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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馬維不解。

「按照原計劃，派兵逼向淮州。」

馬維以為這隻是一句空話，沒想到回到東都沒幾天，郭時風就從西京跟來。

郭時風只是笑，他的確不懂，也不覺得有必要弄懂。

「單于允許寧王攻荊，用意是要看到兩方混戰，寧王若是大勝，無論表現得有多謙卑，都沒法再討好單于。當今世上，任何人吸引單于的敵意，梁王都是最大的受益者。」

「你沒從單于那裡求取一條命令，禁制盛家南下？」

「哈哈，梁王說笑，單于巴不得東南諸州亂成一團，怎會禁制盛家動武？」

郭時風繼續道：「而且寧王的心事只在江南，奪占荊州之後，將會逆江而上，掃平益州，憑大江之險與賀榮騎兵周旋。我不敢保證十年以後的事情，但是至少三五年內，寧王無力北上，梁王若是有心，正可藉機壯大。」

馬維輕輕地嘆息一聲，「郭兄故人，不必行此大禮，起身，賜座。」

「嘿，寧王總是先人一步：最先遞降書、最早獻圖籍，他自己怎麼不去西京？單于會更高興。」

郭時風穿過一排排的屏風、燭台、椅榻，以及許多叫不出名字的擺件，在宦者的示意下停步，遠遠地跪下磕頭，口稱：「臣郭時風叩見梁王。」

馬維當時面紅耳赤，唯唯諾諾，不敢辯解一個字。

馬維不語。

「寧王遲遲未能平定江東郡縣，實在是脫不開身。」

「哈哈，我忘了，郭兄曾經對我說過，最好的謊言其實是實話。嗯，你隱瞞了哪些事情？」

「據傳他和_圖_書逃往漢州，投奔他樓家的一個兄弟去了。」

「因為寧王的兵力只夠擊敗奚家，他擔心大軍一動，盛家會趁虛而入。」

明知這是奉承話，馬維還是露出笑容，「帝王視百姓如兒女，百姓若來投奔，我當然不會拒絕。」

「說多了梁王也不信，總之足夠擊敗奚家。」

「梁王高看我了，我可沒有本事令單于改變心意，只是從大勢上來說，賀榮人平定北方之後，下一個目標非漢即荊。我離開西京時，據說漢州突然封關毀道，似乎不打算投降，單于為人剛硬，絕不會忍此大辱，必要以大軍踏平漢境。如此一來，則分不出太多兵攻荊，需要一點點協助。」

「天命所在，智勇皆為附庸。你什麼時候回江東？」

「上天註定東都要歸梁王，這也算物歸原主。」

馬維提醒郭時風：「寧可不去，也不可晚去，單於是個極嚴厲的人，寧王沒有親至，就會令他不滿，郭兄偏偏去得又晚，怕是不會有好結果。」

馬維越發嫉妒，「寧王佔據江東不過一年有餘，能徵集多少兵力？」

「當時寧王確有此心，這一點倒是讓徐礎猜對了。可是冀州一失，淮州反成江東屏障，而且盛家已有防備，早早向單于投降，甚至送去兩名質子，此時攻淮，天時、地利、人和皆不在寧王這邊。」

「出身貧賤，哪有機緣認得這些？」

西京拜見單於之行，馬維沒有得到特殊的禮遇，與一群來歷不明的王侯、將帥、頭領站在一起，在帳篷外面磕頭跪拜，事後和-圖-書也沒有得到單獨召見，單于當眾對他說：「梁王替我守好東都，若是再有一絲損壞，拿你是問。」

「寧王說，只要得到單于首肯，江東與梁王的協議不變。」

「其實我一直在說實話，只是有些話隱而不提。」

「我不記得曾與寧王有過攻荊的協議。」

「寧王派兵北攻淮州、西掠荊州，但是連戰連敗，盛、奚兩家前去拜見單于的時候，將寧王敗績當成自家軍功上報，所以在單于眼裡，江東微弱，不足以攻佔荊州，卻能牽制奚家，令其不敢西援漢州。」

「不敢，寧王真的是脫不開身。」郭時風笑道。

「怎麼，寧王敢與賀榮人對抗？」

「天成皇帝這是將梁宮裡的東西全搬空啦。」郭時風吃驚地說。

「他若改回姓氏，我不會意外。」

「寧王想讓我做什麼？」

「嘿，聽說了嗎？單于正在通緝他。」

郭時風笑著點點頭，「我也不會意外。總之攻淮是徐礎的主意，用來緩解冀州之急，結果全無用處，冀州未被梁王與盛家攻佔，卻落入賀榮人之手。所謂人算不如天算，徐礎自恃聰明，終究拗不過大勢所趨。」

