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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菊娘尷尬地笑了兩聲，向徐礎道：「我來這裏就為提醒公子一聲，刺史府很快會派人來……」

「嗯，馮夫人剛剛帶來的消息。」

「他沒惹著我，只是……對我說了一些實話。」

聽到這番話，就連徐礎都有幾分驚訝。

「怎麼了？」徐礎拄斧問道。

「我以為他是……算了，馮姐姐不必再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他拿我當『別人』，我自然也當他是『別人』。」

「是好處，也是缺點，想得太多，面面俱到，做的時候就會束手束腳，尤其是關係到別人的時候。」

「咦，我不是這個意思。」

馬球沒能擊中，張釋清唉了一聲，好在收集到的石子還剩許多，繽紛擺放，她來擊打，一枚接一枚地飛出去，正在喝酒的幾個人走出來，大聲為她叫好。

「正是。小郡主明白得這麼快，可有點讓我意外，肯定是從公子這裏學到不少吧？」馮菊娘笑道。

張釋清終於看他一眼，「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你教我。」

「抱歉，是我說錯。歡顏是當事者，不好干涉，得由周貫自行查明真相，才能令百姓信服。」

「大郡主擔心的就是這個，明明是次誣告，傳來傳去，卻令兩家彼此生疑。」

三名刑吏也看到郡主，正猶豫著該怎麼拜見，卻見「暗器」飛來，不由得大駭，一人閃身，一人縮頭，一人撲倒，紛紛躲避。

大概是覺得說什麼都是多餘，馮菊娘告辭離去。

「我們不是一家人，馮姐姐不要亂說，我不同意www.hetubook.com.com，他也不同意啊。」

張釋清轉身往谷里走去，馮菊娘在車裡喃喃道：「這個小丫頭，究竟是『懂事』還是不『懂事』啊。」

「什麼用意？與我們家『勾結』嗎？只要歡顏知道是怎麼回……」張釋清閉上嘴，重新打量馮菊娘，「歡顏有點懷疑，是不是？所以讓你來打探情況。」

張釋清不肯單獨留下，跟在後面，「我送你出谷。」

「我以為這是他的好處。」

「你別問，我也不會說，反正是實話，我可以說是受益匪淺，至少夠我半生用的。」

山谷的道路已被重新開闢出來，馬車就停在院子里，馮菊娘牽著小郡主的手上車，命車夫慢些趕車。

「每樣都拿來嘗嘗。」

「有什麼為難的？將他抓起來，嚴刑拷問，判個死罪。」

「如果只是自己冒險，公子從不猶豫，他敢刺駕、敢稱王造反、敢與強敵一戰，都是明證，可是一旦要決定他人的生死存亡，他就猶豫不決，即使表面上做到心狠手辣，心裏也不踏實，所以才寧願捨去王號，退隱此地。」

「公子一點也不在意？」

「哼。」

她擊退刑吏的場景，老僕一直看在眼裡，當時不敢相勸，現在走來，賠笑道：「郡主不想吃肉？前天城裡剛送來幾樣糕點……」

「剛剛來了一群公差，小郡主二話不說，將他們全給打走了。」

馮菊娘一愣，「受益匪淺卻不高興——這是什麼實話？」

「只和_圖_書與我有關，與你無關，與歡顏無關。而且我也沒有不高興，只是覺得……有些無趣罷了：多半生的日子擺在眼前，能做的選擇就是快些走還是慢些走，多少有些無趣吧？」

老僕嚇了一跳，急忙道：「別別，千萬別再動手了。官差總是官差，不可得罪。」

張釋清向馮菊娘小聲道：「他還沒開口，我就知道會是這三個字。學他的本事可挺容易，學會三字經，足以應答一切：以後事情若是圓滿解決，那就是『再等等』的功效，若是沒解決，就是『等』得不夠久，或者是不夠巧。」

「是是，都嘗嘗。那個……剛才來的那些人，好像是官差吧？」

「呵呵，事情若是真這麼簡單就好了，我的小郡主，你不明白城裡的形勢……」

張釋清敲敲車箱，命車夫停下，自行跳出去，向馮菊娘笑道：「馮姐姐不用替我操心，回城之後專心去救那個田匠，徐公子的『再等等』可不是一天兩天，他也不是事事正確，萬一算錯，人可就沒嘍。」

三名刑吏左躲右閃，狼狽不堪，高聲喊出自己的身份，也沒有半點效果，只得轉身逃走，到了谷口，商量來商量去，終歸不敢硬闖，於是帶上差役回城，一路上斟酌字句，要告芳德郡主一狀。

