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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斷九州

作者:冰臨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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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求實 第二百九十五章 拜伏

第四卷 求實

第二百九十五章 拜伏

「我不得不來,因為有些事情必須是徐公子親自出面才能解決。」
「這一杯是謝公子的救命之恩?」
昌言之等人卻極高興,一是又見故人,二是馮菊娘大勝,三是徐公子終於肯走出房門,三喜同至,他們拿出了最好的酒菜,就在空地上擺了好幾桌,老僕連道「浪費」,還是打開庫房,看著他們搬走儲藏之物。
徐礎不回應,戴破虎向前膝行兩步,小聲道:「新軍有個首領雄難敵,武藝高強,悍勇善戰,麾下擁兵數十萬,各路新軍都怕他。就是這個雄難敵,聲稱只要金聖女肯嫁給他,他願化敵為友,新舊兩軍合為一軍。」
「請進來。」徐礎起身,離席穿鞋。
戴破虎聽得一頭霧水,敷衍地笑了兩聲,「吳王現在有空嗎?我有些話,必須對吳王說。」
馮菊娘斟滿兩杯,「我敬的這一杯與眾不同。」
「不同,那兩人手中並無刀劍,就算撲上來,一時也要不得我的性命,谷里的人自會救我脫身,田匠令我免遭羞辱倒是真的,公子的幾句指教才是真的救我一命。」
外面的喧鬧聲更響亮,馮菊娘充耳不聞,繼續道:「范先生才是真正的聰明人,辯過一次之後拒絕再辯,公子也是聰明人,仔細回想起來,你那天的每一次回答其實都是避其鋒芒。可我不太明白,范先生為何不直接指明寇道孤的破綻,反而寧願被人說成論辯不敵徒弟呢?」
馮菊娘面如春風,說個不停,徐礎坐在對面靜靜地聽著,和*圖*書偶爾喝一口水。
戴破虎幾次想要開口,都被徐礎提前打斷,一會說天氣,一會說風景,他在谷中居住一月有餘,許多地方都沒去過,看什麼都新鮮。
徐礎道:「請入席。」
房門沒關,戴破虎向外望了一眼,又側耳聽了一會,確認外面應該沒人偷聽之後,開口道:「吳王歇夠了嗎?」
「徐公子聽沒聽說金聖女將要同意婚事?」
馮菊娘呵呵笑了兩聲,「公子曾說相士的話往往模稜兩可,讓對方怎麼想怎麼對。范先生的這句『再等等』,何止兩可,乃是十可、百可。」
徐礎看向馮菊娘身後。
「呵呵,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昌言之等人原本就愛喝酒,無事都要來幾杯,如今有了借口,更要盡興。
馮菊娘長長地哦了一聲,「那公子豈不是……白來一趟?你做吳王的時候就是在做事,遭到的指摘不少。你放棄王號,跑來這裏問道,希望『想明白』,結果……」
徐礎只喝兩杯,告辭回房,他不在場,大家才能不受拘束。
戴破虎前趨兩步,口稱「吳王」,將要下跪,田匠將他攙住,「早提醒過你。」
「各有絕招,比光彩的話,誰能是寇道孤的對手?」
「請不要再稱『吳王』,我來此地也不為歇息。」
徐礎搖頭,「太久不沾酒,剛才那幾杯已經讓我頭暈啦。」
戴破虎等人滿懷希望而來,見到吳王的樣子,心中多少有些失望。
「啊啊,我在荊州聽說過他的名字和-圖-書。」戴破虎原是荊州豪傑,半民半匪,雖知范閉之名,卻無敬仰之心,見吳王沒有行禮,他也想不起要做些表示,只是隨口回話而已。
「我選最適合自己的『一可』。」
徐礎拿起一杯,送到嘴邊,沒聞到酒味,知道裏面是水,於是飲了一口,笑道:「果然與眾不同。」
徐礎也笑,「不白來,道唯一,事卻有千端萬緒,做哪樣不做哪樣,大有區別。范先生雖已不在,但我從這裏至少明白一個道理:稱王非我所長,亦非我心中真實所願。范先生讓我『再等等』,不是讓我等他的回答,也不是讓我坐在這裏靜候徹悟,而是讓我擇機而出。」
天色漸暗,徐礎坐在席上,聽著外面的喧鬧,心境反而更加平和。
田匠略顯驚訝,「恭喜。」
戴破虎顯得很困惑,「稱王一方,難道不如困居小小的一座山谷?我在路上聽說了一些事情,鄴城並非真心接納……徐公子,一有變故,必要斬草除根,對徐公子不利。」
田匠先進來,「有客人要見你。」
「西京奪下了嗎?」
「前者是范先生,後者是寇道孤?」
「嗯?哦,這個,『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看來是有道理的。」
