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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羌兵上前，向左駿道：「寨子歸你，涼州人歸我們。」

「我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別的徐礎……」

「訛不訛傳都與我無關，你是棍匪貴客，就是我左家的仇人。」

一名二十幾歲的年輕將領站在屋地中間，手握出鞘的單刀，四處看了看，目光最後落在徐礎身上——所有人當中只有他坐著。

「徐礎？哪個徐礎？」

「賞額多少？」

「倒霉的人，只是路過，就被抓了起來。」

徐礎好不容易從一氣吞那裡爭來的「待遇」反成為可疑之處，他只好道：「我的確是倒霉的人，但因為我叫徐礎，所以……」

「好，可你污了名節，我不能留你，請你到了陰間，告訴左家人，我已替他們報仇。」

左駿勸不動，只得由她，但是將附近的幾根蠟燭掐滅，讓五嫂留在陰影里，然後他走到羌兵中間，與幾個人小聲交談。

躲在昌言之身後的老丁沒管住自己的嘴，插口道：「左副知寨，徐公子說的是實話，一氣吞要召集降世軍諸頭領，當眾殺徐公子為雄難敵報仇，才許他住好房子，並不是當成貴客，否則也不會在外面上鎖。」

昌言之笑道：「上次你不讓我們開口，結果我們成了俘虜。」

老丁稍鬆口氣，感激地點下頭，起身來到門口，顫聲道：「我們是過路行人，被抓了肉票，門不是我們鎖的，請問各位大爺是來救我們……」

左駿氣得直發抖，五兒媳更是怒不可遏，但仍保持三分鎮定，「就這麼殺死他太便宜些，他全家人都隨他為匪，共是兩子、一女、兩個弟弟，還有二十幾個近親，七八十位遠親，他靠這和*圖*書些人的扶持自稱天王，因此也最在意這些人。七弟若要報仇，就將這些人找出來，當他的面挨個斬殺，方能稍泄心頭之恨。」