「我剛想起一件事，田匠在城裡被賀榮部抓走……」

張釋清大怒，怒的是于瞻居然恩將仇報，污衊自家意欲謀害湘東王父女。

「再等等。」

「沒有啊。」

「這個我也明ｗｗｗ•hｅtｕbｏoｋ.ｃom.coｍ白。」

徐礎大驚，驚的是于瞻居然偷聽到自己與喬之素的談話。

馮菊娘苦笑道：「看出來又怎樣？消息已經傳揚開來，他若是查都不查就壓下去，不免讓人懷疑他的用意。」

徐礎高聲道：「請昌將軍過來一趟！」

張釋清面無表情地說：「是，學到許多，比我期望的還要多。」

張釋清止步，笑道：「別人不能得罪，我能，誰讓我是濟北王的女兒呢？鄴城以後要重用我，現在就得允許我胡作非為。」

刺史府的人果然來了，共是三名刑吏，身後跟著數十名差役，差役停在谷口，刑吏進谷，正遇上芳德郡主。

馮菊娘笑道：「三個字很容易，什麼時候說出口，卻不容易。」

「這顯然是一次誣告，周貫看不出來嗎？」張釋清火氣又上來了。

「咱們要去救人嗎？」昌言之與田匠不熟，但是十分敬佩他，一聽說被抓就想到救人。

老僕目瞪口呆，尋思一會，跺腳走了。

老僕急道：「公子還有這個閑心。」

張釋清等的就是他們，遠遠地瞥了一眼，瞅准位置，一球擊出，直直地飛過去。

「公子又怎麼惹著小郡主了？」

馮菊娘心中恍然，大致猜出這兩人鬧彆扭的緣故，心中覺得好笑，臉上卻不表露出來，「不管怎樣，我相信公子。我已經來過，該說的都說了，得馬上回城。于瞻的誣告總能真相大白，田匠……」

擊退刺史府的刑吏，張釋清心情大爽，球也打夠了，向繽紛道：「半斤桂花酒，hｔｔｐs://ｍ.ｈｅtｕｂｏｏk.coｍ.cｏm再弄幾樣菜，清淡些，我不想吃太多肉。」

「雖然相識不久，但是得蒙小郡主厚愛，一向對我無話不說，偏偏在這件事情有所隱瞞……」

大驚之下的徐礎笑了笑，張釋清卻是怒不可遏，「這個叫于瞻的人真是壞到了五臟六腑里，就為一座山谷，陷害徐公子不說，還要帶上我們家。」

「田匠被抓走？」昌言之大吃一驚。

徐礎正在後院劈柴。

「是啊，刺史府的刑吏，別怕，他們再敢來，我就拿他們的腦袋當馬球。」

「公子這個人有種種好處，卻有一個缺點，想得太多……」

「如今有人在使離間計，小郡主可不要中計，你與公子是一家人……」

張釋清冷笑道：「有什麼不明白的？鄴城裡雖然是歡顏做主，但是整座城都是『借』來的，刺史周貫才是真正的地主。歡顏將自己的一個妹妹嫁給周刺史的兒子，嫁妝比公主還要多出幾倍，又許以高官，來拉攏此人。周刺史倒也不傻，接受聯姻與嫁妝，卻不肯做高官，堅持當鄴城刺史，做一個地頭蛇。我聽父王說起來，周貫曾經親口說過，兩王齊至鄴城，乃是冀州之福，少一個都不行。」

馮菊娘小心觀察徐礎臉上的神情，道：「是很壞，還很聰明，他沒去湘東王府上告，而是跑到刺史府大聲叫嚷，弄得刺史大人很為難，大郡主更是為難。」

「明白。」

「怎麼不容易？你越是著急，就是他說這三個字的時候。」

「那就好。還有田匠，事情雖小，卻更難解決，下m.hetubook.com.com至刺史府，上至兩王府，都不能插手，蠻王是個極要面子的人，他若將田匠帶回塞外，必會殺他……」

「原來嘈雜聲是為這個。」徐礎笑道。

「什麼實話，讓小郡主不高興？」

張釋清沒吱聲，她理解不了，也不願想太多。

「公子……不做點什麼嗎？」

昌言之很快趕來，臉上有些醉意，「公子找我？」

馮菊娘看出一絲異常，但是沒有點破，介面道：「小郡主說得沒錯，周貫怕一王獨大之後，自己的位置不穩，所以堅持中立，不偏不倚。只要得到足夠的錢，周貫事事不管，唯獨兩王相爭時，他必須插手。」

張釋清今天不想再打馬球，帶上球杖，與繽紛一塊練習擊球、擊石子，昌言之等人也真是累了，或去午睡，或去喝酒，十分愜意，全然不知麻煩的存在。

「我這就去安排人巡視，不不，我親自去。」昌言之稍一琢磨，發現人手不足，只能希望「拜訪者」不要太多。

「濟北王的女兒打走了刺史府的官吏，別人過問不得。」

徐礎搖搖頭，「救人的事情不急，眼下另有一樁急事，田匠被抓之後，沒人攔阻到訪者，谷里或許會有意外，他們很可能不走大路，而行山徑。」

「嘿，小郡主是沒經歷過顛沛流離的日子，多少人畢生的夢想就是能過上『無趣』的安穩生活。」

繽紛跑去置辦酒菜，張釋清走向自己的房間。

老僕呆立當場，不好跟著進屋，只得拱手告退，怎麼想都不妥當，先去庫房給小郡主找出糕點，交給繽紛之後，跑去見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