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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兵將是要報仇，但是也要暫忍一時，他們必須立刻返回益州，平定金都城。」

郭時風還是笑，「徐先生自己都不稱王，卻用稱王來誘惑我嗎？」

「宋將軍請坐。」郭時風將宋取竹讓到鋪上。

「嘿，你怎麼知道我沒地方去？」

「正是這個意思，所以我不向宋將軍承諾什麼，宋將軍也不必向我提要求，我若兵敗，當死於湘、廣，我若成功，亦要依託中原之雄，請宋將軍勉力，讓我可以依託、值得依託。」

「暫時不想。」

徐礎轉身，將等在外面的宋取竹請進來。

「能延一時是一時，等寧王形勢穩定，他還有更緊迫的敵人。」

「那我做些什麼？」

「在東都的時候，郭兄可曾有過放我之心？」

宋取竹身為一軍之主，如兵卒一般守在帳外，隨叫隨進，依然面帶笑容，「兩位聊得怎樣？」

「若是時機遲遲不來呢？」

「既然如此，不僅我不該留下，徐先生也不該，你剛才也說了，南州僻遠，佔據一方稱王稱雄者有之，能與中原爭鼎者，向來沒有。」

「嗯，宋軍號稱十萬，其實只有三萬出頭，其中一多半是南兵，思鄉心切，其餘則是荊州群盜，山頭林立，難以馴服。」

「亦無不可。」

「你害慘我啦。」郭時風嘆道，捧起碗又吃幾口，起身向徐礎展示空空的碗底，「無酒無肉，在你眼裡，我就這麼廉價？」

「陳病才沒敢稱王，是他聰明，既然渡江卻又畏難而退，是他愚蠢。但宋將軍的問題不止在此兩點。」

「我明白你的心事，以為寧王急於和_圖_書攻打江陵城、回援石頭城，眼下沒精力報復宋將軍，不得不忍下這口惡氣，甚至會獎賞宋將軍。」

「徐礎，徐礎，徐礎。」郭時風放下碗筷，連說三遍，好像這是下飯的菜肴。

徐礎進來時，郭時風已將蠟燭放在地上，坐在凳子上吃飯，飯菜涼透，餓了一天的他卻吃得津津有味。

「所以宋軍要深入湘、廣，宋將軍卻要留下。」

「總之不是這裏。」

郭時風接著道：「寧王只差一步，無論是擊敗江陵城奚家，還是乘勝追擊賀榮人，任何一戰成功，都能讓寧王取得立足之地，從此再難有敵手。我之所以逃離寧王，原因無它，寧王亦自知大功將成，心高氣傲，再難容人，他怨我前失梁王，今失蜀王，已有不滿之意。值此亂世，既然君不信臣，臣亦不必忠君。」

「我在外面一直在想此事，可是對湘、廣兩州實在不熟。」

「郭兄雖有殺人之意，我卻無有報仇之心，只是覺得郭兄滿腹才華，棄之可惜，所以請宋將軍招攬過來，給郭兄一個大展拳腳的地方。」

郭時風笑著搖頭，「不行，謀士就是謀士，我做不得主事者。」

徐礎站在門口，笑而不語。

「南軍由毛元惕掌軍，群盜由戴破虎統兵，宋將軍會下達嚴令，要求他們二人聽從郭兄的一切安排，郭兄願意的話，可做監軍或者護軍將軍。」

「蜀王留寵臣車全意守城，車全意與鐵家不和，一旦聽說蜀王遇害的消息，必要搶先奪權。鐵鳶由漢州逃回益州，已淪為階下囚，其弟鐵鷙是蜀王東ｈｔtｐs://ｍ.ｈeｔｕbｏｏｋ.coｍ•com征大將，蜀王不在，由他掌權，報仇與救兄，他只能選擇其一，我賭他選救兄。」

「那他必須深入湘、廣，以示沒有北返之意。」

「宋將軍統兵十萬，亦是一方之雄，郭兄覺得他差在何處？」

「金都城又發生什麼了？」

郭時風擺手道：「這都是險招，未必見效。貝珍身邊或有高人指點，他若拉攏返鄉湘兵，我競爭不過，他若據城堅守，我也耗不起，總而言之，勝算不足四成。何況還有一個廣州，我對那邊亦不熟悉，勝算更低。」

「我有大勢。」

「對湘、廣兩州，我與宋將軍都不算熟悉，非得是郭兄親自出馬，用誰貶誰，盡由郭兄定奪，宋將軍不置一詞。」

「做該做的事情，我與郭時風都需要一個證明，證明宋將軍值得依託。」

「宋將軍不在意？」

「何必撒謊？」

郭時風又搖搖頭，笑道：「不妥，大大的不妥，宋將軍將兵力交給我，他憑什麼問鼎中原？怕是連在荊州立足都做不到吧？」

「我會北上。」徐礎泛泛道，郭時風亦不多問。

郭時風才這才相信徐礎的話，思忖片刻，「我對宋將軍說過，想要穩定軍心，先要給南軍找一個強大的敵人。」

「宋將軍誓死不入湘、廣。」

「郭兄不受誘惑，但是能用兩州誘惑別人。」

徐礎笑道：「有錢者出錢，有物者出物，我無錢無物，因此不以酒肉賄賂郭兄。」

「北方紛亂，我要給寧王樹立敵人，給宋將軍交結盟友。」

「徐先生應當比我看得更清楚吧。」

和_圖_書「徐先生亦請坐。」郭時風將徐礎讓到凳子上，自己站立面對兩人，拱手道：「我大致明白兩位的意圖：賀榮人敗退，寧王剛剛興起，尚未站穩腳跟，因此要在四方樹立雄傑，用以牽制寧王，宋將軍伺機而動。」