「莫急。」徐礎笑道,「酒宴想必已成,咱們去痛飲一番,我好久沒喝酒了。」
「嗯,我聽說過這件事。」
徐礎還是搖頭。
「原來你去掉的只有王號。」
「可你還是來了。」
徐礎終於有機會開口:「因為有些hetubook.com.com人行事,總要受到指摘,有些人論道,專為指摘他人。」
馮菊娘起身,笑道:「人人都想受到拜伏,也想拜伏他人,怪不得大家心中都有困惑呢。」
馮菊娘悄悄走進來,她沒參加酒宴,手裡卻托著壺與杯,坐到席邊,笑道:「我得敬公子一杯。」
「聽沒聽說降世軍里的吳人對此極為不滿,想要發起兵變,盡誅降世軍大小頭目?」
田匠不感興趣,「客人是戴破虎。順便說一句,馮夫人大獲全勝,但是勝得並不光彩。」
「等不到,吳王再不出山……」戴破虎以為是讓自己等。
戴破虎沒有下跪,臉上神情還是有些激動,「無論何時何地,吳王總是吳王,我不會改變心意。」
「金聖女從前以勇猛無畏聞名,如今也會用計,智勇雙全啦!」有人贊道。
「吳王在上,我哪有……」
「是。」戴破虎還跟從前一樣恭謹有加。
「我走的時候,降世軍還沒趕到西京城下,現在應該差不多了,沒準就在咱們喝酒的當兒,金聖女已經率兵進城了。」
「這裏就是名士范閉的墳墓。」
屋外還有兩人,一見到徐礎也要下跪,都被田匠攔下,徐礎對他們尚有印象,記得一個是荊州人,一個是吳人,於是叫出他們的名字,寒暄幾句,帶他們去往隔壁,請他們飲用自己挑回來的溪水。
徐礎正身,笑道:「無妨。戴將軍有話請說吧。」
昌言之等人十分關心義軍動向,戴破虎憋了一肚子話,趁機和圖書傾倒出來:「傳言都說金聖女在秦州打了敗仗,其實不是那麼回事,金聖女是什麼人?是說敗就敗、說退就退的人嗎?那場仗,她故意打不過,裝成敗逃的樣子,其實傷亡極少。金聖女定下妙計,要帶兵襲取西京,她說,降世軍若是直奔西京,必然引發各方警惕,如今以敗軍之名前往,外人以為咱們是逃亡,警惕會少許多。」
「你會非常失望。」徐礎笑道,「咱們出去走走。」
「其實我也看出了寇道孤的套路,一直想拖他進入局中,只是太過拘謹,沒想明白『論辯』本身就是他的局,越辯下去,我越不是對手,必須跳出來,用我擅長的手段,令他無話可說……」
「我到的那天,范先生去世,臨終前給我留下一句話——再等等。」
戴破虎沒辦法,等了一會,只得脫掉靴子,入席坐到角落裡,面帶歉意,「急著趕路,好幾天沒洗腳了。」
田匠轉身出門,很快領戴破虎回來。
徐礎側過身,表示不接受跪拜,也不願聽他的話。
「肯定的,來,咱們遙祝金聖女馬到成功!」
兩人相視而笑,馮菊娘突然嘆息一聲,「道理我是明白了,可還是有些失望,寇道孤為什麼……為什麼不守住唯一之道,給世人樹立一個榜樣呢?雖然勝了,也看清他的真面目,我卻遺憾。如果真有選擇,我寧願敗給他,心甘情願地拜伏在他面前。」
徐礎不問他們的來意,帶著他們在谷中閑逛,途中遇到昌言之,讓他設宴,待會為m.hetubook.com.com客人接風洗塵。
徐礎搖頭。
馮菊娘笑了笑,徐礎放棄「做事」,前來問道,結果得到的答案還是「做事」。
「原來如此,我就說嘛,金聖女統領的降世軍,怎麼可能敗給新軍?咱們打過多少仗,新軍打過多少?」昌言人仍習慣稱「咱們」,將新降世軍稱為「新軍」。
太久不出屋,徐礎只走了幾里路,就已全身乏力,回到房間里,坐到席上休息,心中真的做到了無思無想——原來疲憊比靜思的效果更好。
嘴裏不停地說,馮菊娘仍能注意到杯中無水,每每準時斟滿。
馮菊娘告退,戴破虎來到席前,還是跪了下去。
「寇道孤本領高強,確實不是一般人物,我落入他以言辭布下的陷阱,心中恐慌,被他乘勝追擊,說不定真會自盡以謝罪,若不自盡,則會更慘。是公子點醒我,讓我看到自己明明佔據上風,為什麼要害怕呢?事實上我也的確贏了。」
「我也學公子,選擇相信自己命中真有一樁富貴。」
三位客人略顯尷尬,喝水之後勉強稱讚幾句。
雨能潤物,酒能潤心,幾杯酒下肚,賓主盡歡,戴破虎再不覺得受到冷遇。
「嗯,范先生在踐行己道,寧遭誤解,也不再做言辭之辯,所以他在晚年給所有人的建議都是『做事』,哪怕渾身都是漏洞,哪怕會遭遇萬種指責,也要先『做事』。」
「救命之恩?替你攔住兩名惡仆的人是田壯士,不是我。」
「受之有愧。」徐礎沒覺得自己的「指教」有那麼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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