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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那一戰中，賀榮騎兵斬獲頗多，因此人人興奮，向後來者炫耀自己的功勞。

自身安全得到保證，張釋虞有精力考慮其他人，「奇怪，我妹妹究竟逃到哪裡去了？這麼久也沒個消息。」

「嘿，她從前是蠻橫，現在是愚蠢，當然與我不同。」張釋虞一直覺得自己陷入險地，妹妹要負有一定責任，因此時不時會冒出一股怒火。

徐礎想說點什麼，話到嘴邊又咽回去。

「那能一樣嗎？我見到的人都是仆隸，莫說單于，但是普通的大人，年老之後也會受到優待。」

「誰知道，我從來沒見過。」

「依你的所見所聞，賀榮人對年老長輩的態度如何？」

徐礎沒有反駁，他憎恨寧王，但是不願單于對寧王太過看重，至少眼下不要。

徐礎不能撒謊，回道：「寧王遞交降書，因為他對這種東西一點都不當回事。」

「嗯，我還可以告訴你，有我在，你走不掉。我不會急著報復你，但是終有一日，我會讓你後悔自己所做過的一切。」

寇道孤對群雄只聞其名，極少接觸，因此無話可說。

「大概她眼中的安全，與你所想不同。」

「晉王數面受敵，兵力不足，士氣不振，他若死守晉陽，并州郡縣怕是皆會紛紛先他而降。出城迎戰，至少能夠穩定四方軍心。」

寧抱關派人送來一些金錠與布匹，不算貴重，但是配上一封降書，卻有了「進貢」的意思。

「呵呵，可是老單于卻能一直得和_圖_書到部族尊崇。」

當天半夜賀榮軍才停下紮營，單于馬不停蹄，親自帶人去往前方勘察地勢。

「奇計是什麼？」

「別謙虛，我妹妹那麼討厭你，在谷里住了幾天，居然性情大變，學你的樣子談什麼『大勢』，還為了你逃婚——想想她上次逃婚，逃的可就是你——她在谷中必然是中了你的蠱惑，教我幾招吧？」

「怎麼，你打算自殺謝罪嗎？」

張釋虞猜得沒錯，很快有命令傳來，所有人立即動身，將營地前移數十里。

「雖然聽不懂他們說些什麼，可我能看出來，賀榮人絕沒有尊老一說，多勞者多得，干不動活兒的人就得等死。」

「我若走，必是光明正大，讓單于禮送我離開。」

「投降還分體面與不體面？」

徐礎笑道：「沒那麼嚴重，我會離開，這樣的話，寇先生也不必勉強自己做違心之舉。」

單于對這一戰十分期待，行軍路上的每一次休息，都會召集一些人商議軍務，力求無懈可擊。

「必是一個極為安全的地方。」

「借單於之名，壓制周圍的勁敵。」

「當然不算。」

單于第一次從中原群雄手中接到降書，有點得意，也有一些疑惑。

「討好皇后？這種事情我可不懂。」

張釋虞走了，沒多久又回來，神情變得更加高興，「果然如我所料，晉軍只堅持不到半天，就鳴金收兵，退到柵后不敢再戰。單于大概是不願傷亡太多，也已收兵，就在www.hetubook.com.com晉軍對面紮營，估計咱們待會都要與他匯合。」

徐礎笑道：「大道可授，奇術難傳，『蠱惑』之術只可意會，不可言教。」

「我不認識這位晉王。」冠道孤首先承認這一點，「觀其一直以來的行為，不等單于攻到晉陽城下，他就會投降。」

單于臉色鐵青，向徐礎道：「晉王天黑之前會來投降，他指定你去迎接。」

午後不久，徐礎被叫到大帳里。

「嗯，很難打贏，或許真讓寇道孤說對了，晉王只是想爭取一場體面些的投降。」

「你想逃走？」

單于打個哈欠，「跟你們中原人打交道，需要猜來猜去，有時候比打仗還累。」

「看樣子他會逃過這一劫。」

前方已有消息傳來，晉王就在百余裡外紮營列陣，似有決戰之意，而不是龜縮在晉陽城中死守。

「那他的用意是什麼？」

徐礎拱手，「知道寇先生並非因為我而留在單于身邊，我安心多了。多謝告知。」

「哈哈，這樣的回答可有點取巧，一點用處也沒有。寇先生，你猜呢？」

寇道孤止步，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今天隊伍中那些老傢伙？他們能讓單于和沈家重歸於好？不太可能吧。」昌言之半信半疑。

自從得知很快會被送往漁陽，張釋虞膽子變大許多，他在賀榮人那邊沒什麼朋友，與隨從無話可說，因此經常往徐礎這裏跑動，順便送來不少動向。

「晉王垂死掙扎，單于大軍hｔｔps://ｗww•ｈetuｂｏｏk•ｃom•coｍ已成包圍之勢，估計天黑之前就能將晉軍全殲。」張釋虞十分興奮，「晉王若敗，并州各城傳檄可定，要不了幾天，晉陽就會投降，到時候我就可以離開了。」