這句話有效，幾名頭目立刻開口，很快就指證出七名一氣吞的親屬——他們正是頭目中的大多數。

外面傳來腳步聲，一大群士兵押著十余名降世軍頭目進來，其中就有一氣吞。

殺到孩子時，一氣吞終於服軟，嗚嗚地磕頭，可是沒用，眼見屍體越來越多，他也流出眼淚。

「七弟……」婦人待要爭辯，脖子上挨了一刀，血流如注。

「我是江東吳人。」昌言之盡量用正常的語氣說話。

左駿向另外幾名俘虜道：「誰是一氣吞的家人，站出來。」

「要打個賭……」

聽到「涼州人」三個字，好幾名羌兵立刻叫嚷起來，老丁急忙道：「我是涼州百姓，受雇引路，不是楊家人。」

一氣吞哈哈大笑，「老子湊巧來到這裏，管你有怨無仇？抓到的人該殺就得殺，不殺還養著嗎？你們左家人骨頭不夠硬，臨死前一個勁兒求我開恩……」

「你是什麼人？」

左家寨降世軍被打個措手不及，此前他們四處遊盪，僥倖擊敗左家軍，自以為已經斬草除根，因此全無防備，直到敵軍攻到寨子中間的官廳，仍有許多人處於睡夢中。

左駿打量徐礎幾眼，對這個意外「收穫」有點不知所措，「你先留在這裏，待會我再處置你。」

左駿命眾人守在外面，獨息進廳查看情況。

年輕將領補充道：「還有單于的友誼。」

「他們問起，我怎麼說？」

一氣吞臉上第一次變色和圖書，罵道：「好一個心狠的臭娘們兒，當初在被窩裡就不該對你說那麼多……」

陸續又有一氣吞的親眷被送來，左駿問明身份，立即動手，自己砍不動時，就請羌兵幫忙。

砰的一聲，外面的門鎖大概是被撬斷，房門大開，一群士兵手執刀槍火把衝進來，老丁急忙退到昌言之身後躲藏。

剩下的六人面無人色，一味的求饒。

羌人大都會說中原話，有些詞卻不太了解。

「你們互相指證，誰指證的多，我饒誰性命。」

幾名羌兵互相看了一眼，同時認定此人並非來自涼州，於是拖著老丁往外走，老丁失魂落魄，連哀求的話都說不出來。

左駿再也忍受不住，舉刀要砍。

「就說……就說我是你的隨從，跟昌爺一樣。」

遇到兩名婦人與幾個孩子時，左駿有些心軟，正猶豫間，五嫂在遠處道：「七弟，左家就剩你一個男丁，老少可都被殺絕了。」

沒等昌言之說完，左駿走出來，一臉的悲憤，咬牙道：「有勞諸位，將一氣吞找來，無論是死是活，我都要！」

「五嫂不必多說，我都明白。」

徐礎猜測他們談論的內容與自己有關。

那七名親戚被留下，早已嚇得跪在地上發抖，其中一人也是糊塗了，辯解道：「將軍、大人，睡你媳婦的人是一氣吞，不是我們……」

羌兵道：「你開口說句話，我一聽就知道是不是涼州人。」

一氣吞被五花大綁，頭盔沒了，臉上有些擦傷，卻不露懼色，「死無葬身之地，你們所有人都是這個下場。」

左駿一旦動手，再停不下來，雙手握刀奮力劈砍，砍到第和圖書五人時，只聽那人哀叫不止，卻怎麼也砍不死，收刀細看，才發現刃已經卷了。

左駿點頭，幾名羌兵上前，要將老丁與昌言之拽走，徐礎起身阻止，「只有一個涼州人，他不是，他是江東吳人。」

「左駿先去父親屋裡查看，很可能還沒成親。」

徐礎看向昌言之，「我的身價不如公主。」

昌言之道：「你去應對吧，我與公子都不提你的身份，你也別說我們的，大家各說各的。」

五兒媳坐下，仍在拭淚。

左駿沒回頭，下令全部殺死。

「將他的嘴堵起來。」五兒媳顫聲道。

左駿向羌兵道：「麻煩諸位帶他們出去，指認一氣吞其他家人，務必一個不落。」

左駿上前道：「五嫂去後面休息，這裏的事情……」

左駿解開一氣吞嘴上的布條，咬牙道：「你也知道滅門的滋味，當初為何殺我全家？」

昌言之小聲道：「此人想必就是左家五子，裏面是他媳婦。」

昌言之向徐礎點下頭，表示認輸。

「未請教閣下怎麼稱呼？」

羌兵見血，個個興奮，立刻有人將自己的刀送來，左駿接在手中繼續劈砍。

官廳里，左家五兒媳剛剛哭個夠，此前的話還沒說完，一見左駿就道：「七弟，你一定要替你哥哥報仇，那個人……那個人是個牲畜，他、他……」

左駿已殺得興起，哪裡還有半點心軟，直殺到一百多人才停下來，然後親自動手，砍下仇人的頭顱，一氣吞甚至沒躲一下。

左駿一聽這話更怒，本想等人齊再動手，這時揮刀先砍到一個。

一部分士兵領命離去，另一些人簇擁左駿進廳，徐礎與昌言之當www•hｅtｕboｏk.coｍ.ｃｏｍ然也要跟進去。

左駿拔出刀，怒道：「我們左家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何下此狠手，殺我全家老小？」

「我也不想。」徐礎笑道，與昌言之跟上來。

「賀榮人懸賞捉拿的徐礎？」

左駿轉身不看她，向門口的諸羌兵道：「諸位替我報仇，我沒什麼說的，必定遵守諾言，引諸位去涼州。我們左家與涼州來往頗多，打著左家寨的旗號，定可攻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至少可以攻下幾座大城，讓羌人立足。」

一氣吞笑道：「還是小娘們兒講情義，一日夫妻百日恩……」

昌言之嘿了一聲，沒有被一句敬稱所打動。

「算是了了一些。」

年輕將領微微一愣，「五千兩白銀。」

徐礎笑道：「這個賞額可就高了，但我不相信這是單于本人的意思，應該是訛傳。」

沒人敢站出來。

老丁一呆，隨即道：「我是個小人物，未必會受到關注，總之懇請兩位別說我的身份，讓我自己應對就好。」

左駿也知道事情有異，因為沒一進來就殺人，嗯了一聲，突然向老丁道：「你是涼州人。」

「不，我一定要看到棍匪的下落，否則此心難平。」

左駿往外走，突然又轉過身來，「你倆跟我走，我不想出什麼意外。」

無需她的提醒，左駿親自動手，從一氣吞的袍子上撕下布條，將他的嘴胡亂纏住，一氣吞兀自說個不停，只是沒人能聽清他說些什麼。

老丁臉色一變，他聽得很清楚，看得也清楚，左駿身後站立的多是羌兵，這些人的盔甲與中原無異，但是臉上喜歡塗得亂七八糟，而且愛用自製的牛角弓，特徵極為明顯。

徐和_圖_書礎與昌言之站在一邊，互視一眼，都覺得事態似乎將要失控，但是誰也勸不得。

戰事已近結束，降世軍不過一千餘人，面對數倍之敵的偷襲，完全無力抵抗，很快就紛紛投降，由佔領者變成俘虜。

外面突然傳來砸門聲，還有厲聲呼喝，老丁嚇得癱在地上。

一氣吞仍不服氣，還在嗚嗚啦啦地叫喊。

徐礎極輕地嘆息一聲，深切地感受到亂世之苦。

官廳里血流成河，幾乎沒有立足的地方，羌兵抬走大部分屍體，只留一氣吞等少數幾具。

「他跑得太急，自己從馬上掉下來。」一名羌兵道，「還挺強橫，威脅我們說死什麼之地。」

一氣吞只剩半口氣，「求你……求你先殺了我吧。」

老丁無言以對，只得一味跪頭。

年輕將領走到近前，晃晃手裡的刀，「別撒謊，這裏原本是我父親的卧房——」他又往左右看了看，屋裡原有之物幾乎都被搬走，只剩下笨重的桌椅，「棍匪肯讓你住在這裏，必然當你是貴客。」

左駿走向陰影里的婦人，「五嫂，大仇已報，你心愿可了？」

徐礎笑道：「你忘了，左家兒媳見過你，知道你是涼州人。」

對方如此客氣，年輕將領無法動怒，順口道：「在下左駿，此地副知寨……」

徐礎穿好衣服，坐在外間等候結果，昌言之侍立一邊，老丁則貼門而站，傾聽外面的叫喊聲，突然退後幾步，向徐礎跪下，帶著哭腔哀求道：「徐公子大人不記小人過，待會千萬別透露我的身份。」

還沒走進官廳，眾人就聽到裏面傳出女人的號啕大哭聲。

徐礎什麼也沒說。

廳內的五兒媳道：「七弟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