三人又聊多時，將近破曉徐礎與宋取竹告辭，出帳之後，宋取竹道：「徐先生原說給我身邊招一名謀士，結果卻將我的老本兒都送人啦。」

宋取竹露出一絲難色，「這個……有點難，我已向徐先生立誓，絕不進入湘、廣一步，若違此誓，叫我不得好死。」

「我若不願意呢？」

郭時風不太了解益州的內情，但是相信徐礎不會在這種事情撒謊，沉默片刻，開口道：「那也不過多延一時，鐵家若勝，還是會來尋仇，鐵家若敗，車全意獨木難支，益州必歸寧王，寧王形勢穩定，也不會放過宋將軍。」

「宋將軍會留數千人，在荊州蟄伏，靜待時機。」

郭時風在東都勸說潘楷歸降寧王時，一心要殺徐礎，這時也不否認，「所以礎弟是為報仇？」

郭時風驚道：「我？徐先生又開玩笑，我哪會帶兵？」

郭時風道：「我有辦法平定湘、廣，但是必須由宋將軍親自掌軍，別人誰都不行。」

「然也。」

「我沒逃，我是……我是查看江邊情況。」

宋取竹點頭道：「群雄相爭，四成勝算已然不少，寧王卻要十成。」

宋取竹送走兵卒與謀士，反要證明自己的本事，不由得笑了一聲，隨即正色道：「我會證明，咱們三人各自證明。」

郭時風還是不能下定決心，覺得有些和-圖-書話提前說出來比較好，「我若僥倖平定兩州，宋將軍指望我供兵供糧吧？」

「既然如此，郭兄為何要逃？」

「宋將軍殺蜀王，奪船渡江，尚未取得立足之地，先已顯露雄心壯志，必成寧王眼中之釘。」

「這是當然。」

郭時風更加吃驚，「你是說真的？」

「由郭兄主事，毛元惕將軍帶兵，盡聽郭兄調遣。」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請宋將軍封我為長史，委我以大軍，我舉宋將軍旗號南下，必讓天下皆知，尤其要讓寧王知曉。一南一北，大家各自努力，徐先生呢？」

「嘿。」郭時風冷笑一聲，「真巧，我也有大勢，大勢就是你們要完蛋了，寧王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暴怒之下，他必然帶兵前來問罪——你們竟然連船都沒毀掉，正好留給寧王。」

「不如讓我做宋軍長史。」

郭時風又想一會，「如此說來，宋將軍不打算與寧王為敵？」

郭時風還是搖頭。

徐礎只是笑，郭時風嘆了口氣，「畢竟相識一場，徐先生為何揪住我不放？」

徐礎拱手。

「身為一名謀士，必須勸寧王暫忍一時，同樣身為謀士，我知道寧王必不會忍，他會發動益州兵將，鼓動他們為蜀王報仇。」

「郭兄要去哪裡？」

宋取竹起身大笑，「郭先生平定兩州之時，我若還是蟄伏，也沒臉要郭先生依託。」

徐礎與宋取竹同時點頭。

宋取竹大喜，拱手道：「徐先生說得沒錯，不得郭先生，兩州難平。」

「湘、廣土獠甚多，但是分散而居，彼此不和，都不成大氣候，想給南軍樹立一個敵人，必須是湘ｈｔｔｐs://ｗｗｗ•ｈetｕbｏｏk.ｃom•cｏｍ州刺史貝珍，他與陳病才一向不和，此前被迫屈服，聽聞死訊，十有八九會反。我在軍中散布消息，再派人到湘州行離間之計。貝珍傲而無才，色厲內荏，選他為敵，再好不過。」

「宋將軍別急，郭時風早晚會回到宋將軍身邊。」

宋取竹笑道：「四成勝算已經很高，我留在荊州，連一成勝算都沒有。」

「你有什麼？」

「富貴險中求，做的生意就是九死一生，何必在意幾成勝算？我只看人，得兩位先生相助，對我來說就是九成勝算。」

「宋將軍奉命平定湘、廣，看似容易，其實千難萬難，即便僥倖成功，兩州遠離中原，從無問鼎之資，陳病才北上可為前車之鑒。」

郭時風不由得怦然心動，「但我不做公開的主事者。」

見徐礎真的不是開玩笑，郭時風開始當真，「為宋將軍計，兩州不能交給同一人，也不能都交給外人或者當地人，需是一外一內，彼此制約。」

「那是我看錯了人，責任在我，只好另尋辦法。」宋取竹笑道。

「如果郭兄留在寧王身邊，想必也會這樣勸他吧？」徐礎笑道。

「如郭兄所言，湘、廣兩州雖無爭鼎之資，卻易於稱王稱雄，郭兄得此兩州，用之勸人無往不利，此後願意歸順，則是大功一件，不願歸順，也有一塊立足之地，勝過漂泊江湖。」

郭時風一愣，隨即笑道：「這又回到第一個問題，南軍、群盜，一個比一個難以馴服，宋將軍親自掌軍尚且難以調和，他若留下，派誰帶兵深入湘、廣？」

「徐先生在帳里說要北上？」

郭時風笑了一聲，「僅此而已？」