徐礎繼續道：「如果你留在這裏就是為了報復我……」

單于大笑，「這個寧王聽上去也是一個玩弄詭計的小人，居然能夠稱王，大概只有在中原才會發生這種事。」

「既是奇計，別人猜不出來。」

徐礎沒有跟去，坐在帳篷里與昌言之閑聊，說起晉王，怎麼都覺得形勢險峻。

「晉王……必用奇計。」

「晉王的希望就在這些『老傢伙』身上。」

單于最想知道晉王的應對之策，因此繼續道：「北邊的天成軍——姑且稱之為天成軍吧，已經進至晉陽三十裡外。西邊的秦州，比較混亂，一直沒有確切消息，但是確實有一支軍隊逼近并州邊界，用意不明，對皇帝和我的詢問，他們不做回應。至於南方諸州，寧王送來降書，淮州與洛州沿河布防，暫時沒有北上的跡象，其它各州對并州形勢沒有影響。這就是晉王所面臨的天下大勢，他會如何應對？」

「怕是不成。」徐礎提醒道。

張釋虞十分失望，「不願意就算了，我自己會想出辦法，從小到大，還沒人討厭我。」

「就因為有投降之意，才要做出負隅頑抗的樣子，單于若是勝得太容易，還會允許晉王投降嗎？」

「怎麼逃？」

「是，單于說等他重整大軍wwｗ.ｈｅｔubook.ｃom.ｃom，確定下一個目標之後，讓我過來，到時候我可以稱病啊，或者讓皇后再求求單于。」張釋虞摩拳擦掌，「皇后才是關鍵，回去之後，我得好好討好她，讓她離不開我……徐礎，你有什麼主意嗎？」

「真讓寇先生猜准，晉王果然要降。」徐礎笑道。

新營地與晉軍營寨相距極近，甚至能聽到對方營中的叫喊聲。

「呵呵。」昌言之覺得希望不大，但是不想與公子爭辯。

「可是……晉軍打不贏吧？」

帳篷搭好，徐礎向昌言之道：「這一次，晉王比我聰明。」

「既要投降，為何重重設防，不許諸城棄守？」

兩名顧問走出大帳，寇道孤與往常一樣，一言不發走向自己的帳篷，連表面的客氣都不維持，徐礎卻一反常態，追上幾步，說道：「單于雖會說中原話，終不以中原人為心腹，寇先生打算追隨他到幾時？」

昌言之正在打開包裹，「晉王……晉王快要全軍覆沒了，還比公子聰明？」

在路上，徐礎發現隊伍中多了一群奇怪的人，五十多名，全是老者，男多女少，看樣子是賀榮人，衣著並不華麗，不像大人，更不像士兵，但是絕非仆隸，走在隊伍中間，受到大批騎兵的保護以及仆隸的服侍，待遇比皇帝還要好些。

「顯然如此。」

次日一早，原定的決戰也被推遲，接連三次之後，終於宣布不打了。

「晉王怎麼敢出城迎接賀榮部？」昌言之百思不得其解。

徐礎的帳篷太小，張釋虞只能原ｈｅｔｕbｏok.com.ｃoｍ地圈，「終於，終於要離開這裏，以後打死我也不會再來。」

單于笑著點頭，「好，接下來就看他是要投降，還是會用『奇計』——投降不算『奇計』吧，徐礎？」

「嘿。」寇道孤冷笑一聲，看一眼大帳的方向，「無論怎樣，我不會走，天成與梁王皆非明主，我原無久留之意。單于雖是異族人，卻有真龍之相，重整九州者，非他莫屬。」

「區別大了。」徐礎笑道，卻沒有解釋，總覺得以晉王為人，輕易不會選擇任何一種投降。

「這與晉王聰不聰明有何關係？」

「便是你們張家，也有窮親戚吧？」

「能比單于身邊更安全？」

張釋虞也注意到了，騎馬跑來向徐礎小聲抱怨：「單于的一群窮親戚，今天上午剛到，估計是來打秋風的。瞧他們的樣子，又黑又丑，比我家干粗活兒的僕人還要蠢陋，卻得意洋洋好像自己是大人物。」

單于盯著徐礎，半晌方道：「更準的是你。嘿，中原人……」

次日午後，賀榮軍又遇到一座拒降的城池，單于仍是留人攻城，自己帶領主力騎兵急速行進。

次日一早，單于親自率兵前往戰場，徐礎更沒資格參与，留在營地里等候消息。

「那我希望『終有一日』能來得晚些。」

剛剛獲得大勝的單于，似乎無意炫耀，一直到半夜也沒傳召兩名中原人顧問。

「沈家熟知賀榮人習俗，晉王從中找出自保之法。我原先建議他率兵北出塞外，乃是兩敗俱傷之計，終不如他這一招借勢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