，能撐過一年的寥寥無幾，再過半年，新雄崛起，舊人誰還記得？吳王之名不過供一時談資而已，維持不了多久。」

「只要有盤纏，我總能找到僕從。」樓碩不敢勉強，打聽到三哥下落，有了下一步計劃，他心裏踏實許多，「徐公子既然知道自己進不了鄴城，幹嘛還要去那裡？」

「吳王，咱們連夜啟程吧，不等鄴城的命令了。」

「天下大亂多久了？」徐礎問。

「郡主還是那麼聰明。」

徐礎正要繼續說下去，田匠起身，說：「那就走一趟，我也正想見單於一面，與他談論天下大勢。」

將領們彈壓軍情，要求吳王躲在車中不要露面，換馬繼續趕路，一刻不歇。

「但是我下的命令，好像還有人聽從。」

賀榮平山雖被「軍師」的一番話打動，卻仍然堅持帶走「吳王」。

正如老僕所說，樓碩無處可逃，只得留下，徐礎與他同乘一輛車，兄弟二人話不投機，誰都不願開口，一路維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