「郭兄認得大樑的這些寶物嗎？」

「聲東擊西，讓盛家存固守之計，寧王好趁機攻入荊州？」

馬維眉毛一揚，「不久前，寧王還要進攻淮州來著，所以我將潘將軍派去商議，怎麼……這麼快就改了主意？」

馬維抬起頭，「我的人都在另一頭，聽不到咱們交談，郭兄願意說實話了？」

雖然大殿里擺https://m.hetubook.com.com著各式各樣的座椅，宦者搬來的卻是一張尋常的凳子，郭時風坐下之後，必須仰頭才能看見寶座上的梁王。

「梁王又添貴子，恭喜。」郭時風起身賀道。

「大樑未亡，只是一時衰落，終將重振。」他常常念叨這句話，不許任何人對此發表意見，哪怕是順著他說也不行，在一名不識趣的宦者被砍頭之後，果然再沒人敢接話。

馬維最喜歡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在偌大的皇宮裡閑逛，身邊跟著一群老宦，向他講解各件物品的來歷，只要是與梁朝有關，他都會駐足欣賞，然後命人小心保護。

「的確增加些人口，勉強恢復三四成吧，哪有七八成？」

馬維帶著郭時風在大殿里信步遊逛，挨個講解擺件的來歷，不是梁皇用過之物，就是梁朝祖廟裡的陳設之物。

馬維立刻警醒，「郭兄前去西京，不只是拜見單于，還要求得單于同意，讓寧王進攻荊州？」

馬維笑了一聲，坐在一張古舊的椅子上，輕輕撫摸，「這是我祖父光烈帝的御椅，他身材壯大，椅子要寬些。」

「最大的十多歲了，還有兩個未滿周歲。」

「說到兒女，梁王的兩位王子應該很大了吧？」

「就是攻淮的協議，只是略有改變而已。」郭時風笑道，上前半步，小聲道：「梁王所佔據者，除了東都，還有幾個郡縣？怕是不到洛州的一半吧？」

郭時風從江東趕來，路途遙遠，比別人晚了幾天。

郭時風笑道：「為了消除單于的疑心，寧王特意打了幾場敗戰。」

「httｐs://ｗｗｗ•heｔｕbｏoｋ•ｃom•ｃｏm沒辦法，時移事易，所有人都得跟著改變。進攻淮州盛家其實是徐礎的主意……」

兩人寒暄幾句，郭時風笑道：「我進城時，見街上行人如織，鋪旗招展，東都至少恢復七八成元氣，皆是梁王之功也。」

「我派人回去向寧王報信，如果梁王允許的話，這段時間我就留在東都，為兩王居間傳話。」

馬維拒絕回答這個問題，直接道：「我看到奚家有人去拜見單于，而且頗得單于歡心，郭兄是怎麼挑撥離間的？」

郭時風卻必須要去，「身負重責，只好硬著頭皮走一趟。待我回返江東時，必要去東都拜見梁王。」

「梁王過謙，我這一路走來，洛州十室九空，甚至整座城池遭到廢棄，路上行人卻不少，家家扶老攜幼，都說天下之大，唯有東都可以投奔。」

「非常人也。」郭時風道，旁邊雖然還有其它椅子，未得允許，他不能坐下。

「呵呵，總不能白跑一趟。」

馬維既羡慕又嫉妒，他去西京，顏面盡失，卻什麼也沒得著，「郭兄到哪都不會白跑，來我這裏想必也是如此。」

馬維冷冷地說：「我與郭兄多年交情，在我面前，郭兄何必撒謊。」

「寧王的確脫不開身，的確忙於平定郡縣，但這些都是小事，寧王將要攻入荊州。」

馬維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回程途中，他遇見了郭時風。

「嘿，郭兄的招數我一清二楚，不必用在我身上，是誰的計策就是誰的計策，我無意爭搶。」

「那也用不著藉助寧王，如果我是單于——如果的話——絕httｐs://ｍ.heｔｕbook.ｃｏｍ•coｍ不願看到有人在江東坐大。」

「梁王以為單于會放過東都嗎？」

「張氏原本是梁朝之臣，篡位之後，屠滅諸國，但是掠奪最多的還是梁宮遺物。」

「既然如此，何必來找我？」

馬維沒有反對，坐在那裡沉思片刻，開口道：「天命所在，你與寧王出身微寒，不會懂得什麼是天命所在，徐礎或許能懂。」

馬維在大殿里召見故友，這裡是他最喜歡的地方，將自己看中的梁朝舊物一件件搬過來，沒事的時候，他就在其中遊覽，恨不得一直住在裏面。

馬維起身，走下台階，郭時風急忙起身相迎。

「郭兄不用再說下去，約好日期，我會派兵逼近淮州，至於以後的事情，你是寧王之臣，犯不著向我獻計。」

郭時風深揖，「梁王智勇雙全，的確用不著我的一點小計。」

「開始是有些生氣，命人給我帶上枷鎖，在我獻上江東郡縣圖籍之後，單于轉而高興，請我喝酒，問了許多江東的事情。」

「來，我給你講講。」

「先不說我同不同意，先說大樑能得到什麼好處？我傾全軍之力，不過是支誘兵，攻城掠地的卻是寧王。」

「單于對郭兄和寧王沒有生氣？」馬維不想再聊閑話。

「可我聽潘將軍說，他在江東，的確見到寧王有攻淮之意。」

在那之後，他總覺得周圍的人在嘲笑自己，因此一得機會就請求離開，帶人返回東都。

「習慣了。」郭時風笑道。

「最遲明年年底之前，賀榮人必要入洛攻佔東都，梁王是要投降，還是死守？」

「梁王的計策與寧王不謀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